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梧从浴间出来的时候没看到夫君,但听声音,知道他在里间。
现在晚饭还没做好,青梧看着桌上的一应茶具,就想着先给夫君煮一盏清茶润润。
打开紫砂茶罐,一股淡淡的芬芳就散了出来。
单是看一眼,青梧就知这茶讲究。因为爹爹喜茶,府里收集了很多茶,所以她多少懂点。
贵定云雾。
这无疑是一种名茶,市井少有流通,好像是专供帝都皇室与世家大族的贡品?
这么稀罕的东西,夫君他怎么会有?
而且之前没怎么注意,现在她渐渐发现,这个屋子从外面看,平平无奇甚至有点老旧,但一进来,里面的陈设家具,无一不精致。有些甚至是自己都没接触过。的珍品。
可夫君一个土匪为什么会有这些啊?
全是从山下抢来的?
青梧秀眉微蹙,小脸微微严肃了几分,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不过因为煮茶必须得集中精力,她也就没再细想。
等夫君从里间出来,青梧杏眼亮晶晶,“夫君,过来喝茶,我刚刚煮的。”
薛鹤初换了件家常的衣服,他看了看女人,又看了看桌上的茶具,没说什么,走了过来坐在桌子旁。
青梧将茶盏递到他面前。
茶是刚刚煮的,还冒着热气,茶的清香四溢。
薛鹤初垂眸,茶水清澈,茶香纯粹,看得出煮茶之人的技艺娴熟。
“会煮这个?”薛鹤初抬眸看向站在旁边的女人。
煮茶是一个精细活儿,寻常人家,可不会这个。
“嗯嗯。”青梧重重的点头,小脸漾着笑意,“我之前不是说了嘛我会的可多呢,超多。夫君你尝尝?”
又见夫君眉眼有些许的疲惫,想着夫君累了一天,青梧特别有做人小媳妇儿的觉悟。
“夫君?需要我给你放松放松哎呀夫君你咋了?”
青梧刚刚话还没说完呢,便看见夫君突然手一抖,茶盏碰着桌面,溅出里面的茶水。
这是沸水呀都溅在夫君手上了!
青梧赶紧过去手忙脚乱的给夫君擦干。
都红了。
青梧秀眉皱得紧紧的,“夫君疼不疼?”
“放松?”薛鹤初没管自己的手,微眯着眼睛看向面前这女人,然后斥责道,“在哪里学的些旖旎艳词?!”
女孩子家家的,说这些,成何体统!
“……嗯?”青梧懵了。
刚刚还好好的夫君怎么突然就沉了脸?眉梢眼角尽是冷意。
让她有一点局促。不过可能是因为相处了几天,青梧见他冷着脸倒不是多害怕,就是很疑惑。
一脸茫然的望着他。
“雁辞?燕辞?夫君在说什么?”
薛鹤初抿着薄唇,看着她不说话。似乎在等她自己想清楚。
青梧眨了眨迷茫的杏眼,稍稍回想了一下刚刚自己说的啥。
“……夫君不想我给你揉肩?”
“……揉,肩?”
薛鹤初突然意识到他刚刚似乎过度曲解了女人的意思。原来女人所说的放松,是这个意思……
看着女人纯真透亮的眸子,薛鹤初启唇欲言,但又不知道说什么。轻咳了一声,他稍稍不自然的偏过头。
他刚刚到底在想些什么?
还在等夫君回答的青梧,偏着小脑袋。
不用吗?她以为夫君累了一天,会想呢。
二人一时都没说话,屋子里稍显安静。
过了一会儿,青梧试探的开口,“那个,夫君,我想问一个问题。”
“……嗯,说。”薛鹤初面色缓和了一些,端着茶盏喝了一口,这才重新看向女人。
“你们……今天在那山上做什么?”
青梧一直都在好奇。午时跟着薛岩一起去那山坡,看见他们都在挖山。她自小在县城里长大,平日里也没怎么出府,所以她有点不懂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不像是在埋金银珠宝那些赃物,但挖山做什么?
“种水稻。”
“哈?”青梧没听清,“做什么?”
“种水稻。”薛鹤初这会儿还算有耐心,又说了一边。
“水稻?”青梧反应了一瞬,而后笑得眉眼弯弯的,“这个好这个好,夫君这个很好!要是种了这个,是不是就不用下山去抢,”
抢劫了?
额,青梧瞬间打住了,她要是完整说出来,不就是在变相指责夫君做土匪嘛?
