室内寂静,橘黄的灯光把房间罩出一层淡淡暖意,也将郑佳歆脸上的笑晕得明亮又温暖。
视线在那白皙的手上稍作停留后,段衍伸出手,“你好,我是段衍。”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郑佳歆扬唇一笑,露出整齐白洁的贝齿。
“也没等多久。”段衍客气道。
“你们已经吃过了?”她笑着继续问。
“不然呢?”郑母难掩不悦,“行了,小段明早还要回北城,走吧。”
她扫了扫桌上的美食,低不可闻地嘟哝“好饿。”
她声音极低极地,郑父郑母自然听不见,却钻进了近在咫尺的段衍耳朵里。
他侧眸睨了眼她微微撅起的嘴,决定帮她一把:“也不急,再坐会儿吧。”
郑氏夫妇面面相觑,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郑佳歆却立即坐下来,一把抓起筷子后,想想又笑盈盈地望向段衍,“要不,再吃点?”
对上她期盼的目光,段衍眉目间带起几不可见的笑意,“好。”
郑父郑母几欲发火,可看段衍已坐回原位,只能咬牙跟着坐下来。
埋头吃菜的郑佳歆自然能察觉黏在身上的三道视线,尤其是老爹那杀气腾腾的目光,可管他的呢,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吃饭最大,要死也不能饿死。
何梦见女儿虽谈不上狼吞虎咽,可这么晾着一群人吃饭算什么回事儿?
她咳嗽了一声,想提醒女儿,奈何后者只顾着和食物奋斗,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她蹙眉,递给郑国富一个目色,郑父立即心领神会,压着声音喊道,“佳歆。”
嗯?郑佳歆从碗里抬起脸,看向自己老爹,嘴里还在慢慢嚼着食物。
郑国富一瞧她那乱糟糟的头发,不禁怒火翻腾,“吃够了吗?”
才吃几口,哪能够?
可哪里敢直说,以她对老头的了解,要不是段衍还在,早就得收拾她了。
不过,这个段衍……余光瞥向身边的男人,乌发朗眉,戴着一副银灰色的半框眼镜,薄薄的镜片后是一双细长的眼,瞳仁是纯粹的黑,五官利落又不张扬,眉眼间晕满淡淡的书卷气息。
如何女士所言,长得是挺帅。
这样的男人至今单身,不是眼光太挑,就是取向有问题。
不管哪一种,今天过后,他怕是都不会对自己有任何“兴趣。”
至于她,任务完成,可以收钱就行。
想到money,她立即乖乖放下筷子,“够了。”
“够了就回家。”郑父沉声道。
郑佳歆乖巧地哦了声,慢慢站起来,侧身朝段衍粲然一笑,“很高兴认识你,有机会我们下次再见。”
“好。”
郑父厌弃地瞪了她一眼,“还不快走。”
随后又满怀歉意地看向段衍,“小段,司机已经在外面,我就不送了。”
“没事,您先忙。”
何梦也跟着说,“小段,晚上招待不周,下次来蓉城我们再请你吃饭。”
“好。”段衍应得干脆。
郑佳歆本想也跟一句,下次来玩儿,可惜还没张嘴,就被何女士一把拽住胳膊。
何女士用了大力,与其说是拽,不如说是掐。
于是,落入段衍视线的就是她龇牙咧嘴的被拖出了包厢,还有她小声的告饶:“妈,妈,疼,轻点,轻点……”
他注视着渐行渐远的一家三口,脑海里浮出那双亮晶晶却写满小心思的眸子,嘴角慢慢噙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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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家。
郑国富的怒火在进门的瞬间喷涌而出,“你昨天怎么答应我的?”
“爸,你听我解释。”
“别叫我爸,我没你这样大逆不道的女儿。”
“怎么就大逆不道,不就是迟到一会儿吗?”
“一会儿?”郑国富用力戳点手上的腕表,“快2个小时叫一会儿?”
“我也不想,为了能赶过来,脚都给我跑断了。”郑佳歆嘟囔。
“你还不如别到。”这次说话的是何梦。
她扯了扯郑佳歆身上那条又脏又皱的裙子,“看看你这个样子,蓬头垢面、乱七八糟的,你就想让小段嫌弃是吧?”
“真没有!”郑佳歆百口莫辩,“都跟你们说了,出了点意外。”
“什么意外?我看你就是诚心让我们难堪。”郑父接过话,“你知不知道,你爹我是舍了这张老脸才开口跟人家提相亲的事儿?你倒好,放人家鸽子不说,还一幅邋里邋遢地样子,到最后还有脸坐那儿吃饭,我都替你脸红。”
这一下午都是糟心事儿,郑佳歆其实也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再被父母联手攻击,丝毫不给她辩解的机会,顿时火气上涌,“我怎么就没脸吃饭?我做了什么丧权辱国、伤风败俗的事儿吗?”
