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小说:小淑女 作者:伊人睽睽
    关幼萱坐着, 听裴象先讲他那药丸如何神奇。关幼萱沉静乖柔,在裴象先说完后,她才竖起一指, 提出质疑

    “师兄, 你如何就突然拿这避孕丸给我你与阿父若是不想我怀孕, 为何不早早将药丸给我”

    裴象先面上带着一贯和气的笑, 为她解惑“外面见过的那些避孕的药物, 三分毒性,多少有些伤身。我与老师怎会忍心你因此伤身呢老师回姑苏后,便召医工为你研制此药。只是老师也不好意思将药给你, 怕你生气,便让我来做这恶人了。”

    关幼萱追问“可是这么正正好我都成亲快一年了, 你现在才给我若是我怀了身子, 不是早就怀了么你现在拿药有什么用”

    裴象先侧过脸,干咳两声,面上浮起一丝尴尬。在小师妹的追问下,他终是委婉承认“咳咳, 你与小七, 最近状态嗯,大约还是能看出一些的。”

    先前小夫妻真是过家家一般的玩法, 小七郎一回来就不见人影, 而今小夫妻如胶似漆沾在一处总是能让人看出痕迹的。

    关幼萱眼眸微瞪圆。

    她不可置信地站起来“师兄, 你一直盯着我与夫君的院中事么我与夫君做什么, 你都看在眼里你你就一直在看”

    裴象先辩解以证明自己并非流氓“你原二哥不也盯着你们院子么不然他为何免了七郎每日的请安我们不过是关心你们小夫妻若不是关心你,我何必留在凉州这般久”

    关幼萱哼一声“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回家, 非要留在这里”

    她赌气说完便后悔, 偷偷觑裴象先, 正好对上裴象先望来的目光。师兄妹二人皆是偷偷看了对方一眼,裴象先撑不住先笑了。裴象先宽慰她“好了,是我们多管闲事,好吧但是药丸你拿着吃吧。”

    裴象先怅然道“萱萱,你阿父就你一个女儿,我们原是不想你早早嫁人的。按老师的意思,我们在姑苏找一个上门女婿,让你长留身边才是最好的。你早早嫁人,还不许我们担心你么没有这般的道理。”

    关幼萱被他塞了药丸,她抿唇,亦觉得愧疚。然而她微抬脸,小声坚持“我不可能永远留在师兄与阿父身边,我就是要嫁人的。如果我遇到困难,就向你们求助;可是我没有遇到困难的时候,你们总盯着我和夫君我和夫君都挺不自在的。

    “你们总是把我们当孩子闹得夫君都不想见你。师兄,你们的过度关心,有时候,对我和夫君都是束缚。你们不应该这样。孩子难道不会长大么雏鸟难道不飞上天穹么”

    裴象先诧异看她,没想到她有这样的想法,一时怔忡。

    关幼萱锁紧眉头,细抿着唇,自己也在思考“我要与阿父写信他应该对我放点儿心的。”

    关幼萱再握紧手中的药碗,磕绊道“还有,这个、这个避孕药丸,我也不知道我该不该吃。我没想过要生小孩儿可我也没想过不生。我就是顺理成章地与夫君往下走这件事,我会与夫君商量的。”

    裴象先静了许久,缓缓地将手搭在关幼萱肩头,轻拍了两下。他说不出是什么心思,但是小师妹这般委婉地拒绝他时,他心中涌上几分心酸的怅然

    “萱萱,你还记得你幼时,老师教你的那首诗么梁上有双燕,翩翩雄与雌。

    一旦羽翼成,引上庭树枝。

    举翅不回顾,随风四散飞。我与老师都知道你有一日会离开我们,但是总是希望这一日慢一些到来,甚至幻想永远没有这一日是我们管多了。”

    也许天下的父母、长辈,看着儿女们长大、成人,远离自己,随风展翅,都是这般酸楚的心境。

    送走裴象先,关幼萱又拿着药丸小瓶坐了一会儿。师兄的话让她心中伤感,让她差些便要掉眼泪。她心中觉得自己大约有些不孝,然而世间许多事情不能两全

    她的婚姻生活是自己的,长辈本就不应该多插手。

    关幼萱暗自鼓励自己时,听到外头侍女们通报招呼声。关幼萱连忙起身,她才想以一副贤妻的样子出门迎一迎原霁,原霁便阴郁着一张脸进来了。

    关幼萱疑问地看向原霁身后的束翼,束翼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跟着七郎。

    原霁回来后就一径去里舍了,关幼萱跟着进去,见他撩袍坐在长榻边,望见了案几上的两杯茶盏。原霁沉郁脸色不变,眼睛轻轻抬了抬,淡声“你师兄走了”

