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正准备下楼丢垃圾刚回来的沈宁,就看见晏里抱着陈稚初,从电梯的方向慢慢走了过来。
楼道里的声控灯没有开,一点点光亮还是从对面照过来的。男人绷着脸,许是常年健身的缘故,怀里抱着个人,也没有半分吃力的样子。
倒是陈稚初,一见到沈宁,就立马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胸前的一大袋零食里。
不得了,他家cp发糖了!
他满意地瞄了一眼摄像头,才转头对着晏里笑眯眯地道:“刚回来?”
晏里礼貌地点了点头。
沈宁又道:“真甜蜜啊,早就听人家说谈恋爱的女孩都没有自理能力,果然如此。”
陈稚初:“?”
晏里:“……”
沈宁完全不需要他们俩的回应,又自顾自地说:“那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我下去散散步。”
什么啊,他到底记不记得这是个恋爱综艺,并且他还是跟拍PD啊……
陈稚初有些无语,不过,想到摄像头已经拍到晏里抱着她时的样子了,她便动了动身子,说:“不然还是放我下来吧?”
晏里睨着她:“完成任务了,不用演了?”
他这样说,却并没有要把陈稚初放下来的意思,身子微微往旁边歪过去一点,手指摁到门上的指纹锁,叮一声,门开了。
他顺手把屋子里的灯打开,低头踩掉鞋子,换上拖鞋,直接拖着陈稚初把她放到了沙发上。
陈稚初摸摸耳朵:“你怎么知道我在做任务?”
“演技太差。”晏里淡淡评价,他弯下腰,从袋子里把挂面以及煮面需要的调料拿出来,问陈稚初,“面可以吗?”
陈稚初:“欸?”
晏里说:“我煮点面,可以顺便帮你煮一份,或者你自己去煮?”
陈稚初忙说:“我不挑!”
晏里眼里像是晕开了一点笑意,想说什么,又闭了嘴,转身悠悠走进厨房里。
大概是这一天实在太累了,陈稚初在沙发上坐着坐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于是,等晏里煮好面从厨房里出来时,就看到女孩已经侧着在沙发上躺下了。她早上出门时,只化了淡妆,到晚上,妆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但皮肤依然很白,很细腻,睫毛很长,在眼下刷出一片扇形的阴影。
她醒时,虽然总一副软软的很好欺负的样子,但眼里又总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狡黠。这会儿狡黠全收去了,只剩下安静与温软。
身上裹着一个毛毯,裹得紧紧的,隐约露出一点身体的线条,可以看出来,很瘦,他今天抱她的时候就发现了,虽然穿得很厚,但仍不妨碍凸出的骨头硌人。
晏里轻咳了一声,低声唤她:“陈稚初。”
没醒,他又加大了一点声音:“陈稚初?”
她“唔”了声,翻个身,把毛毯扯到头顶,整个脑袋都钻了进去。
像是嫌他吵。
晏里被气笑了,弯腰,直接扯住了她毛毯地一角,掀开,陈稚初猝不及防,被从沙发上掀到了地上。
晏里:“……”
好在沙发边铺了地毯,摔得不疼,陈稚初有些茫然地睁开眼。她还没醒过神来,迷迷糊糊望见晏里黑毛衣外面套了一件米色的围裙,额前过长的头发被用一根小皮筋绑了起来,触碰到她的目光,有些心虚地转开了,须臾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瞪回来。
陈稚初软软地叫他:“阿晏。”
她说:“脚,好疼啊。”
刚刚摔下来,不小心碰到了脚,她撑着身子跪起来,神思后知后觉地归位,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我……”她仰着头,果然看见晏里的脸色又冷了下来,她抿了抿唇,说,“我错了。”
“哦。”晏里问,“哪里错了?”
陈稚初试探着说:“刚刚那样叫你,有点逾距了?毕竟,我们不太熟。”
她是想着房子里还有摄像头呢,她总不能在全国观众面前,说她跟晏里早就认识,还是一起长大的关系吧?所以只好找了这么个理由。
况且,她觉得自己说得也没错,虽然她跟晏里从小一起长大,但是实际上,他们已经有太久没见过面了,中间又发生过许多事,且晏里如今明显不太喜欢她的样子。
与其强行去套近乎,不如直接当作两人从未认识过。
未料她说完,晏里却忽地轻轻笑了一下,有些冷淡又有些嘲讽的笑意,他拊掌轻叹:“是,不太熟。”
他这样说着,身子却已经倾了下去,将陈稚初从地上抱起来,抱到餐桌边坐下。面早就煮好,现在已经有点糊在碗里了。他们材料不足,连鸡蛋和青菜都没有,很清汤寡水的一碗面。
陈稚初觉得晏里好像有点不高兴,却又不明白他为什么不高兴,她低头拿起筷子,看到晏里在她对面坐下。
他身上的围裙还没解开,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不少,陈稚初吃得慢吞吞,等晏里吃完一碗了,她才吃掉一半。
晏里吃完后,就直接回房了,临走前还丢下一句:“记得洗碗。”
陈稚初看了看自己的脚,想抗议,但晏里已经进了房间。
脚上的疼已经好了很多,其实强撑着,也不是完全站不起来。她一瘸一拐一路扶着东西走到厨房里,等晏里从卧室里出来时,她刚把碗收进橱柜里,正单脚跳着往回走。
晏里刚洗完澡,肩膀上挂了条围巾,头发没吹,正湿漉漉往下滴着水。
陈稚初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就见晏里看起来好像更生气了。
小孩儿怎么变得这么喜怒无常,也不知道一天天到底在气什么。
陈稚初无声地叹了口气,忍不住说:“晏里老师,可以帮个忙吗?”
