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衍睫毛动了动，镜片后的黑瞳紧紧锁着她。
郑佳歆被看得心里发毛，忙不迭解释，“别误会，我不是真要你做我男朋友，只是演个戏，就跟前天一样，假扮，假扮。”
“为什么？”他平静地问。
“因为我同老郑约定，如果和你处一年，他就给我一个亿。”
她没打算隐瞒，原原本本地将父母如何误会他们在一块，以及拿出一个亿诱惑她同意与他谈一年恋爱，顺便把自己想要这笔钱的理由也稍微解释了下。
段衍听完，牵起唇角，“原来我值一个亿。”
“不，是咱们在一块值一个亿。”郑佳歆纠正道。
段衍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不过，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
“这事太荒唐，不合适。”他神情蓦地变得严肃，“你父亲对我有知遇之恩，你年纪小不懂事，但我不能与你胡闹。”
“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可能知道。”
段衍：“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郑佳歆气恼：“那你上次找我假扮情侣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们会知道呢？”
段衍默了片刻：“上次的事的确是我欠考虑，晚点我会亲自跟他解释和道歉。”
“你……”郑佳歆气呼呼地瞪大眼，“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我……”段衍语塞，半晌才叹息道，“如果你是因为钱，我可以给你，虽然暂时我拿不出一个亿的现金……”
“谁要你的钱？我爸妈给我钱那是因为我是他们闺女，你给我钱算怎么回事儿？”
“就当……”段衍迟疑：“就当还你人情。”
郑佳歆嘲讽：“你可真有钱，出手就是一个亿，老王首富的位置让给你好不好？”
段衍了怔一瞬，才明白过来她说的老王是谁。
没了话赶话，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倏然松了一点。
段衍用指压住眉心，慢慢平静：“我以为你需要钱。”
郑佳歆也恢复了冷静，“我是需要钱，可也不能问你要。”
两人都沉默下来，安静了好一会儿，郑佳歆才不死心地劝说，“段衍，你不要把这事上升到道德、诚信的高度，就当是帮朋友一个忙，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见他没有反驳，郑佳歆赶忙说，“你看，我爸妈只是要我跟你相处一年，并没有要求我与你发展出什么结果，可见他们也只是想撮合咱们，让我和你多一些相处的机会，至于结果他们并不强求。”
“当初，你同意老郑来相亲，八成也是抹不过面子，想了他这个小心愿；既然如此，你再往前一步，把他这个心愿也圆了，不是更好？”
“另外，虽然这事表面看起来好处全被我占了，可你也不是全无收获呀。”
察觉到他的眼睛亮了下，郑佳歆再接再厉抛出砝码，“你前女友不是那么容易死心的人吧？咱俩就扮了一次情侣，后面万一她发现我消失，会不会怀疑，或者以为咱们分手，再来缠着你呢？”
对面的男人终于对上自己的视线，郑佳歆暗叫一声有戏：“你看我宜家宜室、旺夫招财、还能帮你挡煞，要不你考虑考虑？”
段衍稍稍扬了下眉，“旺夫招财？”
“嗯嗯嗯。”郑佳歆猛点头，“你想呀，咱俩要是交往，我爸还不再照顾照顾你，这不是旺夫招财吗？”
她朝他眨眨眼，笑得像是一只讨喜的招财猫。
段衍望着她弯弯的杏眼，里面有点点的眸光，心口莫名就突地跳了一下。
他偏开视线，“我很忙。”
“没事没事，你放心，我绝对不来烦你，你只要告诉老郑咱们在交往就行。”
欢欣鼓舞的小脸投在他的瞳孔上，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确定他们会相信我们在一起？”
“这个交给我。你只要偶尔配合我一下就行。”
“可是，万一你爸问我喜欢你什么呢？”段衍是想说郑国富不是糊涂人，指不定会来找他打探虚实。
可听在郑佳歆耳朵里，却以为他在质疑自己的魅力，不由胸脯往前一挺，“能喜欢的东西多去了，我这么漂亮、身材好、能力好，性格可爱大方，善解人意、仗义执言、纯真善良、出得厅堂、下得厨房，还上得了床……床。”
