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恶犬10

    “按流程走吧，他不会再有其他挑衅行为了。”

    精神世界已经崩溃的人，再加上身边跟着的那些东西，就算不能立即定罪、执行死刑，也比死好不到哪里去。

    何耀让其他人去处理，自己跟着江听年道：“我听段哥说，你今天去查杨初染那案子了？”

    江听年“嗯”了一声。何耀立刻接道：“我记得那边粉丝不少，你小心些。现在的粉丝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之前那个路知不就是差点被人泼了硫酸吗？我听说还有人给他寄血衣、刀片之类的，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空穴来风，八1九不离十。你别大意了。”

    江听年表情一顿，看向何耀：“寄刀片？”怪不得路知会想到用死的方式来抗争。这些无形中积聚的恶念，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

    何耀点头：“也不知道这些粉丝怎么想的，简直疯魔了。”许是见江听年表情不对，何耀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张局今天开会布置了任务，对于网上那些流言已经有了初步的解决方案，你放心。”

    江听年沉吟片刻，把手机掏出来递给何耀：“怎么查路知的消息？”

    “！”何耀瞪了瞪眼，无比震惊，“江队你……”

    “我看你追星的时候，都是抱着手机。”

    何耀：“……”

    沉默片刻，何耀接过手机，点进应用程序下载了两个软件，介绍道：“这两个软件一个可以查新闻热点，一个可以跟踪明星行程和各个平台动态，我把路知加入你的追星列表，到时候有什么新消息，手机会自动通知你，你就可以随时知道他消息了。”

    江听年接回手机摆弄了几下，大致明白了软件使用流程：“挺方便的。”同时也方便那些粉丝堵截伤害部分明星。

    何耀大部分时候还是很有眼色的，解释道：“明星是个职业，需要一定的曝光度和流量，这是他们必须承受的。就像我们穿了警服，不管有没有危险，都必须出警护卫一方太平一样。其实吧，都不容易，也没必要分个高低贵贱。之前那么多人说明星是蛀虫、祸害，说得好像平日里对于我们这类公职人员多崇拜敬仰一样，但这次你的事算是让我看明白了，真正的蛀虫，是那些乱写乱说没有道德的记者和不明就里跟风的粉丝——有用的时候捧着你，用不到的时候，但凡有一点不合他们心意，就往死里整你。”

    何耀这个人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心思不多，是个行动派，实战经验丰富，所以才做了行动大队的队长，配合刑侦队的行动。江听年第一次听他洋洋洒洒这么多感慨，眼神柔和不少。

    “我不在意这些，你也不用在意。”

    何耀挠挠头，嘿笑一声：“不在意就好。外面剩的那几个粉丝八成就是带头的，今天先不动他们，等过两天，时机到了，好好给个教训。”

    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外面还下着大雨，能坚持到现在，真够不要命的。

    “这些交给段文铮就行。他处理这类事更有经验。”江听年按灭手机，装回兜里道，“十四今天去医院了？”

    何耀道：“去了。段哥带去的。不过江队，这小孩是干嘛的？我没见他有什么特别的啊。”

    段文铮忽然带回来一个小孩，让他跟着跑案子，半个局里的人都纳闷着呢。要不是知道是江队亲自带来的人，估计小孩一出现就要被众人把祖宗十八代扒个底朝天了。

    “辟邪的。”

    何耀闻言掏了下耳朵，像是不敢置信：“江队你说啥？”

    江听年抬脚往外面走：“我说，十四是辟邪的。”

    何耀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江队也会开玩笑了哈。”

    到了停车场，江听年打开车门，让何耀上车：“没开玩笑。他师父是惠诚真人，你经常上网，应该听过。”

    何耀收好伞，甩了下头上的雨水道：“惠诚真人？我想想哈……是不是那个，二十年前帮京市相看天坛位置的惠诚真人？”

    江听年“嗯”了一声：“十四是他唯一的弟子。”

    “……”何耀缓了一会儿，小心道，“江队，我们这、算不算宣扬迷信？”

    江听年启动车辆，瞥了他一眼：“你会在报告里写这些？”

    何耀：“……”

    江听年：“你和段文铮不说，没人知道。现在是特殊时期，我把他放在局里，是为了防止意外。”