    关幼萱应了是,坐在了原霁旁边。隔着一张案几,她犹豫地对原霁说“师兄给我送了一样药,我想与夫君商量商量。”

    原霁偏脸看她。

    关幼萱摊开雪白手掌,露出小药瓶。她脸微红,不好意思对上原霁灼灼的目光“是、是避孕的药丸。”

    原霁沉默。

    他的气息在一瞬间便重,脑中蓦地想起自己从二哥那里偷听到的故事。他的婚姻中藏着那般隐情,原来即使他娶了关幼萱,在关家人眼中、在二哥那里他也不是完全的拥有关幼萱

    关幼萱随时会离开他

    原霁手肘搭在案上,无声地握紧拳头。他压抑着自己的暴躁,努力控制自己那颗气得狰狞的心脏。他深呼吸,说服自己这和关幼萱没关系,又不是关幼萱算计自己

    是大人们不想把关幼萱给他

    觉得他配不上她

    或者她配不上他

    关幼萱没听到动静,抬头,她观察原霁片刻,忧心“你脸色不好看,你又与人吵架了么是和封将军么”

    她思来想去,觉得原家没有人会逗弄夫君,只有封将军会不买夫君的账。

    原霁“为什么觉得我会和人吵架,为什么一想就是封嘉雪我在你眼中便是那般不靠谱,动不动生气么”

    关幼萱沉默片刻,站起来“你情绪不对了,我不要和你说话了,你会发火的。你去洗漱吧。”

    她走过他身边,原霁面无表情地伸手,将她拽扯了过去。关幼萱趔趄地跌坐在他怀中,被他搂抱得严实。她听到他紧绷着的呼吸,感受到他胸腔的滚烫。关幼萱不知如何让他平静下来,只抬目蹙眉望他。

    她柔声“到底怎么啦”

    原霁“没什么”

    他拳头握得颤抖,血液绷得被堵住一般流得艰难。他是个像狼王一样脾气大到极点的人,但他确实在努力压抑。原霁深呼吸几次,勉强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避孕药丸,干什么你不想和我生孩子么”

    关幼萱道“不是的。”

    她喃喃“是师兄说我和你还年少,自己都是小孩子,生小孩儿不好。我也不知道我怕我做不好,可是,夫君需要孩子呀”

    原霁沉默。

    他忽然道“我马上就十八岁生辰了。”

    关幼萱一愣,仰起脸。她与他望了半天,她说“那么我们不要管师兄了,我们生孩子吧”

    原霁“不。你师兄说得对。不想生,就不生了。”

    他将她从怀里扯出去,憋气憋得内伤,艰难道“生小孩我又不喜欢”

    关幼萱迷惘看他,弄不清他反复的情绪。原霁不再就此多说,他出去洗漱,回来时情绪平稳了很多。他依然和她说话,在床上搂着她睡。

    但是今夜二人没有行周公之礼。

    关小淑女入睡后,原小狼崽目不转睛地盯她的睡靥盯了一整晚,快天亮时才勉强闭眼了一个时辰,不久又悄无声息地出门晨练。

    刚用过午膳,关幼萱捧着一本书,正想去小憩片刻时,猛听到外头侍女们惊讶的声音“七郎回来了”

    关幼萱吃惊,心想他今日不是终于愿意出门,去军营走一趟了么怎么半天就又回来了

    关幼萱跳起来,心中有些甜蜜,猜他回来得这般快,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关幼萱迎到门口,正好与大步进来的原霁撞个满怀。

    小美人莽撞地扑过来,原霁反应极快,一手搂接住她,一手抬高自己手中的酒壶,不让她撞上来。原霁笑“别把我的酒撞洒了”

    关幼萱抬头,看到他手中提着的银质酒壶。关幼萱吃惊“我、我已经用过午膳了你才要吃饭么我不知道你会回来,我让仆从给你热一下饭菜吧”

    原霁握住她手腕不放,笑道“不急,我已经吃过了。我是想与你喝酒。”

    关幼萱扭捏道“我、我不会喝酒我很容易喝醉,你上次都知道了”

    原霁心想要的就是你会喝醉。

    喝醉酒才不骗人。

    关幼萱手背后“哪有大晌午喝酒的大白日喝酒,那是醉鬼我才不要。”

    原霁笑吟吟,抓着想躲走的关幼萱“别跑,来陪我喝一盅”

