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兆接了顾竹筱回家, 就把她送回了院子。
顾竹筱执拗地拽着他,不让顾兆离开。
“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她说。
顾兆“或许不适合你知道。”
顾竹筱尖叫“然后让我看着我娘在佛堂待到死吗”
顾兆看着这样的女儿, 只想叹气。
是他没好好教导,让顾竹筱成为了现在这样。
他能送小小年纪的顾泓到鹰苍派一年都回不来一次, 可面对着顾竹筱,他却只想多宠一些。
女儿家, 没必要那么艰难, 寻个好亲事, 挑个好人家,让她以后安安生生的。
这是很多人的想法。
也是顾兆的想法。
顾竹筱偷懒耍滑, 最好骄奢,她不喜欢练武, 天分也一般。在城主这个名头之下, 照阳城随便她耍。
就是别的世家,也不想惹她。
这样的生活, 顾竹筱很喜欢。
可是云杉月那人,总是在她的生活里当死对头, 从一开始就是, 格外讨厌
“不管我娘做了什么, 她都是你的夫人, 爹,你不能因为云杉月这人就把她关起来都这么久了,难道还不够吗”
顾兆摸了摸她的脑袋, 结果被顾竹筱不耐烦地避开。
“可能, 不够吧。”他轻声道。
月儿心态狠了, 以前的方婉心也太狠了。
自己的心, 也太狠了。
这样看来,他们还真是一家子。
“我一直想把你们安排妥当,对你、你娘、你弟弟,还有月儿,都是如此。”
哪怕是两年前,他也打算给月儿找一个好婆家,等到了年纪嫁出去。
可能当时并不真情实意,不过他确实没忘记这个女儿。
只是,那时候他很不想看见她罢了。
顾竹筱皱眉“爹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听着这么奇怪
顾兆“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关你娘吗我告诉你。”
顾竹筱“嗯”
云杉月慢悠悠朝着照阳城走去,懒得骑马,懒得坐车。
路程不算远,道路两旁逐渐发展起来了小型交易市场,不过最热闹的还是公交车上下的站点。
路中段还是客流量少些,没那么多人徒步。
官道全部翻新,自行车的产量也在提高,偶尔能看到有人骑车经过。
还有铃铛在来回乱响。
看到云杉月的时候,不少人都跟她打招呼,有人站起来硬往她怀里塞东西,被拒绝多次都不放弃。
直到看见云杉月格外坚决和真的不好拿之后,才无奈选择了放弃。
原本在客栈周围都是大片荒地,其中很多都是属于云杉月的,不过也有一部分是无主之地。
现在也逐渐清理了荒草竹林,陆陆续续地建起屋舍。
城门口的空地外多了一大片搭着竹棚的商贸区,热热闹闹,规划得很整齐,卫生状况甚是良好。
穿过城门,街道干净平整,左侧是翻新的道路,浇筑了水泥砂石,右侧还是老路,目前尚未做修整。
云杉月踏上了新路,朝着城主府而去。
这里的每个人都很忙,忙着做工,忙着招呼游人,忙着跟行商讨论交易细节
乞丐都少了很多,还有早就增加人数的衙役三人一队地固定路线巡逻。
府衙的官员今年一过,就到了述职的关键时期,看治下几个城池的税收和管理水平,想来也是可以得个优,或升职或补个肥缺。
济善堂又扩建了一个店面,把旁边那家包了下来,改做临时的病人休息处,留着观察半日病情,严重的就转后面住院,一般的就叮嘱一番可以离去归家。
玩家手里拿着针筒,在给一个小孩打针,孩子哇哇地哭,然后被一旁的药童及时地塞了一根棒棒糖。
大概是挺好吃,小孩瞬间就不哭了,睁大眼睛左右看看,似是不解为何嘴巴里突然甜甜的。
有外国来的大胡子、蓝眼珠的商队到此交易,在绸缎庄内抱着布匹不撒手。
毛衣店开了起来,秋冬二季售卖收益很不错,但现在暖和了不太好,于是就改成织一些小玩意,比如毛线包、抱枕、花朵等等,也挺受欢迎。
再往前,是丰富又不仅限于云记旗下的各类吃食小店。玩家没想过垄断,也不打算这样做。
他们欢迎nc们来学习制作,也可以出售秘制酱料,只是规定一定距离内不要出现同样两家店。
而这样的传播,也使得美食品种越来越多,对之进行的细微改变与发展,逐渐影响着这里的居民。
