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慈早前听说信王残了,心里多少也有些准备,可那时信王在她这里不过一个想象的模子,新婚夜见了真人,俊美又温柔的人才,加上他大德大功之品性,本来重病一场她就忍不住心疼怜惜,如今见了他残腐的断腿,冲击之直白,叫她险些落下泪来,深恨老天不公。
这时南越又进来,身后跟着蔡嬷嬷宝蜻,温慈忙问他:“这是怎么回事?我听说王爷是好几年前出过一场事故,为何如今他的腿又变成这样了?”
“回母亲,父王在八年前秋围时出了场意外,不得不截了左腿膝盖以下来保住性命,之后养了几年才好。年前的时候父王突然重病昏迷,腿上旧疾同时发作,流血流脓不止,一直到现在还未恢复。”
“那太医又是怎么回事?”
南越眼底浮上一层冷意:“庸医罢了,母亲不必在意,儿子会禀了皇祖父再换一个来。”
温慈忍不住看他一眼,听他话音,太医是陛下派来的,可陛下怎会派庸医来?
忽然又想到那碗加了沉香的药,还有信王早上的叮嘱,一切都在告诉她信王的病不简单。她手心见汗,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随意插手,点点头道:“听说外面的事务都是世子在主理,此事便劳烦世子了。”
南越道:“这都是儿子应该做的,母亲客气了。”
他带着那太医走了,等新换的太医来至少也得半个时辰,可看着信王残腿上的伤口一片狼藉,她既无法安心,也不敢贸然行事,就怕自己不懂反叫伤势加重,最终也只拿帕子沾了水将伤口周围的污渍血迹清理了。
蔡嬷嬷见她担忧,宽慰道:“王妃别急,有世子亲自去请,想必太医很快就来。”
温慈点点头,看了眼身上大红的长衫,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这衣裳太重了,换一身轻便些的吧。”
宝蜻眸光一闪,忙道:“王妃稍后,奴婢这就找来。”
蔡嬷嬷伺候温慈脱掉外衫,宝蜻捧了两件衣裳过来,一件湘色缠枝莲纹的,一件海棠红百蝶穿花的。
温慈目光落在两件衣裳上,抬头看她温柔地笑:“宝蜻姐姐最近可是累着了?不久前还夸你眼里有活儿呢,这会儿怎得却忘了我的喜好?”
宝蜻不敢对上她的目光,忙低下头:“王妃容禀,奴婢只是觉着毕竟是您新婚,若穿的太素净了倒惹人闲话。”
“是吗?原来是替我着想。”温慈笑了笑。
蔡嬷嬷道:“王妃就在春熙苑守着王爷,哪个敢来说闲话?”说罢拿过那件湘色对襟长衫,冷淡地看了宝蜻一眼。
“嬷嬷教训的是,是奴婢没想透。”宝蜻脸上微微见汗,心里有些慌乱,僵着身子把那件海棠红的放进柜子里,并收进里面。
温慈换了衣裳,又卸了满头红宝,换做几支精贵繁复的金簪,瞧着倒也华美,只是到底少了几分喜气。
这会儿太医还不曾来,饭食上了,温慈也只略吃了几口,便又去内室照顾信王。
蔡嬷嬷还要去接手马嬷嬷的差事,交代宝湘宝蝉好生伺候着,带着宝蜻告退走了。
路上蔡嬷嬷道:“看来我之前的提点你权当了耳旁风?”
宝蜻僵笑了笑,忙辩解道:“嬷嬷误会了,奴婢哪敢不听您的话,只是……”
“只是依旧摇摆不定?”蔡嬷嬷冷笑:“宝蜻,这两日见识了王妃的行事难道你还未察觉吗?王妃早已不是温家那个柔弱怯懦的二姑娘了。你若要忠心旧主倒也没甚可说的,甚至你直接去王妃面前说要回温家当差王妃还得赞你一句忠义,可你做了什么?自以为是?自作主张!这可都是为奴为婢的大忌!”