虽然当土匪确实是不对的,但她现在寄人篱下,根本就没资格说人家呀。
青梧偷偷瞧了夫君一眼。
没生气。应该是没听到自己在说什么。
但是本来就是嘛,做土匪本来就是不对的。
薛鹤初发现女人在偷瞧自己,杏眼里纠纠结结,又有一丝执拗。
他挑了挑眉,这女人在想什么?
“叫什么名字?”
“?……青梧。”青梧答,原来是问自己的名字,她顿了顿,正想连名带姓的说自己叫“苏青梧”的时候,就听见他说道,
“鸣凤栖青梧的青梧?”
“……额。”青梧眼睛眨了眨,主要是她有点惊讶,没想到这个土匪头子,还挺有学识?
竟能直接联想到这个。
她一直以为土匪都是那种五大三粗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糙汉子来着,事实上,这里的人都是那样啊,就像那个刚来时遇到的刀疤土匪就是,狰狞得很,只不是这土匪头子长得倒还算清俊。
现在还知道他竟然还是个有学问的土匪,不可思议。不过想想也是,他还有小厮,那小厮叫他少爷,总感觉不像普通的山匪。
“不对?”薛鹤初半天没听到女人说话,以为不是这两个字。
“对对,对的,就是鸣凤栖青梧的青梧。”青梧点头。
虽然最开始出处不是这句诗,或者说,不只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府里有颗特别大的梧桐树,然后当初起名字的时候,哥哥依着梧桐树起的,她的名字又是依着哥哥的名字起的。
她哥哥叫苏青树,她叫苏青梧。
他爹爹起的。
因为生哥哥的时候娘亲难产,好不容易生下来之后,身子有些不好,卧床休息几个月,爹爹那时候衣不解带一门心思扑在娘亲身上,哪有时间给他起名字,于是某天看到院子里那颗梧桐树,然后名字就有了。
后来身体慢慢好转的娘亲知道爹爹起名时那么敷衍,气得好几天不理他。
不依。
不过爹爹毕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转念便强词夺理,说青树如松柏,苍劲挺拔。而且,那颗梧桐树是娘亲来苏府的那一年栽种的,意义非凡。娘亲听着这般,这才舒展了秀眉。
“有那一层意思在里面,不过最主要的,可能是我家院子里有一颗超大的梧桐树。那夫君呢,夫君叫什么?”说来真的不可思议呢,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夫君的名字。
“薛鹤初。”
“薛,鹤,初……”青梧跟着小声重复了几遍,“夫君的名字可好!”
“哦?怎么说?”薛鹤初盯着她,示意她继续。
“鹤动初静,一动一静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况且,薛乃大姓。
因为帝都那陈郡薛氏,是景朝四大家族之一,司空世家,全景朝的水利工程农田灌溉都是他们主管的。
而夫君也是这个姓,又在务农种水稻,就感觉更是锦上添花啦。
青梧叭叭叭的解释,与有荣焉。
薛鹤初见她说得眉飞色舞,声音脆生生的,难得勾了勾唇,
“你倒是懂得多,家里是做什么的?”
“嗯?”
青梧愣了一下。
他们家干什么的?
当官的。
她爹爹是隔壁青山县知县,朝廷正九品官。
但此时她不能说这些。她还没有忘记这人是黑山的山匪。
“……是,是茶商。”
青梧撒了谎。他应该不会去查这些的叭。反正看样子,她这辈子也只能在这里了,那她家是干什么的,也没多大关系。
好在这帮土匪现在已经在种水稻了,爹爹曾说过,民以食为天,只要这些人有了稻谷,有吃的了,应该就不会下山去抢了叭?
“茶商?”薛鹤初挑眉。女人的声音从刚刚开始就透了一丝紧张,很明显,她在撒谎。
“嗯嗯。”怕他不信,青梧重重点头 ,小表情一脸坚定,而后吧啦吧啦扯了好多关于茗茶的事儿。
耳濡目染的,她知道一些。
青梧以为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
但是她不知道,从小到大,她只要一说谎,就紧张,身子便会微微的抖,杏眼闪烁躲避,旁人一看就知道她在撒谎。
薛鹤初抿着薄唇,盯着女人,似要将她看穿。
“嘿,嘿嘿。”顶着审视的视线,青梧囧着脸笑,杏眼闪烁。
这女人……连撒谎都不会。
就不能稍微掩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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