好像什么都变了。
云杉月哼着歌,一路向前。
方婉憔悴了很多。
自那日被顾兆强硬地关了进来,尽管明面上她还是当家主母,实际上谁都知道,她已然成为了落败之人。
继母,嫡妻的女儿。
在这段最难的关系里,她曾经胜利过,因为她的年长和顾兆的不在乎。
可后来,小孩子长大了,她就管不住了。
蜡烛的火苗一闪一闪的,空中弥漫着浓厚的檀香味道,熏得方婉几乎鼻子失灵。
她随意地坐在蒲团上,发着呆。
当初为什么会那样做呢
好像是因为,自己没办法再怀孩子了吧
结果没两年就有了顾泓。
想到很久没见的儿子,方婉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好想儿子啊
云杉月走到城主府前,门口站岗的家仆见到她时一脸惊诧,稍后带着狂喜,一人随即转身朝后面奔去,要告诉主家大小姐回来了。
有一人殷勤上前,扬着笑脸“大小姐回来了累了吧”
他絮絮叨叨地,配合着云杉月的脚步,跟随在一侧进了门。
“顾兆呢”云杉月问。
家仆一愣,然后立刻答道“城主在竹青园,不过兴许可能回了书房。”
云杉月点点头“你忙自己的事吧。”
家仆“是,大小姐。”
好像是很久没回来了。
云杉月顺着记忆往里走,找去顾竹筱的院子。
路上遇见了不少人,丫鬟、家仆、侍卫,见到她时都是一愣,再躬身行礼。
顾兆还没走,小厮跑得快,在云杉月到来之前就进了竹青园,抢先一步兴高采烈地把云杉月回来一事告知顾兆。
结果看见家主的脸色更糟了。
小厮心想不好,马屁拍腿上去了。
城主不是很想大小姐回家的吗
为什么今天是这个表情
看来赏钱是要不到,白费他跑赢了隔壁狗蛋。
顾兆“知道了。”
小厮灰溜溜地转身离开。
顾竹筱抓紧了顾兆的手“爹”
她一直不回来,这会儿来了,是不是想对我娘下手
顾兆苦笑“所以我拦着你,不让你去找她啊。”
他能怎么办,手心手背都是肉,自己又亏钱月儿良多,还能再伤她吗
顾兆被骂醒了以后,自觉捡回了丢失很久的父爱,一时间进退两难。
顾竹筱却是不管不顾“她要杀我娘”
顾兆“她没有。”
顾竹筱大声“她回来了”
顾兆还没吭声,就听到院门口处有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
“扮演父女情深呢”
云杉月闲闲地倚在门边,看着里面二人。
顾兆猛然惊醒,寻声望去“月儿”
顾竹筱立刻站了起来,手指着云杉月“你回来做什么你是不是害我娘云杉月我跟你拼了”
拼是拼不了的,顾兆在下一刻就拽住了她。
顾竹筱气得跺脚“爹”
顾兆沉声道“闭嘴。”
顾竹筱“”
云杉月看着他们,只当是看戏。
又或者,不是她在看,也好像只有她这么个看客在看。
她垂眸“你们今天不来找我,我还真想不起方婉这人。”
顾兆“月儿”
云杉月“你知道我来做什么,是啊,我来送她上路。”
顾竹筱“云杉月你狼心狗肺”
云杉月笑了起来“我可太狼心狗肺了,那得活得多快乐啊”
“不过我顺便来看看你,”她不理张牙舞爪的顾竹筱,视线落在顾兆身上,“我还挺想知道,你的选择是什么。”
你探听到了曾经发生的一切,装聋作哑大半年,不找我不去看我,是在当把脑袋埋到沙子里的鸵鸟吗
云杉月想起之前外面打擂台的时候,顾兆终是忍不住好奇,去凑了热闹。
那一次她在客栈里遥遥地看了一眼,顾兆也曾用视线寻找她,不知道找到没有。
反正,他们没有对话。
那大概是没看到吧。
顾兆话语干涩,带着恳求“你能不能”
云杉月“云裳死的时候,你是不是很想杀了我”
顾兆被她这个话题引得一愣。
云杉月“我真的很好奇,你看着我会想起来我娘,你与方婉日夜相对,她那张脸难道不会让你想起来我娘吗”
顾兆“我”
云杉月“还是说,你心里清楚,她的死是由你造成的。可是你接受不了,于是就推到了我身上。自欺欺人,骗自己一切罪责都在我。”
说到这儿,她轻笑一声“很久之前,我也这么说过你。”
那是她刚到的时候。
“方婉不是害我没有练武的机会,她是害我死。”云杉月道,“你问我能不能放过她我死的时候,你觉得我会不会想杀了害死我的人呢”
顾竹筱大喊“可是你没死”