    车子路过正门位置，剩下的十余名粉丝正凑在一个避雨的角落相互交谈。大雨遮目，再加上路灯昏暗，把人影映得影影绰绰，像是传说中的魑魅魍魉来了人间。

    何耀斟酌着：“江队认识惠诚真人啊？”

    江听年一脸平静：“不认识。”

    何耀：“……”

    “我说了，现在是特殊时期。除了惠诚真人，以后会有更多的人站出来。我告诉你这些是为了让你护着十四，替他遮掩。”恶鬼不除，后果难料。江听年除了尽量遏制事态发展，暂时也没有其他办法。

    而且他能感觉到，今日这些灾祸，与他本身是脱不了关系的。他确实没资格对那只恶鬼动手。

    “特殊时期是什么意思？还有江队怎么知道这些？”何耀实在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以往他虽然觉得江队神秘，但真的没到这么难懂的地步。至少做事的时候会给个原因或者方向之类的，今天这些话却是有些玄妙了。

    “特殊时期就是以后的灵异事件会增多，很多事不能按照以往的经验来判断。”江听年没解释另一个问题，停了车道，“你家到了。”

    何耀和江听年住的地方不远，蹭车是常事。

    何耀表情无比纠结：“你再跟我说说呗，我真是太多问题想问了。”从无神论者忽然跨越到封信迷信一列，要不是说这话的是江队，他绝对不敢相信——虽然警界确实流传着一些玄妙的事，但任职数年，何耀并没有接触过这类“特殊案件”。这也是他从来没往这方面想的一大原因。

    江听年按着太阳穴，无声地吐出一口气：“下车。”

    何耀：“……”

    江听年看向他：“你可以问十四。”

    江听年一双眼睛生得黑白分明，十分漂亮，默默盯着一个人的时候，会给人难以名状的压力。何耀被这双眼睛盯得后背一紧，立刻干笑道：“也是啊，可以问那小孩，哈哈。”

    他说着连忙下车，伞都没来得及撑。江听年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俯身替他拿了副驾下面的伞递过去：“我确实有些特殊能力，职业原因，一直没说。”

    何耀表示理解：“不得宣扬封建迷信嘛，我懂。嘿嘿。其实这事儿想想，还挺刺激的……”

    说这人心大，果然一点儿都不夸张。江听年关上车窗，开车回家。

    路过小区外的摊贩时，江听年好歹打包了一碗馄饨回去。长时间不吃东西，会让这具身体更加虚弱。他现在不能任性。

    “哎，是803的住户回来了。”

    江听年拎着馄饨，一出电梯就听人在喊，“物业呢？告诉物业业主回来了。”

    江听年闻言朝自家门口看去，只见家里的大门敞开，门口围着五六个人，其中有两三张还算熟悉的面孔，正是住在同楼层的邻居。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道：“小江啊，你家这是怎么了？这水都淹到外面了，要不是有人及时打了物业电话，你今晚真没法住了。”

    江听年走过去看了看，屋里的物业刚好走出来，解释道：“业主是吧？你这边窗户、墙壁都损坏严重。我们下午的时候没联系到你，实在没办法，才请了开锁师傅进来查看，你不要介意啊。”

    江听年点点头：“不介意。麻烦你们了。”千算万算漏了这件事，江听年想着下午在落神山，那边磁场混乱，接不到电话也正常，便掏出手机道，“维修费多少？我转给你们。”

    物业道：“窗户不算什么，就是这墙壁……因为是承重墙，影响会比较大，明天我们还会派人过来仔细检查和维护，费用低不了，还要江先生写份损坏报告，说明下原因。”

    江听年：“……”

    物业对于肯出钱的业主一向好说话，见江听年表情不对劲，就笑呵呵道：“其实只要愿意付维修费，这都不是什么事。江先生放心，随便写写就行。”

    江听年这才点了点手机屏幕道：“钱不是问题，我会如数付款的。白天我不在家，你们有需要直接开门就行，顺便帮我把锁换了。钱我会一起付。”

    一旁的邻居看不过去，插话道：“小江你就是太好说话。这好好的窗户坏了，物业就没责任？”