晏里问:“什么?”
她说:“你过来一下。”
晏里皱着眉,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在陈稚初跟前站定。他还以为陈稚初是想让他把她抱过去,正想弯腰,脸颊却突然被人捏住。
她手上的水渍还没擦干净,手指间还残留着一点洗手液的香味,凉凉的,软乎乎的,将他的脸颊往旁边一扯:“笑一笑嘛。”
连呼吸好像也是香的,她抬着头,眼睛又弯成了月牙儿的形状,柔柔的像山涧的清风。
其实晏里印象里的陈稚初,鲜少这么温柔,或者说,与温柔相比,她在他面前表现得更多的其实是俏皮、聒噪、麻烦精。
他虽然年纪比她小,但是一路都在跳级,故而从初中开始,他基本上一直跟她念同一个班。她仗着与他关系好,作业写不完让他帮忙写,上课想睡觉了也让他给她打掩护,甚至有一次,她因为要去看江洛的直播,大晚上不睡觉跑去网吧包夜。
那时他们已经读到高一了,学校离家远,需要住在学校里,她那晚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躲过了老师的查寝,除了室友,没人知道她出去了。
直到半夜,晏里才接到她的电话,女孩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求他来救她。
他跟宿管阿姨磨了很久才被放出去,到达她所在的那间网吧时,发现她正低着头被老师训。
学校的老师时不时会到附近的网吧里检查,陈稚初运气不好,刚好撞到了枪口上。
看见晏里过来,她的眼睛立马一亮,紧接着又低下头,默默地朝他摇了摇头。
晏里跑得气喘吁吁,他压根儿没避讳,老师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自己学校里的学生,于是晏里也被揪了过来,就站在陈稚初的旁边。
他没有偷偷上网,是从旁边跑过来的,按道理讲,他不会受到很大的处分。但是他用余光瞥见陈稚初站在他旁边,眼眶红红的模样,心蓦地一软,他说:“电脑是我在玩,她来找我劝我回学校,我已经答应了,刚刚突然想去厕所,就让她在这里等我一下。”
他说得特别流畅,半点撒谎的样子也没有,老师将信将疑,将网管叫来询问,网管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看了眼晏里,竟然点了点头。
后来晏里被记了大过,被罚和陈稚初两个人一起在周末打扫学校里一些公共场所的卫生。
他们打扫了一整天才扫完,其实大部分都是晏里在打扫,陈稚初才刚开始做事,就嚷嚷着好累好累腰酸背痛,晏里不理她,她就去拽他的扫帚,在他耳边聒噪不停地讲话。
最后大概实在是受不了晏里的冷淡了,她开始一遍一遍地叫他:
“晏里。”
“晏里哥哥。”
她脸皮厚得很,明明比他大,却叫他哥哥。但她的声音好软,撒娇似的,看人的目光也专注,眼里亮晶晶的。
晏里最终还是妥协了,他叹了口气,嘴里却还是忍不住讽刺她:“你应该让你江洛哥哥来救你。”
陈稚初立马说:“哪有?什么江洛?我不认识。”
她说得义正言辞,晏里终于笑了。
“你最好不认识。”
陈稚初说:“我当然不认识!”
……
记忆里的那张笑脸与眼前人的面容渐渐重合,晏里抬了抬手,不由得低低呢喃了句:“骗子。”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陈稚初眨了眨眼,问道:“什么?”
晏里却别过了头,躲开陈稚初停留在他脸上的手指,一副拒绝回答的样子。
陈稚初却完全没有感受到他内心翻滚的情绪,还以为他只是嫌弃她刚刚捏他脸的动作,她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太冲动了,许是晏里刚刚终于对她态度软和了一点,让她有点得寸进尺了。
她有些讪讪地收回手,还想说什么,脚下突然一个不稳——
陈稚初觉得,自己现在在晏里心里,一定特别像个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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