云杉月“对啊,所以我现在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她的手指在鞭子上摩挲,笑盈盈地“我一定会让对方生不如死。”
顾兆“月儿”
云杉月“别憋着了,那一口血还没吐出来呢怕你亲亲宝贝女儿担心”
顾竹筱茫然“什么”
旁边的顾兆在下一刻直接吐了一口黑血。
吓得顾竹筱吱哇乱叫。
云杉月“哦,原来是真的。”
受伤原来真的会吐血,武侠小说没骗人。
云杉月离开城主府是带着bg走的。
背景乐贡献者是顾竹筱,她目眦欲裂,恨不得生啖了云杉月。
可惜,被一堆人拦着。
顾兆捂着胸口,气都喘不匀。
方婉脸色苍白瘫倒在地,有人急急忙忙去找大夫。
其实没有性命危险,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既然云杉月要她死不了,那就肯定死不了。
至于活不活的,那肯定生活质量也高不到哪里去。
顾杉月挣扎着活了下来,没死是因为她自己的努力,关方婉何事
濒死的绝望,就让方婉在往后几年好好品尝吧。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是云杉月最信服的结果。
两年后,顾兆缠绵病榻。
云杉月接手城主事宜,另有奏请被快马加鞭送至京城。
顾兆撑着一口气,将财帛地契分了一半给方婉顾竹筱顾泓,然后让他们远离照阳城,不要回来。
顾泓两年前从鹰苍派赶回,看着见面极少但是每一次都无比疼爱自己的母亲宛如枯草一般,面若冰霜。
他浑身凛冽,练剑到成为了一柄剑。
顾竹筱让他去杀了云杉月,顾泓沉默不语。
顾竹筱打他骂他,哭着推他。
顾泓回了鹰苍派,收拾了包裹,将练习到一半的第二本新剑谱还给了师父,道是要归家。
现在,武林上下各大门派,早就人手一套照阳城出品的二十多份秘籍武学了。
知道顾泓是云杉月弟弟的人不少,那时很多门派弟子都羡慕他,也称赞他姐姐。
每每听到,他心里总是会有些愉悦。
现在却发现,他不配。
沉默地陪在顾兆和方婉身边两年,顾泓整个人更加冷漠。
顾竹筱数次想去找云杉月的麻烦,都被他拦下。
直到这日,顾兆让他们离开此处。
顾泓点点头,转身去收拾自己的衣物行李。
顾竹筱不愿意,被偶尔清醒的方婉哀求地看了一眼,最后只得应下。
云杉月没有拦他们。
实际上,她只想看着方婉不好过,没兴趣牵扯其他人。
顾竹筱每次欺负顾杉月,不都被打回去了吗这人胆小,没做过更过分的事。
第二年,顾兆逝世。
云杉月接到了京城传来的信件,成为了被官方钦点的照阳城城主。
顾泓赶来奔丧,云杉月让他处理了与丧事有关的所有事情。
她不给顾兆守灵,也不去给他办理后事。
就连顾兆说要与云裳合葬,云杉月都没答应。
他配吗
他不配。
一个口口声声说挚爱,却另找了她人作替代品的男人,他不配。
此举收到了很多骂名,云杉月浑不在意。
随便骂,爱咋咋,有本事到我面前骂。
蔺永来找云杉月的时候,就看着偌大的一个地方,只有云杉月一人低着头坐在屏风前,认真处理城中事宜。
“怎么了”她抬头,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颈。
蔺永走几步,停在桌案前。
他淡声道“船队已经准备好了,半年后可以起航。”
中间还要测试和筹备出使航行队伍,也得再对随行物资进行新一轮的查验和删减补充。
因要远洋航行,这三年多来天文和地文航海技术的发展日益先进,牵星术、航海罗盘、计程仪、测深仪等等,在这个世界原有匠人和玩家们的通力合作下,迄今为止已经有了三四代产品出现,且误差不断缩小。
宝船那边的建造进度也很可观,成邃大概是真的很缺钱,特意找了心腹去做监察官,在这方面卡得很死。
便是连江南一带的水军操练,都搞了两年。
一切都是为了远洋。
“这样啊,”云杉月想了想,“刚好,我这边也要做些更改。”
比如,写小文章发报纸上骂我的人,通通勾掉,不让跟着我去。
啧,骂我还想占我便宜,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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