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霓虹灯闪烁,远处的灯火璀璨,与小区这一片全然不同。夜晚高楼的风大,可始终吹不散燥热,微灼的温度萦绕,整个人都被热意包在其中。
沈棠起身去接水。
元若捡起旁边的干毛巾要往腰间抹,还没碰到,反应过来这是沈棠的专用毛巾,不自觉紧了紧手,又把东西放下,而后站起来,去拿自己的毛巾。
C城的夏天不开空调实在要命,站着都会不停地流汗,闷得不行。
元若下意识瞅向另一边,发现沈棠上身的灰色外穿运动上衣都被浸湿了一大块,一缕头发黏在光洁的背上,很是显眼。看这身打扮她就知道沈棠出去做什么了,想了想,状似无意地问:“今晚不是要去聚餐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到家才九点左右,明显对方回来得更早,同学朋友聚会不会那么早结束才是。
沈棠端着玻璃水杯过来,把杯子递到她面前。
“有人明天要离校,吃完饭提前散场了。”
毕竟已经考完试了,算着时间是得陆陆续续回家,过了这个星期学校也会逐一排查,没申请假期留校的学生都得走。
C大校风严正,在各项管制上还是比较苛刻。
元若接过杯子,瞧了瞧墙上的挂钟,时间不早了。
她随意聊了两句别的,都是些学习上的事,只字不提其它的话。
最后,她拂了拂头发,叮嘱道:“快去洗个澡,该睡觉了。”
沈棠应声,表现得轻松平常。
翻过了早上的那道坎,有些事就不会再提。
空调明天才能装,今晚沈棠睡客厅,中央空调一开,冷气十足,到处都变得凉悠悠的。
洗完澡的元若出去看了看,见沈棠坐在沙发上捣鼓平板,电视机也开着,思忖半晌,转身进房间。
以往这个时候她都会看会儿电视再睡,今天是例外。
这一夜元若倒没有失眠,可能是前一天晚上睡得太少,今儿脑袋一挨枕头就困了,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日仍旧是高温天气,还没起床太阳就直晒,光线刺眼。马路边上的树木叶子都泛着油光,颜色墨绿,拐角处的垃圾桶旁都被晒出脏兮兮的黑色斑块。
由于装空调的师傅今天会过来,沈棠得留在家里,不能跟着去蛋糕店,元若只得一个人开车过去。
到大学城东路,小陈已在上早班了,见到她进门就眉眼弯弯地打招呼。周围的学校全都正式放假了,店里的生意萧条,从开门到现在都没几个客人,营业额少得可怜。
在学校周围做生意就是如此,有学生才有生意做,假期一到,这条街上的好些店铺都关门歇业了,应该会暂时关闭一个多月。
人少就赚得少,甚至还得倒贴成本和员工工资,假期期间还会营业的店铺不多,蛋糕店也是在勉强支撑。
元若在店里守了一上午,东西没卖出去多少,下午赵简过来换班,帮着把一些快要过期的面包清理掉。
一个白天下来,其实也没做什么活,晃悠晃悠就过了。
晚些时候,元若都准备早点开车回去,闻姐却过来了,特地来知会一声,有人给她拉了一桩长期生意。
“怎么回事?”元若问。
“姜云给你找的,”闻姐笑道,“她们公司待遇不挺好的么,下午茶那些都有,最近想换换口味,在找面包店甜品店啥的,这瞅着有机会,她就给你截下来了。”
姜云,她们的共同朋友,跟元若关系要好,以前日子难过那会儿,这人没少帮衬元若。对方如今在培盛汽车集团上班,近几年混得风生水起,爱情和事业都顺遂,比闻姐还出色。
她还是很有心了,这种小事哪是设计部经理该管的,就是想着元若开店不容易,能帮的都会帮。
元若倒有点不好意思,除了上次在日租别墅见过面,她很久都没和姜云她们小聚了。
闻姐解释:“我就是打电话的时候听她提了一嘴,正好过来有点事,想起了就跟你说一下,她晚点肯定会联系你。”
“行,到时候再跟她谈。”元若应道,又问闻姐来做什么事。
“我家那口子在这里订了日料,让今晚去吃,我这不来了么,他加班去了,估计得晚一个小时才能来,我就到你这儿转转。”闻姐说,满脸笑意。
元若亦笑笑,聊了些别的,让闻姐去里边坐。
聊到一半,闻姐问起了沈棠。
“她在家里,今天来不了。”元若说,又解释缘由,“待在家里正好复习,来这边不方便。”
闻姐对沈棠不太了解,但对沈棠的印象很好,不免多问了几句,听到元若讲到沈棠要考研,还疑惑成绩那么好不应该保研么。
“她大一生病缺考了高数,没能赶上。”元若说道。
闻姐哂道:“她肯定能考上,问题不大。”
