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能力署组长的办公室在一层楼的最里端,位置隐蔽,可以说是特殊能力署最安全的地方,要想过去,必须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才能到达。
跟着顾绣云往更深处走的期间,白泽甚至还有闲心与风希介绍起两旁结界的布置手法:“这是防.爆阵,顾名思义,就是防止爆.炸的阵法。它的手法并不难,回去后我来教你。”
风希原本低着头在想自己的事,听见白泽的声音,她先是一怔,惶惶然点头:“嗯。”
走在一边的孙悟空听见他们的对话,不由得撇撇嘴。
就连杨戬也忍不住皱起眉头,看向白泽的眼里满是不赞同。
谁都清楚的是,所谓阵法的布置手法,其实都是当年跟她学来的,也就只有白泽一个如此皮厚,竟然有脸说要教她。
要知道,对包括她在内的所有原始古神来说,任何阵法都是信手拈来——
更何况,那一位既是原始古神的同时,也是阵法与八卦的创造者。
所以,越往里面走,他们就越无法产生任何侥幸的想法。如今能够将他们都困在里面的这些阵法,布置阵法的人,恐怕地位要在他们之上。
而纵观古今,地位能够超越他们的,就只有那些与她同级别的古神们。
“白泽?”
察觉到周围气氛的陡然变化,风希不由抬起头,恍惚叫出白泽的名字,“你们……怎么了?”
此刻,就连身边那些淘气的元素都不再贴着少女蹭蹭,他们怯生生地挤在离她一米远左右的距离,甚至都不敢传音过来。
随着他们越走越里面,那种属于古神的威压也越来越强。
到达组长办公室门前的时候,那种感觉,甚至压迫着他们不敢起身。
顾绣云奇怪地看一眼忽然跪倒一片的众人,视线落在始终不曾跟着下跪的同桌之上,犹豫半晌后,她还是打破这诡异得有些奇怪的寂静,“我们到了。”她微微颔首,“这里就是组长的办公室,说实话,组长最不喜欢我们来打扰他,今天是带你们破例。”
说着,她就转过身,敲响面前的门扉。
静谧之中就这样响起一阵略显空灵的敲门声——
顾绣云奇怪的是,明明身后是这么多的人,为什么此刻却安静得仿佛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甚至让她感到些许不自在的心慌。
她不由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以后,再度敲响大门。
“咚咚咚”。
她的力度不大,那声音也不响,但是在周围一片寂静的衬托下,就显得格外的清晰。
听到这声音,风希不由也跟着紧张起来,她下意识地揪住白泽的衣领,紧紧盯着前面的那扇门,就没有发现此刻的白泽低垂着头,竟是满脸的冷汗。
“吱呀”——
办公室的门开了,探出一张苍白的脸庞,以及一双犹如星芒闪烁的眼。
那是一位俊美程度和白泽他们都互不相让的青年,一头乌黑的长发仿佛在昏暗的光线中发亮,一对雪白如镜的眼眸似是能映出你灵魂的颜色,他穿着既像是古风、又带着明显的现代元素的衣袍,看到门外跪着的一票人,不由收回正要扔垃圾的手,轻咳一声,故作高冷起来:“绣云,汝等来此,所为何事?”
“组长。”顾绣云走过去,微微向青年低头,声音沉着地说道:“他们是新来的修仙者,说是……可能和祖师爷认识,想要来见组长。于是我就带他们过来找您登记。”
“修仙……者?”青年不由眯起眼,视线向白泽扫过去,随后轻笑出声,“是你?”
那声音,对白泽他们来说是既熟悉又陌生。于是他迅速抬起头,就这样撞进一双如霜的眼中。
然后,彻底僵在原地。
“是您?!”和白泽震惊到失语不同,孙悟空倒是直接低呼出声,“这个特殊能力署的组长,居然就是您吗?!”