说罢站住脚回头看了她一眼,轻鄙一笑:“今儿胆子更大,竟还想试探王妃?也就是王妃好性儿一再容忍你,否则但凡遇上一个烈性的,且看你今儿还能不能站着走出来。”
宝蜻一时心惊肉跳,目光渐渐惊恐,抖着嘴皮子道:“嬷嬷,王妃她,她当真已经……”
“宝蜻,王妃这几日行事一直不曾避着你就是看在这些年的主仆情分上给你机会,若你依然执迷不悟,到时我也帮不了你。”
说罢留下一句:“你既然累了就回去歇着吧,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再去王妃跟前儿伺候。”
明明正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有些灼热,可宝蜻依旧打了个哆嗦,背心里寒毛只竖,手脚发软险些站不住,忙倚着旁边的廊柱才站稳了,可脸色已是惨白。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南越终于带了太医来。
温慈避到了屏风后面。这回来的太医倒很快给信王处理好了伤势,又嘱咐伤口要多透风,别闷在被子里,别沾水等言。温慈都细细听了,有不明白的也都一一问清楚。
南越一直看着,见她不仅没有一丝嫌弃,反而十分用心,脸色几不可见的放松了两分,告退行礼时对她又恭敬了些。
温慈并不知道,见他脸色有些发白,还叮嘱了几句好好休息,若有甚么事便来找她云云。
夜幕降临时信王依旧没有醒来,没有温慈招呼浅桃萍儿也不敢进正房伺候,她想着白日里信王疼得满身是汗,想了想吩咐打来热水,又让宝湘绑了衣袖。
宝湘见此便知道她要做甚么,犹豫道:“王妃,不若还是奴婢们来吧?”
温慈笑:“你想做侧妃还是姨娘?”
宝湘脸色一白,扑通就跪了下去,惶恐道:“王妃恕罪,奴婢只是不忍您辛苦……”
温慈笑着拉她起来:“这是做甚么,我不过一句顽笑罢了。”
宝湘松了口气,神色郝然。温慈又道:“不过这样的事往后都由我亲自来,你们都是云英未嫁的姑娘,若叫别人知道了,便是你们没甚么想法,也保不齐他人嘴碎。你我主仆不易,不能因此坏了情谊。”
宝湘忙点头道:“奴婢明白了。”说罢替她做好准备,便拉着宝蝉下去了。
然温慈说的正经,当真要对信王宽衣解带时还未动手脸就红了。
她再是聪敏沉稳,在男女之事上也是一片空白。
从未有人教她该如何与丈夫相处,便是新婚夜该做什么,也是蔡嬷嬷私下与她说了几句,可也是遮遮掩掩说不尽兴的,因而到如今依然是个一知半解。
她自我安慰了许久才掀开被子,信王修长又残缺的身躯便展露在她眼前。她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只刚包扎的断腿,脑海里想到的又是之前血水药水混做一团的狼藉,心里那些羞耻、犹豫还有莫名其妙的慌张便都化作了怜惜。
解下他的衣带看见他劲瘦白皙的上身时,虽依然难免脸红心跳,还算能沉稳面对。
可当手中的帕子轻轻擦过他颀长的脖颈,修长的手臂,胸上的红梅,肌理分明的腰身……
她刻意忽略它们,可越刻意它们便越与她唱反调似的在她脑海里生根发芽,等快速擦洗一遍后,她早已口干舌燥,脸上的汗水浸湿了她的发丝,手抖得压根儿控制不住。
紧接着长长吐出一口气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憋着气。
她摸了摸滚烫的脸皮,对自己的失态有些气馁:“温慈,你出息些。”
她缓了一会儿才又冷静下来,想到接下来要清洗他的背,因他的腿不能侧卧,只能将他上半身扶起靠着自己。
温慈再一次面红耳赤,可她对自己几番失态生出懊恼,突然就有了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也不再扭捏,双手从他腋下穿过抱紧了,几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抱着坐了起来。
他上身修长,人也重,压在她身上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她的脸颊不可避免的与他的胸口紧贴摩擦,柔软的皮肤和温热的气息包围而下,叫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尽量忽视自己的异样以及此时的狼狈,左手搂抱着信王,右脚抵在脚踏上,上身往□□斜,右手用力去够铜盆里的帕子。
她丝毫不知自己温热的呼吸正正喷洒在他胸口的红梅上,梅花悄然绽放时,她也终于够到了帕子。
正松了口气,安静的室内突然就传来一声叹息——
“唔……”
一只修长的手抱住她往里带了带,她整个人就趴进了他的怀里。耳边是他有些急促的心跳,头上传来他温柔暗哑的声音:“小心摔下去。”
“啪嗒——”温慈手里的帕子掉到了地上,整个人就以这种十分扭曲的姿势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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