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逐晨从未见过像赵故台这样善变的男人。
从风中小白花,到痴汉脑残粉,再到深闺幽怨妇,他几乎是无缝切换,张嘴就嚎。哪怕是风不夜这样冷情冷性的人,都有点受不了他。
风长吟无辜被他勒住,深感窒息,想要甩脱他,可就跟贴着个狗皮膏药一样,怎么推都推不开。
他烦了,恼怒道“你干什么呀你别闹我”
赵故台不管,扒拉着他就像扒拉新世界的大门,越反抗越坚强。他动作粗暴强硬,开口却是扭捏羞涩,朝风不夜请求道“我仰慕仙尊已久,请仙尊容我留下我什么都愿意做,一切听凭仙尊吩咐。晚辈别无所求,只”
逐晨嘴贱接了一句“你只是想来加入我们,不是来破坏我们,对吗”
赵故台重重点头“对”
对你个鬼啊
逐晨本来还以为赵故台是一个老实的宅男,结果在他抛掉脸面之后,内里是一片孟浪,简直令人难以接受。
风不夜不管这些琐事,叫逐晨自行解决,起身回屋去了。
赵故台知道决定自己去留的人是逐晨,转过身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举起两指,就要对天起誓。
“别了,别了。”逐晨忙害怕地阻止他,“我知道你一片赤忱,我信。”
把偶像都给吓跑了,可不赤忱吗
逐晨说“要不这样吧,这两天大家都忙,毕竟住的地方还没有着落,你如果愿意,就帮着大家先把房子建起来。”
多个劳力,而且还是修士,那自然是很好的。能顶十头牛吧,还不用吃饭。美滋滋。
赵故台一口应下,还跟得了什么天大好处似的。过了那么久,总算想起自己的作案工具,满世界开始找“我的剑呢诶我的本命法宝哪里去了”
逐晨“”看起来智商堪忧的样子。
等这股劲头消去,赵故台才重新恢复正常。
他将剑收回袋中,看着众人,露出一个怯怯的笑容。
今天夜里,他要跟张识文等人睡在一起。众人为他腾出了一床被子,帮他抱到上面。对他还算友善。
想想前不久众人还蒙着水桶互相“打”招呼呢,这关系转变得着实有点快。大概友谊的建立就是这么的突然。
赵故台身上还带着挨打后的酸疼,他缩在床脚,伸手在四处摸来摸去,觉得很是新奇,
“这外壁为何是暖的”
张识文坐在床边脱衣袜,随口道“是啊,这可是仙尊冒着危险,去魔界替我们找来的什么魔兽壳呢。那岂能是件凡物”
赵故台呆呆转过头“去魔界莫说是魔界了,就是魔界边缘处,也有许多魔兽穿行,很是危险。何况这壳如此巨大,想想就知道那魔物极为厉害。”
在夸人这一方面,张识文是熟能生巧“仙尊就是为了叫我们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才冒的这个险。几位仙君为人都是顶好的。”
赵故台叹息着感慨道“前辈果然如传言中的一样高风亮节。可他为何会变成一个魔修呢他道法精深,是天下间最厉害的剑修,理应不会出现差错。莫非是受了小人陷害”
这个问题,张识文等人就不知道了。他们去打水洗漱完毕,纷纷躺到床上。今日做了许多劳力,明日还要早起,不可浪费休息的时间。
赵故台辗转了会儿,始终睡不着。
他在余渊宗,虽然不受重视,但好歹也是一个内门弟子,向来都是一个人住一间屋子的。
他听着周围粗浅不一的呼吸声,晓得众人也还没休息,按捺不住满脑子的好奇,继续同他们聊起来。
“几位大哥,你们既不是冲着仙尊的名号来的,那为何要留在此处呢余渊城里不是什么都有起码住着比这地方要舒坦得多。”
张识文昏昏欲睡,闻言倒是彻底清醒了,他哂笑一声道“余渊城里要命的东西,倒是什么都有。”
赵故台愣了下,躺在床沿上,将头探下去一点,小声道“没没那么夸张吧余渊还是安全的,毕竟宗门人多。多年来都没有妖兽入侵。”
“呵呵。”
接连的闷笑响起,声音里无不是讽刺。众人都将他方才说的话,当做是个很可笑的笑话。
“小道长,你自己过得惬意,莫把别人的生活与自己一样想。你们那余渊城,可没给百姓留过几条活路。”
“你们余渊宗的人,拿百姓跟牲口一样去同巽天做交易。每年被送去巽天的壮士,死伤少说一半。”
“余渊哪里好我住的那栋老宅子,夏天漏雨,冬天漏风,连寻个修葺的机会都没有。好几个坑,还是你们那些修士打出来的。”
“我儿子今日抱着我说,他已经连着两日吃得饱饭了,问我还能吃几天。他可以少吃一点,留着以后再吃。呵,老子在余渊过得狗都不如,却还养不活一家老小。好不容易赚点银钱,全被你们修士给搜刮搜了。但在朝闻,吃的、穿的、住的,处处都有仙君为我等考虑。我脑子是摔坏了才要回去。”
“我曾听人道,苛政猛于虎,你们余渊宗那些修士的歹毒之心,可比妖兽还要狠辣。”
