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长青在池子里泡足了九天,现实时间36个小时。
那种滋味可真是别提了。
冷热交替不说,血肉筋骨都被洗炼了一遍又一遍。虽然没有像什么剔骨剜肉那般痛苦,但是如蚂蚁咬噬的一点点痛一点点麻一点点痒,全部交织起来并且持续非常之久,那种酸爽更可怕好嘛。
到最后,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饿了就吃困了就倚在池壁上眯一会——神经再粗心再大的人,也不可能在浑身麻痒酸痛的时候能睡得很沉嘛。
时间长了的时候呢,她也会想要不然算了吧退出游戏就能结束这种折磨,但潜意识中还是觉得应该再坚持一下。紧持着坚持着,她甚至百无聊赖地泡在池中开始练习体术。
一动不动地泡着难受,练习体术的时候也累,那不如两个一起来吧。
没想到就这样歪打正着地得了意外之喜。泡在水里的时候,整个人会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一旦有动作,阻力也更大,那种水流被带动而产生的力量,让人有一种模糊的微妙。在水中体术动作容易因为阻力而变形,让她不得不将动作放慢,全神贯注的,力求标准。
人一旦有专注的事物,就没那么多的心力去关注身上的疼痛麻痒了。当她艰难地将目前学习过的动作都练完一遍后,可比以前练个三五遍还要来得累,气喘吁吁地靠坐着休息时,惊奇地发觉居然之前那种麻痒感觉轻了不少。
只不过大概不到一小时,可能积攒够了能量,疼痛中带着麻痒的感觉又开始了。姬长青能怎么办呢?当然是继续练习体术啦!
虽然累一点,但是跟镇痛止痒药一样,多么难得!
然后,她还发现,游戏还特别贴心,给提供了各种学习资料或者小游戏,就是让大家可以安心泡在池子里,想学习的就学习,想打小游戏沉迷其中好让“关小黑屋”更好过一点,也是可以的。
换了是十几岁的时候,肯定就是选择打游戏啦。在社会沉浮已久的姬长青自然比十几岁的时候更有自制力一些——没有沉迷游戏,安安静静地体术——学习——吃饭——游戏——小憩。
如何循环往复。
她觉得自己没问题的,可以忍得住这种单调。做编剧写故事的人,哪个不是随便就能宅一个月呢?
嗯,这也没错,但是错估了自己忍耐疼痛的能力。可能在这盗版飞升池中练习体术效果格外好的缘故,她在游戏时间第八天的时候,突破了体术二级。
这当然是个值得高兴的事情,就是附带的赠品令人心碎——泡在池子里的疼痛程度一下就飙升了。她咬牙坚持了一天,最后还是受不了那种万针加身的刺痛,麻溜地滚了。
她饥肠辘辘地从游戏仓出来的时候,难得地没有第一时间去洗澡,而是拿过手机,打开外卖软件,一口气点了好几个菜,才软趴趴地挪到浴室。
水雾下,她的双眼湛然有神。之前体术突破一级的时候,只以为经常锻炼让自己身体变得健康,开始拥有力量,大家也在群里交流过,都有觉得自己身体变好反应变快,赘肉都消减了些,这款游戏就算没别的特殊,就按这个健身功效,也非常值得了。
但是她刚才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即使没有戴眼镜,视线之内的事物也不再模糊。
就是不知道,这是体术突破二级带来的呢,还是所谓的洗髓带来的。
不过这个事情就挺让人高兴的啦,健身效果有了,视力都在慢慢恢复,让人不由得更期待后面还会有什么改变。再没有什么比一个日渐觉得体能衰退的中年人重新焕发青春感觉自己又开始充满活力更让人愉快的事情了,就算是又赚了一大笔钱带来的愉悦,也不能与之相比。
姬长青洗完澡出来后没多久,外卖就送到了。饿得眼冒绿光的人风卷残云般扫荡,然后有些被自己惊住了。她都做好了至少会剩一半的准备了,但现在都吃光了,居然也不觉得撑。
我的胃后面是连着黑洞么?她默默地按住胃,认真思考着这算不算是新技能get,莫非以后斜杠青年姬同学以后还能往吃播发展?
她大概保持这个造型思考了半分钟,才悠悠地长叹一口气,决定将这个锅甩给突破体术二级——穷文富武,古人诚不我欺也。
不过么,能让身体倍棒,练习体术的辛苦,还有因为身体需要更多的能量而倍涨的伙食费算得了什么呢?!