聊天话题一直围绕着沈棠打转,三句话里有两句都在谈这人。元若渐渐就没话说了,不知道该怎么讲,她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以前一提到沈棠她就觉得欣慰,有成就感,但这次没有,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她不大想再聊这些,可终究还是没把话题转开。
闻姐感慨地说:“那孩子真不错,四年前我还反对你收留她,现在看来也挺好的,对你也知心体贴,没白养。”
元若无言应对,不知如何回答。
其实沈棠一直都自立,她不过出了点钱而已,哪里是养。
闻姐走了,店里只剩下她和赵简。
收拾东西要走时,赵简又问起了沈棠。元若顿了顿,没有应答,当做听不见,推门出去,径直开车回家。
次卧的新空调已经装上,沈棠在厨房里做饭。
元若边换鞋边转头望过去,而后敛起目光,兀自去做另外的事。
晚饭还算丰盛,四菜一汤,都是沈棠做的。
坐在饭桌上,两人都没什么话可说,多数时候都是沈棠在问,元若有些思绪不宁。
十点多,朋友姜云打电话过来,告知白天那件事,元若自是愿意。
这种长期合作的单子都要签合同,过两天元若还得去培盛汽车集团跑一趟。
接下来的一阵子变得忙碌起来,虽然培盛在蛋糕店订的东西不算多,但店里只有元若一个烘焙师,每天要做一大堆面包蛋糕,还是有那么累。
日子太充实,元若慢慢就把先前的意外抛诸脑后,不再纠结那些有的没的。
而在这段时间里,沈棠出去了两天,到隔壁市参加比赛。
分别使得那些似有若无的暧昧消散,再见面好像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晚上回家做饭,沈棠一如既往地到厨房帮忙,她俩聊了会儿。元若问及比赛,沈棠回道:“是之前辅导员给我推荐的,含金量还可以,得了奖可以写在简历上。”
元若搅了搅锅里浓稠的粥,柔声问:“还有一个多月,之后有什么打算?”
“复习,出去走几趟,”沈棠说,“应该还会有别的事。再看吧。”
这人向来自律,元若不担心,就是随便问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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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份很快就结束,随后迎来更加难熬的八月,多日不断的高温让整个C城都犹如炙热的火炉,南方湿热的天气教人难受,离了空调就浑身不舒服。
睡得早醒得早,元若躺在床上没起来,整个人都处于放空状态。
她不喜欢穿睡衣或睡袍,全身上下就一件细吊带和热裤,两条长直的白腿交叠着,头发松散。她翻了个身,细吊带往上缩,露出冷白的细腰,身形微微佝偻着。
静静躺了许久,这才坐了起来。
这样的情况少有,往常她醒了都会起床,而不是懒散无神地躺在床上。
过了一会儿,她去浴室洗了个澡。
热水有点烫。
元若控制不住要去想晚上那个奇怪的噩梦,可就是回想不起来,全都是模糊的。
迎着热水冲洗,她张合着红唇,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平复下不安的心情。
夏天冲凉费不了多长时间,两三分钟就能结束。
元若胡乱抹了把水,拧上开关,思绪纷乱地扯下架子上的毛巾,随便擦了几下就要穿衣服。
墙壁侧面的镜子上有水雾,但还是能看得清。
元若在里头瞧见了自己,怔了怔,脑海里一闪而过早些天无意看过的那一幕。
她不由得抿紧唇,抬手抹抹镜子表面,接着围上浴巾,甩甩湿漉漉的发尾再出去。
刚洗完澡就暴露在空调屋里,乍然还冷飕飕的。
时间还早,元若先到床上坐着,摸出手机查看有没有新消息。
多日不见的余璇有意约她出去,犹豫许久,她还是暂时没回。
晚上要和朋友聚餐,放下手机,元若打开衣柜找衣服。
熟人吃饭不必讲究太多,随便拾掇两下就行,挑了件墨绿的小背心和短裤出来,赶紧换上出去。
沈棠早就起了,正在煮早饭。
元若抓起头发随意绑上,温声说:“我今晚要出去,你别等。”
这句话的含意太深,有歧义。
沈棠动作一顿,良久,背对着面无表情地问:“又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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