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夜里温度降低, 偏冷。
元若没能睡着,轻轻翻身侧躺,朝向一旁已经睡着的沈棠。今晚她俩聊了那么久, 又闹腾了大半个小时,凌晨才迟迟睡下。
沈棠这一趟从b市回来, 又是飞机又是车,大清早就起来奔波, 白天那会儿就累了, 只不过一直干熬着, 陪元若疏解了心绪才睡去。她的呼吸匀称平稳, 姿势规矩,一看就睡得很沉。
黑夜里的光线太差, 房间里什么都看不清, 但元若还是静静地瞧着这人,不多时把被子往上扯了点,给对方掖好。
新学期开始,读研不比本科轻松, 沈棠回c城一趟也不太容易, 原本应该要留在学校的, 要做的事还很多。元若清楚这些,不用沈棠说都晓得, 对此还是很感动。
今晚自始至终都是沈棠在宽慰她, 有的话挺让人触动, 戳心窝子。
元若这些年见过的人或事太多,在纷繁复杂的尘世里浮沉太久, 早就过了那种因为别人一两句话就感动不已的年纪, 这回却是例外, 很不一样。沈棠带给她的所有感受都是新的,诚挚,踏实,没有一句虚话,不是为了哄她才说的甜言蜜语,她感觉得出来。
躁动不安被抚平了,心里就平静了许多,有些想法也会随之改变。
想着想着,元若不由得出神,后知后觉自己这几天不应该这么消沉,甚至算得上是在躲避。其实没必要,没有什么不敢面对的。
沈棠比她还小,刚处理完孟家那边,紧接着又回来陪着她。相对于元若的低沉,在最近的事情上,沈棠做得更好些,她是个合格的恋人。
元若在心里回味着之前的那些话,整个人都软得不行。她这人挺喜欢听别人说好话哄着,虽然嘴上不会回应,但对此受用。
想到这儿,她用指尖碰了碰沈棠的肩膀,很小心,不至于把对方弄醒。
也许是在想事太认真了,元若愈发清醒,原本是想酝酿睡意的,到后面压根一点困意都没有。兀自平躺了许久,终究还是轻手轻脚起来,去外面的客厅单独待着,看看电视什么的。
时间已经凌晨四点多了,楼下的路灯亮着。
她偷摸抽了支烟,把电视调成静音,眼睛盯着变换的画面。
当逐渐生出困意时,元若摸出手机给杨何英发了条短信,没有长篇大论,只有两句话。
「妈,不管怎么样,以后我就认她了。」
「对不起你们。」
火星子烧得飞快,一支烟很快就抽完了,都没什么感觉。
这大半夜的,杨何英应该不会立马看到消息,就算看到了,多半也不会回复。
元若没想着杨何英会回,发完短信,把手机搁茶几上,背抵着沙发静静坐在那儿。
困意上头,乏累感袭来,她这才把烟头捻灭扔进垃圾桶,散散难闻的烟气,而后才放轻步子回房间。
掀开被子,刚躺下去,一旁的人挨了上来,搂着她小声地问:“干嘛去了,还不睡。”
元若凑上去亲了亲这人的脸,“睡不着,出去喝点水。”
沈棠睡得迷糊了,眼睛都睁不开,嘟囔似的说:“又抽烟了。”
元若没有辩解,往她怀里挤。沈棠顺势把人搂紧,扯被子盖严实点。
过后的时间,直到九点半,她俩都睡得很熟,元若没再失眠,中间一次都没醒过。
九点半起床时,外面在下毛毛雨,天色阴沉沉的。
沈棠先出去做饭,她俩都没什么胃口,中午炒两个菜就行了。
元若在房间里磨蹭了很久,到客厅时差不多可以吃饭了。手机还在茶几上放着,昨晚发的短信没有得到回复,犹如石沉大海。
这在意料之中,她并不会觉得失望。
杨何英不回复也好,免得那么尴尬,真要是回了,她还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昨晚的话不是冲动而言,更不是什么临时感言,元若真就是那样想的。她没打算跟家里人断绝关系,可也绝对不会放弃沈棠或是妥协,老两口不接受就那样吧,只能这样暂时处着,是她这个做女儿的对不起他们,她不会为自己找借口。
该面对的时候还是得面对,元若之前就是怕,太担心,顾虑太多,但真到了那个地步,做取舍还是得果断一点。
反正以后就慢慢磨吧,她都受着。
这些话元若没跟沈棠讲,都藏在心里。
她没带沈棠去大院子,而是去了墓园。
今年中元节沈棠没回来,没能给沈家父母和沈梨上香,这次得去一趟。
扫墓献花都是沈棠在做,元若就在旁边等候。
上一次到这儿,元若还有点别扭,毕竟刚跟沈棠定下来,不好面对沈家的人,但这回却不同了,她已经没了那种感受,还是能坦荡站在这里。
有时候想想,不就是那么回事儿,不管当初怎么样,上一段感情早就结束,况且人死如灯灭,活着的人何必用枷锁套住自己,这样只会徒添困扰罢了。
