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并没有在门口寒暄多久,就一起来到了内院。
津岛议员一边走,一边苦笑,“其实这里是我的一处私宅,用来招待本来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但是现在的情况特殊,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好的地方来作为招待,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森鸥外摇摇头,他是知道这位津岛议员的情况的。
津岛议员实在是个负责任又有能力的人,是个难得的值得深交的好人。
“这并不是您的问题,把失败归咎在您的身上,实在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津岛议员摇摇头,“民众需要一个发泄的点,我不过是刚好站在了这里而已,不是我也会有别人,不然他们的痛苦又要怎么宣之于口?”
不想多说这个话题,加上这处的宅子本来就不大,三人很快到了待客的广间。
广间明亮宽敞,但是地面的木质似乎是疏于保养的缘故,已经生出了些许的裂痕。
津岛议员脸上露出了些许的尴尬神色,“这处宅子其实是我夫人结婚之前的住处,已经许多年没有人来住了,这次忽然使用,没有太多的时间打理,实在是羞愧。”
森鸥外的脸上一片坦然,“这有何妨。”
他一点也没有介意的样子,安稳的跪坐在了旧蒲团之上,“唐国人曾以‘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对自己的陋室为铭,我与种田先生虽然不是什么鸿儒,可这里作为津岛先生的居所,也绝称不上一句陋室,此刻又何必自扰?这可不像是舒朗大气的津岛君该有的样子呢。”
一句话里将在场的人连带自己一起夸了不说,还化解了津岛议员的尴尬。
津岛议员一笑,也不再纠结于家里布置的问题,坐在了自己的主位之上。
你来我往的介绍寒暄之后,有仆人从外面端了茶水上来。
森鸥外与种田山头火各自端了茶水,抿了一口之后,事情终于进入了正题。
津岛源右卫门一双光是直视便已经知晓会有多么正直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面前的森鸥外,片刻之后,放下了自己手里的茶杯。
“我请您来,其实您的心里应该有所猜测。”
森鸥外叹了口气,好茶,可惜这会显然是没有机会继续下去了。
他放下了茶水,看着上面的波纹一圈圈荡开,片刻之后,在两个人的视线之下,说出了与清秀内敛的外表并不相符的话。
“是,这次的事情,是我主导的。”
在场的种田山头火端着茶水的手停滞了片刻。
虽然之前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森鸥外的布置也没有严谨到无人可以发现的程度,可是现在森鸥外直截了当的直接承认,依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津岛先生,种田先生,两位可知晓,我们霓虹的异能者总数,到底有多少?”
“异能力者的出现,是以人群为基础的,即便不是在大城市,也当是在繁华的城镇更多一些,可一个横滨,大家能够知晓的异能力者有多少?
加上已经加入异能敢死队的异能力者,也不过就是十几个罢了。”
具体本国到底有多少异能者的事情,种田山头火倒是知道,只是这种事情,显然不是森鸥外该知道的。
“异能敢死队的人虽然是内阁征发,但是会主动出现在敢死队的多半都是有不错的可以用来战斗的异能力者,甚至他们对国家有着超乎一般人的热忱,才会冒着生命危险,出现在这里。“
“但是,在死亡天使出现在这里之前,就已经牺牲了将近一半。”
“暂且不说这是否是能力或者是经验的问题,异能力者的出现本来就是偶然,如果就这么放任的话,本来我国人口就不丰,任由他们轻易的把主动投效天皇的志士杀死,那么先不说是否会寒了有心发展霓虹的有志之士的心,就说接下来,霓虹到底要多长时间,才能再次出现这么多异能力者?”
森鸥外在面对面前两人的时候,原本身上那些收敛起来的锋芒忽然显露出了冰山一角。
“这些人因为死亡天使的异能力并不能消除死亡的痛苦,才被钟塔侍从这些组织大大低估,上面的人不清楚情况,但是我是他们的军医,对于他们到底有多少能力可以说是心知肚明。”
“所以,即便是我死,也不能让他们死。”
津岛源右卫门看着面前的杯盏片刻,抬起了自己的眼睛。
“那么,和谈就不重要了吗?”他那张儒雅的脸上生出了锋锐的气息,一双利眼丝毫不眨的盯着面前不过二十多岁的年轻军医。
“我知道森医生是最小年龄毕业的医学士,天才会对自己的能力有自信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你能看到的事情其他人也能看到,并非只有你一个人会注意到这里的事情,你在做事的时候,又是否想过大局?”
“如果异能敢死队的人被救了下来,但是因此,以此作为前提目标的和谈因此而无法继续,甚至他们要求交出幕后主使,森鸥外,你想过你和你身后的人,会是什么下场吗?”