“你还有理了?”郑国富瞪大眼。
“我当然有理。”郑佳歆挺直腰板,“人是你们相中的,叫我回来的是你们,非要我去相亲的也是你们,我又没求着你们拉下老脸去给我找男人。”
“你……”郑父指着她,“行、行、都是我们多管闲事、自作多情,都是我们的错。”
“本来就是。”郑佳歆顶回去。
郑父气得胸口憋闷,插着腰来回踱了几步,连连说了四个好,才喘着粗气说,“既然你这么能耐,看不上父母的安排,那从今以后你也不要再靠父母。”
热血上脑的郑佳歆特想说一句,不靠就不靠,然而,脑子里迅速响起一个警报,不要意气用事,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老郑的钱袋子决定着她的“骨气”。
“我又没这个意思。”她暗吸口气,决定把骨气和傲气啥的都先先放一放。
“爸,你别生气了,是我的错。”她先服软,“不过,我真不是故意捣乱,你先别急嘛,听我先解释,听完再生气也不迟。”
怕父女二人真闹起来,何梦连忙出来打圆场,“好呀,我倒是要听听看,到底什么苦衷。”
郑国富冷哼了一声,迈步走向客厅。
郑佳歆连忙讨好地跟上去,边走边说:“下午跟妈在店里买衣服的时候接到了猪猪,就是我助理的电话,说前段时间拍摄的一个对象在蓉城……”
郑佳歆正在拍摄的一部纪录片是反映家暴的,洪丽是其中的一名受害者。猪猪告诉她,上月洪丽趁家暴男被刑拘,带着儿子逃回了蓉城娘家。然而,刑拘结束后,家暴男便找了过来,非要接她回去。
令洪丽始料未及的是,父母竟被家暴男说动,打算让他接走自己和儿子。她又急又怕,一大早趁他们不注意逃了出来。可是,身无分文,手机证件又被爸妈扣下,她不敢联系蓉城的亲朋好友,最后还是借了路人的手机向工作室求助。
按照猪猪给的地址,郑佳歆找到了洪丽。
一见她,洪丽便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抱住,哭着重复:“我不能跟他回去,他肯定还会打我,我不能跟他回去……”
“别怕,别怕,咱们不跟他回去。”郑佳歆拍着她的背安抚,“你先在外面躲几天,晚点等他走了,再回家接豆豆。”
“我没钱,手机证件都在他们手里。”洪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早上,我是趁他们都在睡,跳窗逃出来的。”
“钱你不要担心,我这里有。我带你去朋友家住,不需要证件,我是蓉城本地人,这儿熟。”
“早上听猪猪说,我才知道原来你也是蓉城的。”洪丽抽噎道,“又给你们添麻烦了,你已经帮了我很多。”
“别说这些,走吧,我带你去我朋友那儿。”
洪丽抽泣着点头,却猛地想到,“郑导,他找不不着我,会不会又拿豆豆出气?”
郑佳歆一怔,心下也一丝惶恐,忽而又松下来,不知是宽慰洪丽,还是说服自己:“应该不会,他既然装作悔改,来求你回去,当着你爸妈面肯定不敢打豆豆。”
“可是,我爸妈会不会让他把豆豆先接回去。”洪丽又想到另一个可能,“他们知道豆豆是我的命,会不会觉着他把孩子接走,我也会乖乖跟回去。”
这个……非常可能。
“不行,不行!”这个可能让洪丽惊恐不已,“我不能躲起来,我得把豆豆接出来。”
她猛地抓住郑佳歆的手臂,“郑导,你不是本地人吗,你能不能找几个人跟我一起回去,帮我把豆豆抢过来。”
这个,似乎也是个法子。
郑佳歆找了发小强子,不待她讲完,强子就破口大骂:“md,这种打老婆的人渣就该就地阉割,你告诉我位置,我带人杀过去。”
几十分钟后,强子果然带着两车人杀到洪丽家。
洪丽父母和老公坚持这是他们的家事,还喊来了警--察,告他们私闯民宅。
片-警对这种事已见惯不怪,反而劝他们离开,“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们这样强行带走人,才是犯-法。”
郑佳歆早预料到是这结果,强子却是第一次见识,气得吐血。被请出洪家后,对着自己的车轮狂踢,“妈-的,什么狗屁法,什么狗屁爹妈,那人渣的话我一听就知道扯淡,他们居然信,居然还把女儿送回去,我艹,老子要气死了,啊啊啊啊!”
郑佳歆咬着下唇瓣,脑海里尽是刚才洪丽和豆豆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画面,她瞥了眼片警离开的方向,一个主意在脑袋里成形。
“强子,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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