他话里的惊讶无法作假,所以风希一下就能听出眼前的青年与身边的人是认识的,于是她不由后退几步,借着白泽的身影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是我。”面前的青年笑起来,哪怕他的面色再如何苍白,那种直击天灵盖的威压也依旧将白泽他们镇压得无法起身,“怎么了?”
“不、没什么……”白泽强行故作镇定后,沉声说道:“只是……我没想到这个组长居然是您……”
他微微抬眼,眼底暗沉得不见一丝光亮,“——神农大人。”
面前的人,便是被凡人列作“三皇”之一,与她同为原始古神的神农。
而这,也是解释为什么他们一路走来,经过的结界越来越精妙、也越来越难以对付的原因。
——但同时,这些阵法,对他们来说也不是无法对付。只是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和代价。
对白泽而言,不幸中的万幸,便是特殊能力署的组长并不是那位阵法和八卦的创始人,要是那位的话,恐怕在他们一踏进阵法的瞬间,就被他彻底发现。
而她的存在,也会被暴露在那位眼底。
想到这里,白泽不由悻悻然苦笑起来。
而看着青年苍白的脸色,白泽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身为古神,能够伤害到神农的,也就只有同为古神级别的那些人,而也只有古神,才会导致他躲藏在人界,借着人间给他的便利在此养伤却千百年都难以好转。
因为,能够伤害古神的,就只有古神。
话说回来,在听见白泽说出青年名字的那一瞬间,风希陡然一惊,她猛地抬起头,借着白泽挡住自己的便利不断打量着那位“神农”,片刻后,不由感到几分头晕。
这是一位对她来说熟悉得再不能熟悉的名字。
毕竟他的名字从小学到高中,就一直出现在从语文到历史课的书上。
况且,从白泽他们一开始就跪倒的场景也可以看出,对方的等级要明显高于白泽他们,甚至在他与他们说话的时候,话里更多的是“命令”而非商量。
于是气氛在这一瞬间,就彻底僵住了。
半晌后,神农笑出声:“行吧,进来吧,绣云,登记的材料都有带过来吗?我来给他们登记吧。”他慈爱地轻拍少女的脑袋,“他们不是你能应付的,而且……都是我的老熟人,我相信他们不会在国内乱来的。当然,去国外也不会乱来。”他的声线富有磁性,就像低音炮一样附在顾绣云的耳边,让她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就只能听见他说的话。
“嗯、嗯……”顾绣云晕乎乎地点着头,同手同脚地将白泽他们请进门。而神农则是倚靠着门,懒洋洋地看着他们。
就在风希低着头,想要跟随白泽他们混进去的时候,青年的视线直接落在她的身上,看清少女的那一瞬间,神农的眼神陡然一变,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腕,眼里私有光芒闪烁,“是……你吗?!”
风希被他忽然抓住,顾不得喊疼,她看着青年眼底近乎疯狂的神色,颤抖着嘴唇,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神农大人!”走在前面的朱炔一回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他不由大步走过来,一把拉过少女,与此同时,他看向神农的眼神恍如结冰,“您想做什么?!”
听到朱炔的话,神农才回过神,他眯起眼睛,打量一遍强作冷静的青年后,不由轻笑起来,“我还能做什么?”他挑眉,“我是最无可能伤害她的吧——”
他停顿一瞬,随后又说道:“但是,你们能否跟我解释,她……为什么会和你们在一起?”
明明他们也在到处找她,但是凭什么——最后找到的,却是当年不被他们放在眼里、却被她收养过一段时间的他们?