森鸥外点头,“我想过的。”
说着,他不再看自己面前的人,想起了自己的家庭。
他的家庭对于他而言,可以说是相当程度的严苛了。
幼年以大量的唐国知识作为学习,而之后等稍稍年长,以西医为业的父亲便开始教导他各国语言,而森鸥外也并没有让他的父亲失望,始终都以天才的名义,出现在其他人面对自家孩子的口中。
他就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但是森鸥外知道,自己从来不是天才。他不过是严于律己罢了。他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才能心无杂念,才能用尽全力,耗尽心力,勉强做到现在的程度。
这么想着的森鸥外,说出了自己的谋划。
“我的计划想要成功,就一定要先了解钟塔侍从的人,所以在第一时间,我了解了钟塔侍从这次主事者的性情。”
“矜持,自傲,对人严酷,将自己的利益看的高于一切。”
森鸥外说着,再次喝了一口茶,脸色十分平静,“我收集了这位钟塔侍从来人的性格,她会对着身边的霓虹人口出恶言,但是如果细听的话,却也不是毫无道理,她内心通透,知道自己是个小人,却也丝毫不以为仵。”
“或许她被派来做这些事情,本就是因为她的性格特质。人或许可以谦恭礼让,但是谈判,可不是可以谦让的事情,每一点让步,都是代表了巨大的利益流失。而女士这样的性格,就是最适合和谈的类型。”
“她高高在上,并不体恤下面的人,因此她在说出无礼言的时候丝毫不会考虑旁人的心情;她利益至上,将自己的地位和利益看的比什么都重,这样,为了能够让委派了自己的人觉得物有所值,自然会拼命彰显自己的能力。这样,她在正常的和谈之中,一定不会有半点让步。”
津岛源右卫门点了点头,女士的性格确如森鸥外所说一般。
“不过,与你所说的不同,女士在和谈的时候,语气并不强硬,甚至可以说的上客气,虽然依然是狮子大开口,但是已经比预计的支出要少很多了。”
森鸥外微微一笑,“这就是我为什么救人,还一定要闹到女士知道地步的原因了。”
他再次端茶杯喝了一口,“事情其实很简单。从女士的身体肌肉与体型来看,她虽然窈窕,但并不是会精于锻炼的类型,所以我判断,她应当不是什么战斗型异能。而她身边的那位侍从,却显然有着很强的攻击能力,这样的话,如果女士出了什么纰漏,两人一个可以获得情报,一个可以武力支援,两者配合,天衣无缝。”
“但是不巧的是,两者的性格太相似了。他们都是典型的俊杰,把识时务当做人生准则的类型。遇到有半点不符合自己利益的事情,都不会去做。侍从如果遇到会危及自身性命的危险,绝不会想着回去救女士,而女士如果遇到了相似的情况,也卷不会硬撑着战胜者的面子。而我,正是利用了他们的性格缺陷。”
“我让他们知道,有人要对他们下手了,而他们为了避免迟则生变,把事情提前了。这本来就在我的计划之中。而之后我主动告知了计划,让他们觉得一切似乎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他们只要等着看我最后失败的样子,非但可以继续自己之前的目标,还能显露自己的才智,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表现自己的机会,因此他们会故意按照我的步调走,等到事情结束之前,再给我迎头一击。这时候才是他们邀功的最佳时机。”
“但是不巧的是,他们的反应,本来就在我的计划之内。我预测了他们的反应,并因此制定了后面的计划。”
“只要他们的行为出现了巨大的纰漏,而我这个见证者也已经死去,道失误的原因是自己好大喜功,他们非但不会因此而责怪我方,甚至还会主动替我们遮掩,在利益上让步,好叫我们也当做无事发生,不叫上层知道他们的愚蠢行为。”
说着,森鸥外再次低头,只是杯里已经没有了茶水。
他叹了口气,把杯子放在了身边的托盘之上,“我本来想着要用自己的死来让他们顺心的,谁知道居然有幸活了下来。”
津岛源右卫门和种田山头火听完森鸥外的计划,齐齐叹了口气。
“为难你了,森医生。”
“天皇不会遗忘你的,如果有什么想要的奖赏,大可对我说,我会替你神情奖励。”津岛源右卫门的脸色十分郑重,显然是已经做好了替他表功的打算。
森鸥外却摇了摇头,伸手在一边的津岛源右卫门的手上拍了拍,“我不该出现在这里了。”
津岛源右卫门看着他,等着他的理由。
森鸥外苦笑一下,“我既然是让他们出现纰漏的地方,意外的活了下来,那就不能继续在□□供职,否则等那两人的上级发现我一个战败者的军医居然没有受到责难,甚至升职的话,那么接下来他们定然会生出疑惑,今儿调查,那么,我好不容易救下来的敢死队成员怕是就保不住了。”
“所以,我这次来,其实是来辞去我的职务的。”
森鸥外一双眼睛看着津岛议员,眼睛明亮而真诚,“我已经想好了,既然敢死队的身份都是已故,那么他们就不能再继续出现在自己家里,否则也是个极大的隐患,战胜国很有可能因此发难,因此,我决定要辞去军医之位,去抚育他们的亲人。”
森鸥外的视线看向了广间外面的景色。
“我虽不才,但是以我的学历,和我做医生的知识,帮助他们生活下去,还是有可能的。只是,我还有一个要求。”
“你说。”
津岛源右卫门此刻看着森鸥外的眼神,已经像是看着一个以身殉国的烈士了。满脸的敬佩与复杂。
“我想要一片地,划出来给这些家属居住,避免他们因为生活的太过零散,导致我孤身难以及时帮助管理。”
津岛议员有些犹豫,“如果是普通的地方,我可以为你神情,但是如果是一些特殊的地方……”
森鸥外微笑,“我自然知道,津岛议员。您先听了我想要的地方不迟。我想要的,是已经被作为通商口岸划分出去,不好管辖的横滨那刚刚出现没有多久的贫民窟,擂钵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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