呸呸呸，她气得拍了下自己的嘴，又瓢了！
咳咳，她假意咳嗽了两声，讪讪道：“优点多着呢。”
“嗯，的确很多。”段衍用手虚抵着唇，眼底有抹不开的笑意。
“那……”她大胆地试探，“我就当你答应了哦。”
“需要签协议吗？”他问。
郑佳歆摆手，“不用，不用，那玩意儿约束君子，不约小人。你不是出尔反尔的人。”
他轻笑，“你倒是信任我。”
“我看人眼光一向很准。”她自信满满。
敲定合作意向，郑佳歆又娓娓道出自己的计划，他们只需对外宣布情侣关系，接下来偶尔吃几次饭，她再去云衍晃几次，配合他的行程参加几次公开聚会就行。
“你也不要有负担，咱们虽说是合作，可如果这一年里，你遇到心仪的女人，想谈恋爱，咱俩协议即刻取消。”郑佳歆郑重其事地说道，“不能因为帮我耽误你终身大事。”
她倒是想得周到，段衍端详着她，“万一你遇见了呢？”
“不可能。”她想也没想地回答，“让我心仪的人还没出世呢。”
段衍挑眉，“你没有喜欢的男生？”
“男生有什么好喜欢的？”
话落，见他眉头微簇，黑眸里尽力压住惊色，郑佳歆便知他误会了，不由噗嗤笑开，“别误会，我性取向正常，只是我喜欢成熟男人，对没长开的男生没兴趣。”
成熟男人？段衍一瞬不瞬地注视她，忽然有种冲动想问，“我这样的吗？”
这个滑稽的念头把他吓了一跳，想什么呢，人家小姑娘随口一讲，他还当真了。
呵，他自嘲地在心底笑了笑。
计划得逞，郑佳歆开心得不得了，段衍说送她回去，她也没客气，大大方方地说好。
上了车，看到他修长的手指握住方向盘，她才想起来问，“咦，你今天怎么自己开车了？”
段衍噙着笑，没应声。
没得到回答，郑佳歆耸耸肩，自动把他归纳为开车不喜欢讲话那类人。
那她就装睡吧。
刚闭上眼，耳畔倏地响起一个声音，“感觉你会不自在。”
嗯？她扭头，望着双眼注视前方的他，脑袋里莫名闪过一个形象，疯狂动物城里的永远慢一拍的闪电。
胖胖笨笨的样子与他的脸一点点重合，她噗地大笑出声。
段衍不明所以地瞥了她一眼，不想她笑得更起劲，一边笑还一边频频扭头看他，看完更是忍俊不禁。
纵是再沉稳的性子也被她笑得有些无奈，“我脸上有什么？”
“没，没有！”她笑着摆摆手，脑袋里自动把他这句对话转换成树濑闪电张着嘴，一字一句地问，我——脸——上——有——什——么？
不行，这画面有毒，更想笑了。
恰巧一个红灯，段衍停下车，颇为无力地问，“我让你联想到什么好笑的事？”
“你怎么知道？”郑佳歆反问。
“你一边看我一边笑，又不停地摇头晃脑，除了这个理由，我想不出别的。”
“不好意思。”郑佳歆憋着笑，“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我这人画面想象能力太强，职业病，职业病。”
“所以，到底是什么画面让你笑得停不下来。”段衍叹气，“说出来，让我也乐一乐吧？”
“你真想听？还是生气了？”
“我没这么小气，是真的好奇。”
“闪电。”她拼命忍住笑，“疯狂动物城里的一只树懒，你看过吗？”
段衍微微挑眉，接着摇头，“没看过，但是我知道树濑。”
“为什么会想到树濑？”他费解。
“不知道，就是突然觉着你刚才的表现和树濑很像。”
见他仍旧一脸困惑，她解释道，“就是我问你为什么开车，你过了好久才回答。”
原来如此。
段衍恍然，继而笑了。
他不过是思想开了个小差，想到临出门前也自问过这个问题，当时的答案是，怕外人误会他们的关系。
可想想这样说，又觉着哪里不妥，于是琢磨出另一个理由。
这一迟疑，竟被她遐想到自己反应慢人一拍。
“我反应挺快的。”反驳的话说出口，他自己都惊了，一个小玩笑而已，他计较个什么劲。
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段衍自嘲地摇摇头，看向前方的红绿灯。
郑佳歆见他又不说话，反省刚才是不是有点过分，于是赔笑道，“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没有。”段衍摇头。
“其实也不太像。”郑佳歆笑着揶揄，“他开车的时候可快了，闪电一样。”
下一秒，巨大的推背感猛地袭来，她还未来得及惊惧，车子已如闪电一般，劈了出去。
她抓紧安全带，偷偷瞄了眼驾驶证上表情凝重的男人，默默吞了口口水。
得，这样更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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