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都哥哥,不,计都姐姐,你在干什么啊?我都跟你说了半天话了,你都不理我!哼——你要再这样,阿什娜可就再不理你了——”
清脆的童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伴随着耳尖一阵扯痛感,计都终于明白这一切不是幻觉。
缓缓睁开了双眸,一个身着红裙的小小娃娃站在自己面前,双手叉腰,嘟着嘴,弯腰怒瞪自己。装作一副凶神恶煞像,却不知因为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还有那矮小的五短身材,显得——可爱极了。
看着眼前生气的奶娃娃,眼中的酸意再也忍不住,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滴落到了手背之上。滚烫又沉重。
“哎呀,我就是吓吓你,计都姐姐你怎么还哭了——”小娃娃以为是自己太凶惹哭了一向顶天立地的计都,一时间慌张不已。
计都:“……”
计都没有说话,任由泪水肆意在脸颊之上流淌,伸出双手将眼前的小娃娃紧紧搂进怀中,紧紧的抱着,闻着娃娃身上那记忆有些久远的奶香味,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放声大哭……
声音哽咽,情难自控,凄凄入耳——
他永远忘不了当初荒芜的战场之上,眼前这个奶娃娃毫无生气的倒在滚滚尘土之中,仰着头,双眼无神的望着自己,如此的绝望……而被注视着的自己,不,应该是天界战神,毫不为所动,举起了手中冰冷的定坤,坚定挥下……
“阿什娜——阿什娜——啊——啊——”撕心裂肺,痛苦不已。
“我在这呢,计都哥哥,不,计都姐姐你怎么了,你别这样,我我……我害怕!”小娃娃被抱的紧紧的动弹不得,听到计都的哭声,困惑又焦急。
可惜无人应答,唯有耳边声音渐渐变弱的哭泣声,诉说着对方的难过……
在被柏麟抽筋挖骨肢解重组时,计都没有落泪。在得知自己被控制屠杀了自己全族时,他没有落泪。在得知自己从来都是一厢情愿,无人在意时,他也没有落泪。
可如今故人重逢,他却再也不能自已,即使这个故人只是个奶娃娃。
计都以为自己早已不会痛,不会去难过,不会去愧疚,因为这些早已毫无意义。
可是到了如今,计都才明白,他的种种情绪:痛苦、难过、愧疚,其实一直埋藏于心底,只是他不敢去看,不敢去触及……
“计都,你抱疼我了,阿什娜都快喘不过气了——”怀中的小团子有些气声的声音在计都耳边响起。听到小团子稍带痛苦的声音,计都连忙松开了手,迅速从地上起身,后退两步,眼神警惕的看着眼前的小娃娃——
“你是谁,为什么要如此戏弄我!”
“我是阿什娜啊,计都姐姐。”小娃娃一脸疑惑的看着计都,歪着头回答道。
“不,你不是阿什娜,阿什娜她……阿什娜她……早就死了!”计都满眼不可置信,慌乱的摇着头,“你到底是何方妖孽,竟敢如此戏弄我!说——你是不是天界派来的!”
计都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慌乱到最后变得愤怒、狂躁,戾气横生……
“哇——啊啊……计都你太过分了,你竟然骂阿什娜是妖孽,还吼我,阿什娜再也不要理你了!”小娃娃似乎被吓坏了,突然哭了出来,狠狠用泪眼朦胧的眸子瞪了计都一眼,揉着眼,转身跑走了。
计都呆呆地愣在原地,不知该做何反应。——这是梦,还是真实?计都已分不清。
但如果这是真实,计都会很感激上苍,如果这是梦,那就希望永远不要他醒来!
计都从恍惚中清醒过来,环顾四周。周遭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这里是渊域之境——他的家,他一直魂牵梦绕的故土。
都说修罗一族嗜血好斗,凶神恶煞。但这一切不过都是传言罢了。
修罗的故乡渊域之境其实很美,一点也不比天宫的琼楼玉宇差。这里百花盛开,湖泊河流清澈见底。这里没有尊卑之分,勾心斗角。
修罗一族战力高强但也从不是嗜杀之辈。这里的每一位修罗都直率随性,单纯质朴。可也正是因为修罗的单纯,才遭至了以后的祸患。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修罗一族太强了……
就算这里可能是幻境,计都也不想再去顾虑这些了!——他实在太想念这里了。
漫步百花之中,一草一木都是如此的可爱,如此的熟悉。淡淡的花香弥漫周身,五彩斑斓的蝴蝶翩翩起舞。湖中的大鲤鱼在湖泊之中嬉戏玩闹,时不时跃出水面,恶作剧一般溅人一脸水渍。
计都来到湖边看着水里俏皮的鲤鱼,也看到了水面上那张艳丽至极的脸。
计都惊诧极了,连忙蹲下离水面更近一些,水中的倒影也跟着做出一模一样的动作。计都摸摸自己的脸,水中的人影也照做,如此往复了数次,计都终于相信了水中之人就是他,他计都竟然变成了一个女人。
水中的女人一身红裙长发披散,黛眉细长浓密,眼眸深邃眼尾上挑带着丝丝红晕,鼻梁高挺,樱桃小口红润有光。
不发一言时艳丽高冷,展眉一笑众生皆倾。
这就是此刻的他,不,应该是她。不同于褚璇玑的温润清秀,此刻的计都无愧于女修罗之名,艳丽至极,带着异域的风情,神秘妩媚。
“这就是我吗?”计都蹲在湖边,抚着自己的脸颊,喃喃自语。
“嘿,湖边的姑娘,你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不远处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了看着水中倒影的计都。
计都抬头循声向湖对岸看去,只见一身形魁梧强壮,剑眉星目的修罗士兵看着自己,一脸困惑。
计都沉默的看着他,没有回答,因为时间久远,计都实在记不得这位修罗是谁了。
“嘿,美丽的修罗女,我是阿古利,你是谁啊?”那位修罗见计都没有回话,又问道。
“阿古利——”计都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半晌终于从记忆的深处想到了他,那个经常找自己打架的修罗。想到这里,计都笑了,不怀好意道:“手下败将,记住了吾乃罗喉计都!”
“罗喉计都——什么,你是罗喉,你怎么变成女的了,天啊——我竟输给了一个女修罗!”阿古利听到名字念了出来,随后反应过来对方到底是谁,吃惊不已。
计都看着惊诧不已的阿古利,笑了出来,笑声越来越大,甚至眼角都带了泪珠。
“喂,计都你是在笑我吗,你可别太过分了,我不可能总输给你,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你等着!”阿古利看到计都捧腹大笑,以为是在笑话自己,怒火中烧。
计都不答,随后转身向渊域中心跑去——
这一次她终于确信她罗喉计都回到了过去,那个没有仇恨,没有战争,无忧无虑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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