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雾的被圈养生活过得很惬意,叶可可是一个非常敬业的饲主。
敬业到什么程度?大抵想要从头到脚“改造”江明雾。
既然物质上无从下手,那只好从精神层面开始叭。
第一步,叶可可搬来了一大堆的书籍。
都是旧书,甚至残破不堪。
但是书籍的意义从来不在于新旧。
对于有些人,书非借不能读,对于有些人,书是朋友是陪伴。这些书籍上的烙印,是主人抚摸过的痕迹。或者说,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印记,这些旧书残卷才有了新的意义。
江明雾随手翻阅这些书籍,并不是一个批次购入,显然主人是一个又喜欢书籍,又囊中羞涩的人——有好些书籍上打着某某图书馆、某某借阅室的钢印,这些书是图书机构翻新时候更新卖出来的旧书。
每一本都染上了时间的温度。
江明雾甚至能够想象,有个女孩用了数年乃至十数年的时间才将这些书籍收集起来,并每一本都珍惜备至、阅读再三。
“虽然很旧,但都是值得一看的好书。”叶可可替这些残本说话。
像是在据理力争,证明这些残破的书本有意义,就像她的存在,也有意义一样。
“恩。”江明雾翻阅这些书籍,有好些她曾经看过,甚至因为经典特意读过英文原版;也有一部分是她没有看过的小众书籍,虽然不曾涉猎,看这书单的一贯水准,想必也是精品。
“因为我没有余钱买可有可无的书。”叶可可旋即自嘲地笑笑,“我以前……不,我现在也不算富裕。”
“算。”江明雾却忽然道,她只是说有了一个字,然后扬起那招牌似的明媚的笑容。
呵,明明名字是雾蒙蒙的,偏生笑起来那样阳光灿烂。
“你拥有我,我很贵重。”她说,半真半假。
“别逗了。”叶可可被逗笑了,但是也感动,“人如天边的明月,是不可拥有。”福至心灵,忽然想起一句古早的歌词——
人如天上的明月,是不可拥有。
情如曲过,只遗留无可挽救再分别。
为何只是失望,填满我的空虚。
这夜晚,没有吻别……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我的牵挂,我的渴望,直至以后。”江明雾很自然地接下去。
两人俱是一愣,谁都没有料想到这样身份背景、性格心性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竟然如此合拍。
“年纪不大,怎么偏生喜欢这样古早的苦情歌曲?”江明雾立刻转移话题,不认同地耸耸肩。她听过这歌曲,也会唱几句,但是并不喜欢。太悲情。
江明雾的理念中,只要你愿意,人生就可以不悲情。
“你不也喜欢?”叶可可反击,“不然能接住下一句?”
江明雾没想到向来逆来顺受的叶可可也有机灵的一天,她一噎,她想替自己辩解,熟悉是因为她记忆力好,她会哼唱是因为……才不是因为那是叶可可先起了头。
“我怎么一样?”江明雾起了逗弄的心思,“我那是生活所迫,有客人点歌——夜上海也好,女人花也好——总归不能拒绝吧?你怎么说的?我敬业。”
她着重将“敬业”两个字点出来。她误导她。
叶可可却敛下眼睑:“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些的。”
“又道歉?人生之剩下道歉了吗?”江明雾很不满地摘下叶可可的眼镜,厚重的黑框遮住了女孩清秀的脸庞。
江明雾拉长了语气:“——戴眼镜,颜值扣三分。”就眼镜这件事情,江明雾强调过好几次了。
“不戴眼镜,怎么看得清?”叶可可皱皱鼻子,伸手去抓,没有眼镜的世界,朦胧得很不真实。
美丽,但是没有丝毫安全感。
江明雾将那厚重的镜框藏在身后,拽着叶可可出门:“走吧,送你一个礼物,算是——对你赠我书籍的回赠。”
市中心商圈的综合体内,江明雾随手找了一家精品眼镜店:“要美瞳,眼睛能够布灵布灵的那种。”
店员殷勤地上前问道:“之前有戴过吗?是要年抛的还是半年抛的?我们家有贵一点的,也有实惠一点的。”
江明雾随手拿了一个牌子的,比了一下颜色,挑了最自然的星空棕色:“就这款吧,拿日抛的,方便些。先来半年的量吧。”
哪怕只是一个眼镜店的小店员,也立刻明白来了大户,兴高采烈地接了单。
“这怎么好意思。”叶可可眯着眼睛,还不适应没有镜框的世界,“那些书,其实我也是没有地方放,我家——那并不是我家,他们并不接纳之前的我。”
那些旧书籍每一本都是她辛苦存钱才能购买的“奢侈品”,搬家的时候实在不忍心丢弃。
但是叶宅那样“高档”的地方,书房里、书架上全部都是成套的高档精装书籍,根本容不下这些旧书残本。
连洒扫的阿姨都说:“怎么这么脏?要不要用消毒液喷一下?”
言语之中,鄙视、嘲弄还有那么一丝丝狐假虎威的盛气凌人。
谁都知道叶家的大小姐不是真的大小姐,是丑小鸭。
叶可可羞于启齿,她将这些书籍小心地放入箱子,成箱成箱地堆在床底下,洒扫阿姨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乐得清闲,不再追究她。
而叶可可,也只敢在午夜清净的时候翻一本出来,看了又看,然后趁着天亮之前再塞回去。
还要小心,不能将那床底下的灰尘带出来。
就这样,委屈了书籍,也委屈了自己。
说是她租房金屋藏娇,金屋藏的何止是娇俏佳人,还有这所有人都瞧不上的前半生。
是她叶可可的前半生。
她的前二十七年,真是什么爱都缺,亲情的、友情的、爱情的。后半生从二十七岁开启,除了经济上略微改善,什么也没有改变。
人就是这样,命运大神总是不公平。
有人一出生就富足,这富足与金钱无关。
叶可可最羡慕同班同学中那些父母双全、父慈子孝的,从孩提时代开始母亲最大的忧虑是买英语绘本早教书?还是快乐童年使劲儿疯玩?
还有那些有兄弟手足的,最大的苦恼不过是和兄弟们争风吃醋被父母狠狠地教训,各打五十大板,双双被罚抄写“兄友弟恭”。
每每听到那样的诉苦,叶可可只能苦笑。
她没有父、没有母、没有兄弟、没有姐妹,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天地之大浩渺,多她一个叶可可,不过是多了一个会呼吸会说话的生命体,毫无意义;少她一个叶可可,却也不会有人在意、有人伤心。
命运大神就是这样残忍,一出生,命运就注定了。
就像sunny,明明那样温暖那样美丽,但是迫于生计不得不做服务人员;就像自己,注定得不到任何人的所谓“爱”……叶可可敛下眼睑。
这一边,江明雾已经重新将叶可可的黑框眼镜清洗过,并要求店员按照度数配一副轻款金属细边的。
江明雾将眼镜递给叶可可:“你的旧眼镜太重了,好容易有一个挺拔的鼻梁,可别压弯了。”
叶可可的沉思被打断,她目露惊喜,接过了新眼镜,钛金属边框的眼镜非常轻便,戴上毫无重量感。
“谢谢。”她真诚道谢,“你对我真好。”
“礼尚往来。”江明雾道,“你对我好,我自然对你好。所以——”
“——所以今后,你要一直对我好……只对我好。我这个人,可是独占欲,很强的。”江明雾意味深长。
“恩恩。”叶可可忙不迭点点头,朝天伸出三根手指,“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去繁花盛开……点别人。我的所有钱,都给你。”
江明雾忍着笑,轻轻抚摸叶可可的头顶:“这就乖了,这种想法,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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