    关幼萱可怜巴巴,到底没有躲过原霁的强硬。原霁摆明了阵势,就是要她喝酒。小女郎稀里糊涂地被他抱到怀里又亲又闹,狼崽子缠人时也厉害,她很快屈服,被他抱在怀中灌酒喝。

    没一会儿,关幼萱虽然仍是老老实实地被原霁抱在怀中,但她越来越安静,一丁点儿声音都不发出了。

    原霁低头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漆黑含雾的眼珠片刻。他心中琢磨着,估计她已经喝醉了,原霁俯下脸,与她亲吻。她傻傻地张开嘴,任由他气息扑来。两人气息都有些不稳,关幼萱趴在原霁心口。

    原霁手按在她腰上,强抑着翻身将她办了的心思,心中提醒自己克制克制。先办正事。

    关幼萱在他怀中喘了一会儿,抬头“我好像喝醉了。”

    原霁一挑眉。

    他笑“看来是真醉了。”

    关幼萱喝醉后软绵绵一团,一点儿力道都没有,被原霁团在怀中。原霁爱她这般娇憨,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会儿,看到关幼萱脸上浮起红痕,他心虚地移开自己的手指头。

    原霁心里爱她万分,又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下。

    关幼萱嘟囔“不要碰我,我呼吸不了了。”

    原霁尴尬,遮掩地挡住她的衣领,眼神飘开“没碰你。”

    他沉静了一会儿,正儿八经地“关幼萱,我是来审问你的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嫁我”

    关幼萱呆了片刻,原霁紧张地瞪着她的答案,听到她慢吞吞地回答“因为、我梦到我和我阿父走丢了,我梦到你、你救了我,我就想想知道梦是不是真的。然后,你就是真的。我就、就觉得梦里你说你是我未婚夫君,那你大约就是我以后的夫君吧。”

    关幼萱紧接着想到之后的梦,沮丧道“可惜我弄错了。你根本不是你本来不想娶我的。”

    原霁从她软糯的、含糊的讲述中,听到了梦境的另一个版本。

    他在白河镇去救关幼萱后,宿在大雪封路的客栈中那夜,便怀疑自己和关幼萱有做同一个梦。虽然听起来两人的梦内容天差地别他怎么可能不想娶她呢

    但是白河镇之事,自己梦到二哥死后,原霁已隐约明白自己在关幼萱的梦中,为什么不肯娶她

    如果他二哥在那个梦中,真的死了,他确实绝不可能娶关幼萱。

    那是梦不是现实,让原霁何其庆幸。

    但是今日,原霁目的并不是想弄清楚两人的梦。他只是通过这个,确认关幼萱喝醉了。小淑女变得糊里糊涂,原霁才缓声问出让自己不甘心的问题“你阿父和我二哥商量,让我们两年后和离不,现在只剩下一年多时间了。你知道么”

    关幼萱醉酒后,思维迟缓。

    她反应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得原霁面容越来越僵。原霁心中浮起巨大被耍的羞耻之意,他几次想抛下她走,又强行按捺。时间久得他心生绝望,原霁才听到关幼萱茫然的答案“什么我不知道。我不和夫君和离的。”

    原霁抓着她肩膀的手霎时用力,疼得关幼萱皱眉叫一声,原霁连忙松开她。

    原霁眼中流着星河一般璀璨的光,他压抑着自己的激动“你说真的”

    关幼萱没听懂,抬头委屈“少青哥哥,你在说什么我听得好累,我听不懂。我不要听你说话了。”

    原霁搂住她的肩,安抚她“别急、别急,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我就不问你了萱萱,你喜欢喜欢我么”

    关幼萱眨巴着秋水眸子看他。

    原霁心头出汗,面孔绷着,看她的眼神凶煞恶狠,气势强撑。

    关幼萱不解地问他“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啊是我堂姐那样的么”

    她醉醺醺中,想到关妙仪离去前,数次说她不知情爱。关幼萱心中亦茫然,想是否只有关妙仪那般执拗的不肯回头的感情,才是“喜欢”。自己和原霁这样,是否只是过家家一般的感情。

    因为她的婚姻来得这般容易;

    原霁抱她也这般容易;

    她和原霁说说笑笑都那般容易。

    是否容易的、天真的感情,并不是爱,而是师兄他们担心的那样,只是因为她和原霁年少不知情,才会玩得那么好呢

    关幼萱道“我不知道。”

    原霁怔怔看她,他心口的光暗下去,巨大的欢喜淹没下去。他睫毛颤一下,便要挡住眼中璀璨的光。然而他又不甘心原霁追问“怎么会不知道呢难道是不喜欢么不喜欢为什么会对我笑,对我投怀送抱不喜欢的话,为什么一直跟在我后面喊少青哥哥,为什么要给我操办生辰不喜欢的话,为什么我一回头,一闭眼,一睁眼,全都是你呢