小有资产的姬长青扒拉一下目前自己的资产,觉得问题不大,就放心地躺平去睡了。
当她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有些茫然也有些惆怅,在床上坐起来,才挠了挠脸,难不成真的是饱暖思□□?
居然梦到了俞之瑶。在梦里,那个狠心的女人还是旧时模样,冷淡矜持,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疏离,连笑容都清浅。
她嗤笑一声,恨恨捶床,对自己简直是恨铁不成钢的鄙夷和心疼。
讲道理啊,她们分手都有10年了!两个人都三观非常一致地认为最好的前任就应该跟死了一样,分手后清除了对方所有的联系方式,从来不曾联系,也不曾出现在彼此的面前。
彻底得就跟这个世界上,不曾存在过彼此一般。
她知道俞之瑶结婚了,自己么,也不枉多让,后面也有过另外的恋情。那么多个前任,怎么偏偏就梦见她了呢?简直是无理取闹啊!
可能还是人不够忙工作量不够大,精力充沛了就想搞事情。姬长青嘀咕着,一边洗漱一边琢磨是要去关心一下公司事务还是再写一个新故事呢?让自己忙起来,就不会因为□□重返青春而让内心蠢蠢欲动了。
等她洗漱好出来,摸了摸最近连小肚子都消失了的腹部,觉得公司事务啊新故事啊什么的都太遥远啦,现在就有一件事情可以立刻让自己忙起来!想到就去做,她立马捞起手机给薛虹打电话:“喂,在家不?一起吃饭啊!”
薛虹在那边骂骂咧咧的,特别愤怒:“今天是周二,工作时间劳资当然是在公司啊!”
哦。那你就没什么用了。姬长青冷漠地想,无情地准备挂电话,那边又传来大吼:“别挂电话啊!你自己去拿车钥匙,请我去吃火锅啊,定位一会发你。”
行吧,还是有点用的。姬长青应了,去换了衣服,拿了薛虹房子的备用钥匙和门禁卡,下楼,从地下车库穿行而过,刷门禁卡进去,坐电梯上去取车钥匙。
她俩房子买在一个小区里,因为姬长青自称是自由职业者不太出门,买车没用,所以一般都是蹭薛虹的车。薛虹前两年换了辆车,旧车因为开得爱惜但是卖不上价,她干脆就不卖了,停在姬长青的车位上,遇上新车限号的时候开一开。今天两辆车都不限号能进城,自然就让这家伙开车火速赶过去请客吃饭。
两个人顺利地在十一点时齐聚火锅店。老规矩,各自点自己喜欢的并且能够吃得完的,姬长青勾选好之后递给服务员。服务员报一遍菜名确认的时候,反复追问是不是就按这个下单,得到确认后才一脸梦幻地问:“难道你们是吃播?”
天啊,两个人点了六十多个菜,简直不敢相信。正常情况下,两个人点二十个菜都吃不完的啊。
薛虹很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不是,快下单吧,我们饿了。”
姬长青很是惆怅地道:“感觉快要养不活自己了。”现在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吃起来一个顶仨都不止,收入可是很难翻倍啊。
“行了啊,别叽叽歪歪了,快跟劳资说说,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除了食量之外。”除了钟蓝和姬长青顺利过关之外,她们群里另外三个人还在里面死来活去呢。她和钱靖已经被杀回去两回,正在重新起步中,林璜被杀回去一次之后,重新组的队伍好像还挺靠谱的,据说已经快过关了。
就是游戏里这一关,有多少攻略其实都作用不大,现在已经发展到大乱斗了——本来大家就只是想安安生生地穿过森林过关,后面有人在营地有组织劫杀阻止大家过关,再后面姬长青他们发明了新玩法,就是反劫杀。于是,当抢得先手的人发现在营地劫杀很容易被反杀后,就继续领先一步,随时随地在路上劫杀,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发现似乎不能一起携手过关,就演变成争取大家一起共沉沦,两只队伍森林中一相逢,管你是不是想劫道,先杀为敬。
姬长青听得一阵唏嘘:“人要是堕落起来可真快啊。”
“那是。”薛虹给自己添了茶:“快说说过关后有什么好玩的。”
“嗯,过关后有类似洗髓的,变化挺大的,你看,我都可以不戴眼镜了,说不准再过一段时间,还能达到飞行员的视力呢。”姬长青指指自己,又指向确认后的菜单:“吃得多,一个顶仨都不止。”刚才那六十多个菜里面,至少有四十个菜是她点的。
“脱胎换骨啊。”薛虹是既诧异又羡慕,之前大家觉得有健身效果就很厉害啦,现在居然还能脱胎换骨,连近视都管治,这都什么黑科技啊。
姬长青琢磨半天,这黑科技,也不至于可以玩玩游戏就可以让人进化嘛,体术算一个,但是明明嫌疑最大的是游戏仓的营养液吧?
