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思衡恢复意识之时, 周围一片嘈杂声。
有人在搬动夜巡船的残害,空气里满是灼烧后的焦糊味道,甚至还有一丝肉被烤熟的气味。
他的眼皮仿佛千斤重, 艰难地睁开眼睛后,只能看见死死压住他和严荀的防护罩。
头脑清醒后, 痛觉铺天盖地袭来, 五脏六腑没有一处不感到疼痛。
幸运的是, 他试着动了动身体各个部位,没有骨折或者断裂,内脏应该也没有出血。
四周很黑,他没法查看严荀的情况, 但光是听见对方微弱的呼吸, 就能感觉到他比自己要伤得重得多。
外面吵吵嚷嚷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将防护罩挪开了。
傅思衡的眼睛重见亮光, 有些不适应地避了避。
有人喊道“队长, 您没事吧”
说话的是副官,他看见和傅思衡挤在一起的严荀,倒吸了一口凉气, 赶紧上前搭把手把他们弄出来。
傅思衡被人扶着沿下了船,这才发现拜恩已经是半夜时分,飞船旁边拉了灯, 站满了身穿白色军装的拜恩士兵。
他们的神情似乎有些异样, 但傅思衡顾不得许多,刚站到地面就急忙去查看严荀的状况。
随行的医疗队成员面色凝重, 仔细观察了他的瞳孔后, 说道“队长, 严队情况不太好, 可能有颅内损伤,需要赶紧就医。”
傅思衡心里猛然揪紧,这时有个佩戴中将军衔的人走了过来,伸出手道“你好,我是拜恩副统领唐硕。”
“统领好。”傅思衡看向他,目光并没有他意料的放松,而是充满警惕。
唐硕约莫三十多岁,长相端正,身形瘦长。
在接触到他手掌的刹那,傅思衡的脸色变了变。他突然发觉,对方竟然是个beta。
星际法规定中,oga是不能上战场的,因此只有文职军衔;而beta可以上战场,但这在满是aha的军队中是极为罕见的,更别说是中将这么高的军衔。
唐硕没有放过傅思衡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笑了笑道“拜恩人口稀少,不像华纳那么富足。”
他对着严荀做了个手势道“我看你这位朋友急需治疗,不如先随我去大使馆做调整。”
傅思衡眼眸沉沉地打量他,副官也表现出不安的神色,显然他也意识到了其中有问题这位副统领上来什么都没问,却张口就提到华纳,而且拜恩刚在华纳被抓到一批雇佣兵,他还盛情邀请他们去大使馆,这态度实在是诡异万分。
傅思衡垂下眼眸,看见担架上严荀惨白的脸,没再犹豫,对唐硕道“那么辛苦统领了,还请速速为我朋友安排医治,谢谢。”
“不客气。”唐硕温和地对他一笑,随即让人把严荀抬走了,并嘱咐他们动作轻一点。
飞船上不少人都受了伤,大家互相搀扶着上了拜恩安排的车。
唐硕贴心地给每个人发了一个水壶,让他们先喝点热水压压惊。
副官和傅思衡走在最后,忍不住对他说道“队长,小心有诈。”
傅思衡竖起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又指了指手上的水壶。
副官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他,傅思衡将水壶底部亮给他。
副官的眼睛差点没凸出来,水壶底部赫然装了一个袖珍窃听器,一小片圆形的黑色贴片,极易被忽视。
傅思衡泰然自若地收回手,跟上了前面人的步伐。
车开了半个多小时,便到达了最近的大使馆。
唐硕说已经把严荀送进手术室了,为了让傅思衡放心,他特地让飞船上的医疗兵一起参与手术。
众人走进大使馆,唐硕已经提前预备好了一桌饭菜。
大家受惊了一晚上,都饿坏了,开始围着桌子大吃大喝。
傅思衡站在床边,背着手看外面的夜色。
拜恩和华纳不同,在这里是看不见月亮的,一年四季都只有天上的繁星,但比华纳要更加纷繁璀璨,密密麻麻地镶嵌在黑夜之中。
唐硕走了过来,温声说“傅队长,不去吃点东西吗”
傅思衡侧过头看了看他,说“谢谢,我不饿。”
刚才在来的路上,他已经表明了自己一行人的身份,尽管不说唐硕也心知肚明,但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怎么,担心你的aha”唐硕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
傅思衡一挑眉,也没有刻意解释,“有点担心,不过今晚真的感谢您,如果没有您的帮助,我们恐怕都要遇险。”
唐硕亲切地说“举手之劳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他给人一种特别有亲和力的感觉,言谈举止也都很符合上路社会的风度与温情,可始终像是戴着一张,让人捉摸不透。
傅思衡挑了挑唇角,说道“唐统领不愧是人中龙凤,与人为善,难怪年纪轻轻就能挑大梁。”
唐硕看了看他。
傅思衡又道“一路走来,我发现似乎大多士兵都是beta,统领也是战斗力不俗的beta,看来拜恩的确人才济济。”