赵故台喉结滚了滚,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被刺得脸色通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转了个身,正对着上方,神情满是无措。
此时,郑康突然道“小道长,说句你不爱听的,我瞧你在余渊,也不是多受欢迎。”
赵故台手指抽了下,低声问“为何这样讲我”
“他们若真关心你,岂会放你一人出来探查你久出未归,他们又怎会任由你流落在外”
赵故台心里凉得厉害,又不可否认他说得没错。
自己于余渊,于师父,恐怕都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这次师父随意打发他过来,怕是根本没想过他的死活。
张识文将被子往上一提,说道“莫多想了小道长,你明日想离开便离开,我们仙君可不会强留谁。”
翌日,清晨的光线从屋外照进来。
赵故台默默起身,跟在众人身后帮忙,拿剑削了几扇木窗。
临近中午时分,他抬头远望,还是没能等到余渊的同门前来寻他。
他昨日还未进城就被师父轰过来了,师兄弟们或许还不知道这件事
唉,赵故台实在很难找到充分的理由来自我安慰。
他悲观地想,恐怕自己哪天死在外头了,都不会有多少人知道。
赵故台心里哇凉哇凉的,虽然他昨天已经有了离开余渊的念头,可面对这淡漠的现实,仍旧情凄意切。仿佛那几十年的人生,都成了肉包子打狗,十分不值当。
赵故台去找了逐晨,朝她施礼“逐晨师姐。”
逐晨举着瀚虚剑回头“诶。”
赵故台心里羡慕得滴血,心说这才叫徒弟啊。他垂下视线道“我现在去余渊宗交还令牌,待晚上再回来帮忙。”
“你真想清楚啦,以后就离开余渊,留在我朝闻了”逐晨看着他,笑道,“我可要先同你说好,我师父如今入了魔修,身上还有伤,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用朴风宗的剑法了,未必能指点你多少。你若是冲着他天下第一剑修的名号来,那定然是要失望的。”
“我想清楚了,不求仙尊指教。”赵故台认真点了点头,眉宇间有点忧伤,强打起精神道,“只是觉得,余渊大抵不适合我吧。反正我天资有限,留在余渊也过得不开心。不如罢了。”
逐晨心里高兴,催促道“那你去吧,早点回来,还一堆活儿等着你干呢。”
赵故台“好。”
赵故台御剑走了。
他这一走,一直到夜幕四合都没回来。
风长吟还等着他回来,相约一起去远方砍木头来着,期待了一整天,结果人居然没了。
这赵故台虽然看着有些笨,但手脚还算勤快,风长吟对他印象其实不坏,带着他跟有了个师弟一样,还挺有意思。
结果这段露水师弟情是如此的短暂,头都没起一个,就无疾而终了。
风长吟郁郁寡欢,拖着长剑跑去找风不夜诉苦“师父,那人不见了,昨夜还情真意切地说景仰你,原来不过是说说而已。”
风不夜目光朝他斜去,眼神幽深,语气冷冽“专心修炼,不要牵怀外物。你所修之道,最忌心性沉浮。余渊宗的修士,与你有何关系”
风长吟被他一瞪,弱弱道“可他说了要留在朝闻来着,我不过是想关心他。”
他说到后头,声音越来越低,怕风不夜指责他不务正业,不等对方回复,匆忙鞠了个躬,跟兔子似的跑了。
离开竹屋,他还心有余悸,心说师父好可怕,单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威视他,就极有压迫感,叫他不敢放肆。
风长吟离开没多久,逐晨也走了进来。
她站在门口,犹豫道“师父,赵故台貌似人不见了。”
风不夜“”
逐晨接着说“我瞧他不像是个言而无信的人,既说了会留下,就算出尔反尔,也该给个消息才是。如今这样,怕不是被余渊宗的人给扣了”
风不夜抬起眼皮,看着她,缓缓吐出两个字“是吗”
逐晨走到竹床边,说“我这还挺担心他的,毕竟算是半个自己人。要不我让小师弟过去看看”
风不夜沉默半晌,将膝盖上的手指收进长袖中,问道“你很喜欢他”
“这不朝闻正缺人吗若是修士就更好了。”逐晨叹说,“唉,不过赵故台一人其实也抵不上大用,我就是看他怪可怜的。今日走的时候,他满脸苦笑,看着都快哭出来了。”
长袍抖动,衣衫摩挲。风不夜从床上走下来,与逐晨离得近,高大身影挡住了她面前的烛光。
他五官陷在幽暗的夜色里,身上莫名带着道寒气,轻微点了点头“我去看看。”
“师父您去”逐晨说,“不必您出马吧,余渊宗而已,小师弟应该可以来去自如。”
“他浮躁。”风不夜在她肩上拂了一下,推得她转向门口,“你去休息吧,我看一眼便回来。”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