诚然,她俩的关系在世俗和伦理上多少有点说不过去,可谁也没有对不起谁,在意太多反而没那个必要。
墓园里的冷风直吹,元若抱了抱胳膊,等沈棠祭拜结束,两人一同离开。
国庆长假七天,沈棠又是提前两天回来,前后加起来九天。九天时间不算太长,可对于学生而言还是很难得,再者,她们这几个月在一起的时间都比较少,九天还是比较长了。
到家的第三天,元若依然不打算带沈棠回去,而是继续在家待着,有空就一块儿出去逛街。
这阵子事情又多又杂,餐厅那边在赶进度,时常打电话给元若,不是做这儿就是做那儿,时不时就得过去。元若没空时就是沈棠去,让这人帮自己分担一下压力。
周三那天,元若正在蛋糕店里忙事,着急去何妤那边做打折活动要用的东西,施工师傅打电话让去新民街验收一下酒柜。她抽不出身,又只有让沈棠去。
这事不难,就是过去看看,没问题就行了,费不了多长时间。
沈棠下午两点半过去的,太阳落山了才回来。
按理说不应该耽搁那么久才是,但元若没想那么多,于是就什么都没问。
然而回去吃晚饭时,沈棠主动交代:“下午遇到伯父了。”
元若愣了一下。
“聊了几句,”沈棠说,“讲到了你。”
元若问:“你先提的”
沈棠点点头。
她吃了口菜,话比较少,半晌才说:“还聊了些什么”
“没别的了,”沈棠回道,“伯父有事,忙去了。”
“忙什么”
“去医院复查。”
元若怔了怔,刚刚只是随口问一下,她以为都闹成这样了,元利和应该不太待见沈棠才是,结果没有,还跟以前差不多。
不知怎么的,她的感受颇复杂,说不出什么滋味。
沈棠把她的反应和变化都收于眼底,没再说什么。
过后的两天,沈棠又往外跑了几趟,有时一出去就是半天。
她不主动说自己去哪儿了,元若也不问。
元若独自去了大哥家,提着一大堆补品去的。
嫂嫂和元艾宁都在家,她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已然不似早先那般。元艾宁那丫头自觉上次不应该那么问,这回很是嘴甜,还给元若倒水。
小姑娘有点不好意思,她并不歧视元若和沈棠,只是比较惊讶而已,她悄悄说:“爷爷他们就是在气头上,小姑你别在意那么多,过阵子就好了。”
元若自是不会跟小姑娘计较,可也没别的话。
那堆补品是买给老两口的,她没说,但嫂嫂和元艾宁都懂,知道该怎么做。
后一天,嫂嫂发微信说,东西送过去了,元利和收的。
她难得客气地道谢。
嫂嫂让别那么见外。
过了两天,元若又送了茶叶和糕点过去。
正巧大哥在家,他晚一点要去大院子,便顺带把东西带去那边了。
最近的天气变化多端,时冷时热。
也许是之前比较凉爽,突然的降温让元若猝不及防,出门穿得少了,在外面待了一天,再回来时就着凉了。
夜里发低烧,没吃药,第二天早上声音都哑了。
沈棠忙前忙后地照顾她,出去拿药,熬粥,到了下午又熬糖水。
元若裹着一张毯子坐在沙发上,两条腿曲叠着,静静看着对方在厨房里忙活。
糖水熬好,沈棠端着碗出来,凉了十来分钟再递给元若喝。
元若不太舒服,什么都喝不下,轻轻推开,小声说:“先放着,现在不喝。”
“伯父说要趁热,凉了不行。”沈棠忽而来了一句。
元若一滞。
感冒熬糖水是元家的“老传统”,杨何英最信这个,觉得喝糖水润嗓子,对身体也好,所以自家孩子着凉了,她准会熬一大碗糖水让喝了。
老一辈在某些方面总有自己的坚持,慢慢的就养成习惯了。
“我给他打了电话,说了一声,”沈棠解释,“他好像生气了,骂了我一顿,但还是让我给你熬糖水,特地交代要趁热喝。”
抬眼看着对方,元若张了张嘴,可没说话。
沈棠半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一只手,用指腹在她手背上摩挲揉按,低声道:“伯父伯母都挺好的,他们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可以慢慢来,不急。”
元若知道,自己的父母自己都了解。
执起她的手放在脸侧挨了挨,沈棠继续说:“你不用选择,以后我都站在你那边。”
有时候不是非得做出抉择,或是偏向哪一方,可以不用那么为难。
元若站在前面,沈棠跟在后边,这点不会改变,向来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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