唐硕的笑容消失了,说“傅队长,如果想嘲笑就尽管嘲笑,不用这么婉转。你是sss级的oga,即使不能作战,也拥有超凡的能力。拜恩不像华纳那么强,但也绝对不像你想的那么弱。”
傅思衡成功地打破他的面具,禁不住露出一丝笑意,看得唐硕呆了呆。
他嗤笑道“谁说oga就不能上战场了,我从来没有觉得拜恩弱,你们的武器制造一直都是星际第一。正如你所说,oga多也恰恰铸就了你们的兵器优势,只是你们抱残守缺,非得遵循星际法那一套,这才变成现在这般落魄。”
这是今晚他说话最多的一次,唐硕的表情却越来越愤怒。
他冷冷地撂下一句“星际法是不可动摇的法典,傅队长,我只是暂时收留你们,请注意自己的言行。”
说罢,便拂袖离开了。
傅思衡任由他离去,丝毫没有挽回的意思,他继续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里严荀被转移到了重症监护,他还没有苏醒,第二天大使馆就被封了。
唐硕派人送了食物和水进来,却收缴了他们所有的武器,并且下令禁止出入大使馆。
大家自然不买账,但一觉醒来发现都提不起精神力,这才察觉到食物中含有抑制剂,就是为了防止他们反抗。
傅思衡倒是很淡定,该吃吃该喝喝,还从餐厅打包了一些粥带给严荀。
副官急得团团转,问他道“队长,接下来要怎么办啊我们这是被困在这里了这可怎么好通讯器也被收了,又不能发消息传回去对队长,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
傅思衡把两个肉包夹进饭盒里,头也不抬地对他道“严荀吃甜饼吗,我好像没怎么见过他吃甜食。唔,夹一个吧,他不吃我吃。”
副官“”
“您有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
傅思衡终于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桌子下面道“这里也有窃听器哦,不想挨揍的话,劝你谨言慎行。”
副官顿时像被雷劈了一眼,僵在原地。
傅思衡装了一饭盒吃的,施施然走出餐厅。
等他走后一分钟,副官才疑惑地自言自语“谨言慎行是这么用的吗”
傅思衡穿过庭院,来到了重症监护。
在被护士告知严荀还没醒来,只能输送点营养剂后,他略带可惜地看了眼玻璃里面,独自在走廊坐下吃了起来。
严荀躺在无菌冰床上,脸上的擦伤已经快要愈合的,眼睛紧紧地闭着。
傅思衡喝一勺粥,看他一眼。
他从未见过严荀这么安静的样子,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像是被夺走了全部的生命力。
口中的小米粥渐渐失去了滋味,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盯着玻璃房里的人呢。
过了许久,走道里传来推车的声音。
一个穿着旧衬衣的驼背老人推着推车走了过来,车上满满都是医疗药品。
护士赶忙拦住他道“喂,这里是重症监护,你走错了,去仓库那边。”
驼背老人恍如未闻地继续走路,护士急了,走到他面前指手画脚,大声道“这里不能进你要去三楼,走错地方了”
老人用浑浊的眼睛看了她一眼,这才反应过来,张了张嘴巴发出“啊啊”的声音。
护士不耐烦了“赶紧走不要在这里打扰病人休息”
老人看了看玻璃房,面露失望,这才慢慢转过身向电梯走去。
另一个护士走了过来,先前的护士忍不住向她抱怨“那老疯子又来了,还以为他女儿在这儿工作呢,不是早就去华纳被”
那个护士戳了下她,用眼神瞥了瞥傅思衡,她马上闭上了嘴。
傅思衡没有看他们,心里隐隐有了打算。
果然和他猜测的类似,这里的人和华纳某些人有联系,但是什么样的“联系”,或许只能从老人身上得知了。
正在他盘算的时候,忽然看见里面的严荀动了动,缓缓地睁开眼睛。
傅思衡立刻站起身道“医生,病人醒了。”
那两个护士一个去值班室喊医生,另一个快速冲了进去。
严荀的视线滴溜溜转了一圈,落在了玻璃外的傅思衡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傅思衡的错觉,他的眼睛上一秒还是警觉和疲乏,下一秒落在他眼中,就变成了满满的欣喜和温柔。
满的快要溢出来了。
如同一只受伤的猛兽,在最不安全最容易攻击人时,看见了那株自己心爱的小玫瑰。
猛兽顾不得玫瑰满身是刺,迫不及待地低下头沉迷地嗅了嗅,这才慢慢地放松下来。
傅思衡的双眸闪了闪,将手掌贴上了玻璃,这是一个他自己也没料到的举动。
严荀仿佛感受到了他心中所想,对他露出虚弱但让人安心的笑容。
那只野兽摆了摆尾巴,蹭了一下他的小玫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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