    “萱萱,你再仔细想想、认真想想”

    原霁声音绷着,带一抹颤。他说“这怎么会是不知道呢”

    关幼萱偏脸望着他,她漆黑的眼珠子清澈万分地映着他年少的面孔。关幼萱声音柔婉“因为,我崇拜你,我想驯服少青哥哥。铃儿表妹说,你是狼王。如果我驯服你,你就一辈子不变心,一直跟着我。

    “我心里想,如果我能够溜一头狼,他是我的那多威风呀。”

    原霁脸色僵住。

    他吃惊又迷茫地看着她,他抓着她的手臂缓缓放下。他盯着她的眼睛,确信自己从她这里得到的是真实的答案。她的眼睛这般剔透,没有情没有爱。

    她就是那种空空的、包容一切的小淑女。

    情爱不沾心头,想的不过是驯服。

    因为要报恩,所以就嫁;因为姐姐走了,所以就替嫁;因为觉得他雄伟,就想驯服。这般小淑女干干净净的一颗心,不为谁驻足的一颗心,最是可恨

    原霁越想越左,越想越面容扭曲,神色狰狞。他想得这般偏,简直觉得关幼萱费尽心思嫁他,都是玩他一样。他恨得上前一步,可是又不忍心动她一根手指头;他往后退一步,就离她又远一分。

    他无所适从。

    “七郎”侍女端醒酒汤进来,才掀开帘子,便见原霁扭头向她看来。

    恶狼回首,凶悍刺骨。

    气氛在刹那间凝固。

    侍女被原霁的脸色和眼神吓到,她骇然地后退,摔了手中汤碗,又结结巴巴地道着歉,转身就往外跑。原霁冷笑一声,丢开关幼萱,就往外推门走。

    “轰”天边云层滚动,大约又有风雨要降。

    原霁压着眉,立在屋外吩咐“把我成婚以来,伺候关幼萱的侍女仆从们全给我带过来。我一个个审问。”

    一整个下午,关幼萱都因吃醉了酒而昏睡;隔着一道门,另一间厢房中,原霁躺在藤椅上,慢吞吞地敲着手指,审问侍女们,关幼萱平日都在做些什么,有多少和自己有关,有多少与自己无关。

    暴雨灌下,天地昏暗。

    原让与封嘉雪立在屋檐下看雨。侍女的通报来了又走,原让叹一口气,转头对封嘉雪微笑“萱萱喝醉了,看来七郎他们两个是无法过来给你送别的了。这般大的雨,路又不好走看来阿雪不得不多留一日了。”

    封嘉雪转头看他。

    她同样笑“晚一日而已,我终是要走。二哥高兴什么”

    原让收了笑,说“我并未高兴。”

    封嘉雪抱着胸,靠着廊柱。她站得笔直,气质却在一瞬间变得慵懒。她猎豹一般伏着身,盯着他“你可真矛盾。又不肯跟我走,我走了你又留恋。便是这一日日地找借口拖,能拖几日呢”

    她好整以暇“原二哥,你对我是有感觉的。”

    原让否认“阿雪,我们不提那个。”

    封嘉雪勾一下唇,她转脸看向廊外的滂沱大雨。水从天上来,整个天地噼里啪啦,置身一片洪水中。夜雨将一切照得昏昏然,暗处的灯笼的光,又将廊下的一双青年女儿,照得几分暧昧。

    封嘉雪缓声“原二哥那日的滋味你想不想再试试”

    封嘉雪笑,转头戏谑看他,他沉默站着。她眼神蓦地变得冰而锐,身形一动,鬼魅般的身形向后掠。原让反应慢一拍地疾退,但是女郎凶狠的攻势迎面而来,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按在了木门上。

    仰首亲吻。

    原让立时按住她手腕,声音喑哑压抑“放开”

    封嘉雪似笑非笑。

    原让唇被亲得水润,后背僵直贴门。水声潺潺在屋檐下汇成一片小溪,侍从们的声音在夜中变得悠远。灯笼的光罩下,原让冷声“我不想与你打,嘉雪。”

    封嘉雪“哄骗我的时候,就是阿雪叫得亲切;不需要我时,我就只配一声嘉雪封嘉雪。如今还要与我打。你可真心狠啊,原二哥。”

    原让一字一句“我从未默许你这样”

    封嘉雪“你默许了。”

    原让气笑“胡说我何时默许过”

    封嘉雪“你的眼神没拒绝。”

    原让一怔,她的亲吻再次迎上,宛如饿狼扑食。天边电光大亮,原让恍神之后气怒,一掌向她劈下,她抬手就与他过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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