    江听年：“……”还真没责任。

    邻居道：“要不还是自己联系维修师傅吧，物业那边请的人基本都有提成，所以价格高。”

    江听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

    物业脸色有些不好：“话可不能乱说，我们请的人都是专业的，价格跟外面的也一样，只是不能优惠而已。你们请外面的人压价格，那些人服务质量会跟着缩水，隐患很多。也就骗骗你们这些不懂的人了。”

    邻居冷笑一声：“干啥啥不行，忽悠第一名。上次我家查个电路就要180，我没同意，请了外面的人，人家60块钱就给弄好了。”邻居对着江听年道，“要不我给你问问人，反正今晚他们也修不好，明天请人差别不大。”

    其他邻居附和，物业听得脸都青了。

    江听年很久没应付人际关系，沉默片刻道：“没关系，我工作忙，交给物业就当图个方便。谢谢大家了。”

    江听年自己都这样说，其他人除了吐槽几句，也不好再说什么。物业脸色阴转晴，笑呵呵陪了两句，进屋跟维修工人说话去了。

    几人站在门口，一个邻居掏出手机道：“我好像没在业主群见过江先生，不如加个微信吧，方便联系，而且群里会发一些通知公告之类的，也方便。”

    江听年没有理由拒绝，便打开微信加了群，又加了这几个邻居，几人才散去。

    走廊上漫出的水被物业找人大致清理了下，屋里的还有残留。江听年正要进去看看，电梯“叮”的一声开了。

    “江警官？”

    出来的人是802的住户，一名女白领。他们做邻居三四年，打过不少照面，女住户对江听年很有好感。

    “发生什么事了？”女白领走过来，伸头看了眼屋里。

    “窗户坏了，雨水淹到了走廊，物业正在维修。”江听年总结。

    女白领又惊讶又担心：“那你没事吧？是卧室的窗户吗？你今晚睡哪儿？”

    江听年把馄饨放到鞋柜上，摇摇头：“没事，我晚上睡沙发就行。”

    女白领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道：“要不……江警官去我家住一晚？你知道的，我自己一个人，房间有空的……”

    江听年一怔：“……不用了。沙发挺好的。”

    女白领脸色涨红：“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担心你……你不要误会，我不是那种人……”

    江听年当然不会误会。他天生能够感应人心善恶，辨识鬼神妖邪，别人对他是好意还是歹意，他从未看错。

    “我知道。”江听年话落，眼神蓦然一冷。

    原本空荡荡的走廊上，一道普通人无法看到的鬼气升腾起来。那鬼气形态不算稳定，戾气却是不轻。

    女白领还想说什么，一阵狗叫忽然从802室的屋内传来。女白领神色一乱，快速道：“是我养的狗在叫，不好意思，我去看看。”

    她说完就跑回去开门，那鬼气跟上去，明显要针对女白领。江听年指尖一动，一滴血弹指送过去，正打在鬼气之上，化作微不可见的血雾四散开来。

    鬼气被消耗掉不少，形态更加不稳，暂时无法近女白领的身。女白领一开门，一只白色的小型犬就扑了出来，攀住女白领的腿。

    女白领弯腰抱起小狗，笑着揉了揉小狗身子：“叫什么呢，吵到人怎么办。”

    小白狗对着鬼气的方向又吠了两声，才在女白领的阻止下停止吠叫。

    江听年抱胸靠在门框边，盯着那团鬼气，想看它下一步行动。结果女白领回头时发现江听年正看着她，脸色不由再次红了起来。

    “这狗很可爱。”

    女白领闻言一顿，犹豫着开口：“网上的那些议论我看到了，江警官不要在意那些人。现在网络发达，诽谤人的成本低，他们根本不懂什么叫是非对错。”

    江听年摇摇头：“我不上网，那些对我没影响。”

    女白领笑道：“不上网好，省得看着心烦。”她抱着小狗走回来，站在门框另一边，“不过还是要小心些，这些粉丝会人肉搜索，你又是警察，估计会很麻烦。”

    江听年伸手摸了摸小狗的头，眼神下意识柔和下来：“没事，局里已经在处理了。”

    女白领看着江听年靠近不少的容颜，呆愣下来。这张脸实在太具有冲击性，她心动了很久，也自知配不上对方，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忽地，女白领打了一个寒噤。