想到这里,哪怕地位尊贵如神农,也不由有些心态失衡。
“——为什么?”他看着朱炔,近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
在一众原始古神之内,最温柔的便是她,而神农,素以“老好人”著称。只要是别人的请求,神农很少有不答应的。
然而就是这样憨厚的神农,此刻却无比冷漠而凶狠地瞪着朱炔,几乎要将古神的威压彻底释放出来。
此刻神农的表现,就连白泽都觉得嘴里发苦。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没有一个能够打过这些原始古神的,哪怕是孙悟空也一样。
都说仙与神的差距是一道天堑,那么古神和神之间,也是存在着巨大的差距。
无论神再如何骁勇善战,也永远比不过古神轻松松动的一根指头。
而这,便是现实。
面对着几乎无差别释放威压的神农,白泽不由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后,又缓缓地吐出来。
此刻,就连顾绣云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她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组长,以往的时候,组长多是和蔼的,他就像是一位温柔的长辈,能够包容他们特殊能力署的全部人。而不是像现在这位,宛如一头发怒的狮子,不断向外释放着自己的怒火。
神农几乎是不顾一切地释放着自己的威压,那一阵接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压力不断向风希袭去,风希只觉得此刻她就像一只在翻滚汹涌的海浪中随波逐流的小船,一开始她还能存在自己的意识,到最后,她只能听见海浪拍打在船身的声音,而眼前的场景也逐渐变得黯淡起来——
神农看着少女逐渐沉睡过去,他不由一怔,下意识地就要抽回自己的威压,就在此时,面前的少女陡然睁开一双亮金色的瞳仁,她缓缓地抬起手,指尖正对着自己,而她此刻的神情,正是她所熟悉的,是当年她最常见到的眼神。
“你,逾矩了。”
和她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阵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的威压,和之前神农的感觉如出一辙,甚至要在一些细节方面更胜一筹。
她冷冷地看着神农,眼里不带有丝毫的情感。
他早该知道的。
神农想,他早该知道这点的。
从以前开始,她的所有感情,和所有的温柔,都献给她创造的、或者她收养的那些孩子。而她看他们的时候,眼里带着的始终是沉静、冷淡和漠然。
神农想,他早该想起来的。
望着她近乎无情的双眼,神农闭上眼,缓缓松开握着她的手,不语。
而随着他的松手,似有一道难言的感情在“风希”的眼里一闪而过,速度极快,而片刻后,瞳孔里的金色光芒逐渐褪去,恢复成原来的墨黑。风希回过神,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神农,不由被吓一跳,往后退开一步,眼里满是恐惧。
神农被她的动作一刺,不由心头发疼,他撇开视线,却还是忍不住落在她被自己捏得通红的手腕之上,眼底的痛色不由越发加深。
他颤抖着唇瓣犹豫许久,半晌后,终于说道:“你……”只是他才准备开口,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间,风希的身形猛然一颤,直接躲到朱炔背后,怯生生地望着他。
“神农大人。”朱炔轻咳一声,掩去眼底的嘲笑,故作淡定地提醒道:“不给我们做登记了,是吗?”
神农这才回过神,他看向朱炔,随后垂眼,似是轻笑一声,只是笑容怎么看都觉得既苦且冷,“你说的是,朱炔。”他颔首,“那……就跟我来吧。”
说着,他后退一步,转过身,向结界的更深处走去。
听着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风希得以从朱炔的背后探出头,神色间带着明显的后怕。
“他……真的是神农吗?”风希握着刚被捏疼的手腕,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为什么……会感觉如此疯狂?”
听到她的话,白泽的身形一震,他缓缓地转过头,凝视着少女的双眼好半晌,才慢声说道:“他……”只是话到嘴边,要说的话语又被他吞咽回去,白泽张了张嘴,最终都没能说出话来。
疯狂……?
少女说得没错。
自从她走以后,他们一个个的,又有哪个没有发疯呢?
亲眼看到最爱的她一步步走向消亡,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是无法承受的生命之痛吧。
因为那是她啊,他们最爱的那个——深深爱着世界的同时,也爱着他们,包容着他们的娘娘啊。
“白泽……?”
风希仰着头,看着不知不觉流下眼泪的青年,不觉间心头刺痛,下意识地伸出手,抹去白泽眼角的泪水。
“别哭……”
恍惚间,似有人在耳边轻声说话,说着几乎要让她流泪的话语:“别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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