“要真这样的话,没买高级仓的岂不是亏大发了?”十一点的火锅店,客人少得可怜,后厨动作很快,服务员陆续将菜端上来。薛虹一边往锅里加菜,一边嘀咕:“早知道我也买高级仓好了。”
还装模作样地感叹表达一下自己仇富的心。
“你不是不怎么玩游戏的嘛,怎么这么顺利就过关了?”真让人羡慕嫉妒恨呐。
“噢,新人光环加持的运气,队友靠谱,时间点掐得好。”姬长青淡淡地回道。虽然他们是两人组队,但是彼此都靠谱,运气也不错。
想想林璜也是高级仓,结果运气不好被杀回去,反而钟蓝运气爆棚在快挂的边缘被姬长青捡到,一路组队顺利过关。这么一想,薛虹心里就平衡多了。
果然这个世界上主要靠运气。
反正最大的运气已经碰到了,都已经重焕青春啦,其他的,比如说游戏进度暂时落后什么的,就随便吧。“你跟老干部记得好好打拼,攒点家底,等我们出来了带飞哈。”
“好好练体术吧,那个挺有意思,也很有用。”姬长青一边吃一边含混着道:“我一会去拳击馆试试,能不能一打三。”食量都一顶仨还多了,打架方便是不是也能大力出奇迹呐?
她很期待。
“以后那些用暴力欺压他人的渣滓们就痛苦了啊。”薛虹啧啧有声,特别的幸灾乐祸。习惯以强凌弱的人,突然有一天发现,满街都是可以一拳将自己打飞的人,想做点儿什么坏事,都没法从体形、性别方面判断是弱鸡还是铁板,那种酸爽,简直酷炫。
这位同学曾经遭遇过停路边晚上取车时有人抢包,就是她比较彪,也相当谨慎,当时车钥匙已经拿在手里的,干脆利落松开包,开了车就撞上去,吓得抢包的人屁滚尿流哭爹喊娘的。
姬长青发现自己身边的朋友,都有一股宁折不弯的锐气,曾经有小伙伴在逛街的时候被人偷了手机,这货从包里掏出把水果刀追了两条街,拿刀逼着小偷将手机还给自己。手机早就被转移了,她就愣是拿刀逼着,一副不还过来就想捅一刀的暴戾,僵持了十来分钟,最后还是将手机拿回来了。
这些小伙伴的丰功伟绩,常常让姬长青觉得因为自己不够变态所以格格不入。
不过她也很欣赏朋友们的这股能豁出去的劲,富于反抗精神的人,才能活得更自我,而不是被所谓的别人的眼光裹挟着去过自己不喜欢的生活。
就着麻辣鲜香的浓郁香气,两个人吃得热火朝天,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直到将菜色一扫而空,点了两杯饮品溜缝,薛虹叹息着道:“苟富贵,勿相忘啊。”
姬长青转着手中的杯子,抬眼看了下:“行啦。哎,我们现在都已经对未来不再满是期待与热情了,真让人惆怅。”
薛虹“嗯”了一声。
真正的时代巨变发生时都是有许多痕迹可寻的,只是谁都不知道它未来会演变成什么样。正如她们这一代人,当年高考准备读大学的时候,互联网初显雏型,许许多多的人前赴后继般选择与其相关的专业。彼时很多人都隐约察觉那将是未来的发展方向,大家带着憧憬,抱着期待,激动又不安地作出选择,希望自己在不久后的将来,能够有所作为。
直到如今,回想过去,她们都能清晰地记得,当年的那种心情。
现在,跟当年一样的,那仿若打破次元壁般突飞猛进的科技,以及匪夷所思的游戏效果,处处都有痕迹表明,她们大概将会迎来星际时代。
不同的是,现在她们可能仍有憧憬,仍有期待,但心情截然不同。如果当年是积极投身希望能够在未来有自己的光芒,如今,大概就是更多地抱着这样的心情:
我知晓,我参与,随缘吧。
她们关注时事,关注变化,紧跟节奏,认真观察,要的是不与社会脱节不被时代淘汰,看看是否有新的机会,而不再是当年那种,想要成为站在浪尖上的弄潮儿。
大概这就是,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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