    夏日酷暑，就算下了一天一|夜的雨，这气温也在25度以上。女白领背部寒毛直竖，难以言说的恐惧感在心间升腾。

    她下意识抱紧怀里的狗，脚步往江听年身前挪了点儿。

    江听年动作一顿，收回手道：“我刚才在楼下看到一个东西，顺手买了回来，你可以给这个小家伙做个项圈。”江听年伸手在兜里摸了一下，掏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铃铛，“是哑的，不会影响它的听觉。”

    女白领眼睛一亮，怔怔开口：“谢谢……”

    恰好物业出来，看到两人在门口，便笑呵呵走过来道：“这小狗漂亮，是什么品种？”

    女白领接过铃铛，紧紧攥在手里。听到物业问话，下意识道：“不是纯种名犬，就普通的串串。”

    物业笑道：“串串好，好养。”接下来就没再提狗，只介绍了维修进度和费用，新玻璃都是傍晚时候送过来的，再有一会儿就装好了，墙壁暂时没动。屋里四处蔓延的雨水被清理了一遍，卧室是没法住人了，窗帘、床单、被子等可以拧出两桶水来。家具上到处都是水。厨房电器暂时没损坏，明天要找人搬动家具电器清理底座下残留的水分。

    总结下来，要六七千块钱。而且还是暂时的。

    女白领道：“这么贵？”

    物业笑道：“实在是损坏太严重，维修师傅冒着大雨来加班。再加上其他维护费，包括楼下玻璃碎片清理，楼道走廊清理……对其他业主影响也很大。”

    江听年看了看自己手机上的余额，给微信列表的一个人发了条消息。物业接着说：“而且我看了屋里的痕迹……这损失肯定要江先生自己承担的。对吧，江先生？”

    窗户是从内至外的碎裂，墙壁也是明显的剧烈撞击导致，还有家具移动的痕迹，这些都可以说明屋内的损坏是人为所致。

    物业看向江听年：“我记得江先生是警察？”物业那里都有业主基本资料，江听年的身份不难知道。

    江听年看着手机，点头：“是。”

    物业道：“这个……居民房不适合对打锻炼，江先生下次要注意些。”

    江听年：“……”

    女白领想笑，又连忙憋住道：“我昨天没听到什么动静啊。”

    设了结界，自然没有动静。江听年抬头道：“下次不会了，谢谢提醒。”

    同时，手机微信有新消息，一个狐狸头像的人一连发来六七个大笑的表情包，道：“你干嘛呢，竟然难得问我要钱。”

    江听年只回复两个字：“赔款。”

    对方转了账过来，继续表情包攻击，江听年收了钱，立刻把人删除。

    狐狸头像：“……”

    江听年向物业付了钱，送走维修的人，女白领才有些不舍地回了自己家。那鬼气在铃铛出现后，没再近女白领的身，而是跟着进了江听年家。

    带回来的馄饨放置太久，口味不算太好。江听年正吃着，手机就响了。他按了接听，把手机放到离自己两尺外的沙发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江听年你也有今天！快告诉我你干了啥事，要赔偿人家这么多！”

    对方声音很年轻，听动静，好像已经笑得在地上打滚儿了。

    江听年没搭理他，自顾吃着馄饨，同时盯着对面停着不动的鬼气上。

    如果这团鬼气有眼睛，那无疑它的眼睛是黏在江听年身上的。

    电话那边又自顾自地乐了半天，才忍着笑说：“你快把我微信加回来，我有正事跟你说。”

    江听年还是不答话，对方大声道，“再不说话我就把你生活费给停啦！”

    江听年默了默，过一会儿才拿回手机，阻止对方的干嚎声：“我真后悔把钱交给你管理。”

    “后悔也没用，谁让大爷我生财有道，你不交给我管理交给谁管理？”对方又哈哈哈笑了一阵，才提起正经话题，“那恶鬼是不是找你去啦？要不要我帮忙？”

    “你能帮什么？”江听年看向对面的鬼气，“它这会儿还没成型，可以给你个机会。”

    “……”对面默了片刻，啧啧道，“你可真狠，连自己命都不要了。这恶鬼跟你命格相连，灭了它你也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