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组长

    “紧张吗？”

    警校毕业分配到重案二组之后第一次执行抓捕任务，陆然当然紧张。

    她眨了眨大眼睛冲着眼前为自己穿戴窃听设备的宋羽点了点头。

    “那也要呼吸。”

    被当做指挥基地的整备车里，一下子充满了同事们的笑声。

    陆然的脸一下子红透了。

    因为太过紧张，所以她一直屏着呼吸提着气站着，让宋羽给她穿戴设备可以更方便一点儿。

    宋羽是分配给自己的带教老师，重案二组的探员之一，性格一向沉稳冷静，所有人见了都怕她几分。

    第一次现场执行任务，又有平常一向不苟言笑的“小宋老师”亲手给自己穿戴设备，陆然紧张到都不敢大口呼吸。

    宋羽纤长手指在陆然的身上游走，为她压平每一个衣服上的褶皱，细心将防弹衣的形状掩藏好。

    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是自己刚才那番话引起了车里的骚动，也并不觉得自己是陆然脸红的“罪魁祸首”。

    宋羽仍旧是冷着一张脸，慢条斯理地一步步打理着陆然身上的各种设备，最后让陆然转了个圈。

    “可以了。”宋羽转头对着负责调试监测设备的田光海和王思远说。

    两个人立马给宋羽和陆然比了个“OK”的手势。

    “我在这里你放心！小陆，有大海哥哥我做你的后盾，你只管往前冲！”田光海今年三十二还打着光棍，和他这对女性说话素来油腻的语气脱不了关系。

    “你放心，陆然。我们这里连进银行的人手机屏幕上的东西都能看到。一旦发现犯罪嫌疑人过来，立刻就能给你提示的。”王思远是个戴着眼镜皮肤白皙的年轻人，他和陆然一样，都是今年新招录进重案二组的警校毕业生。

    陆然跟着宋羽，王思远跟着田光海。

    从前重案组是不收刚毕业的新警察的，都是从各个辖区基层警局选调履历优秀的探员进来，今年是难得有新政策，招录了两个刚毕业没有实战经验的新人。

    宋羽下意识地白了两人一眼。

    或许田光海和王思远是想给陆然打气，但她总觉得这反而会让陆然分心。

    她一言不发走到操控台，按下内部通话的线路的旋钮：“林妈，这边已经准备完毕。”

    在重案二组办公室坐镇的对这次行动负责总指挥的，是重案二组的副组长林俪。

    她家中有个马上高三的孩子，但是仍旧奋战在工作第一线，拿过多次三八红旗手，被大家亲切地称为“林妈”，是团结二组所有人的存在。

    “收到。李铭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传来一个男人带着几分抱怨的声音：“我和杨海新区这边分局的兄弟早就在点位了。T、M、D、热死了，这什么鬼天气！”

    王思远冲着陆然挤了挤眼睛吐了吐舌头，小声说：“铭哥又骂脏话了。”

    “李铭你这是什么态度？”知道这个线路的通话此次行动所有的人都在听着，林俪难得开始较真起来。

    若只是重案二组内部的线路，李铭这样口不择言地抱怨几句也就算了。毕竟现在还有辖区的警局的人在，万一有人多话传出去影响不好。

    线路那头的李铭似乎脾气更加火爆了一点：“我什么态度？我们重案组什么时候负责过抓捕行动了？三点零三分的行动，38度的天，我提前两小时来点位守好，你说我什么态度？”

    “你有情绪也不要带到工作中来。特别是第一线的工作。这次是小陆他们第一次到第一线，你应该知道行动的重要性。再说，我们重案组怎么不能来第一线了？我们哪一个是没有在第一线锻炼过的，难道会怕吗？李铭你是老同志了，我还是希望你以身作则，放下个人情绪，让大家都看看我们重案组的风采，好吗？”

    说到这里林俪专门切了二组内部的线路，低声说：“你也不想我们二组第一天就在大家面前出洋相，传出去给其他人看笑话吧？”

    李铭那边沉默了一会，又传来了有几分妥协的语气：“行！林俪我听你的。”

    A市重案组共有五个大组，负责处理各个辖区无法侦破的大案要案。

    重案组一般都是只负责侦查审问，抓捕等第一线的执行工作还是下沉给下面辖区警局的。

    重案二组的组长顾为民上星期被紧急借调其他单位，听说是从特别行动队新调来了一个组长代理半年。

    特别行动队，听说是公安部直辖管理的特殊部门，比平级单位都要高上一层，里面都是警察中的精英。里面的人经历全部涂抹，很是神秘。

    今天本来应该是这个神秘的新组长上任的第一天，哪知道这位新组长人还没到，就先要求重案二组的所有人都必须亲自参加这次案件嫌疑人的抓捕行动。

    李铭在重案二组警衔和林俪一样，他又立过一次三等功，他和重案二组的所有人都觉得组长顾为民调走了，接班的肯定是自己，没想到这次居然空降下来一个。

    他心里本来就有不服气，又见这个新组长的工作方式是要大刀阔斧地改革，更加是心情不好。

    林俪话中的“其他人”也是指这个新来的组长。

    李铭气归气，但是还是顾全大局的。那个新来的组长整这么一出不就是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吗？那他绝不会让人家得逞。

    田光海挡住这边的话筒，和整备车里几个人说：“你们铭哥他煮熟的鸭子飞了，你说能不气吗？”

    似乎觉得无关的话题插的太多，宋羽一下子拍开田光海挡着话筒的手。

    “疼！小宋，疼！”

    宋羽没有理会他，向林俪报告：“林妈，行动照旧？”

    “照旧。大家对一下时间，现在是下午两点四十六分。三点零三分，按照行动计划，正式开始这次抓捕行动。”

    “收到！”

    下午三点零三分，陆然迈着僵硬的步伐走进兴业银行。银行门口三三两两有李铭带着辖区警察便装散在周围。

    银行里应该是也已经有布置好的警察，她下意识地环顾着四周，想找到自己的同伴。

    警校里当然有过这种便装抓捕行动的培训，陆然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容易暴露，可是真的踏上现场，人的潜意识还是会想去寻找个可以依靠的所在。

    “她这样不行。”田光海看着监控视频断言，“又不是要她去送死，怎么抖成这样？”

    “好像是有点……”王思远不好意思直接点评和自己同期的新人陆然。他觉得如果自己和陆然位置对调，他也不见得能做的多好。

    宋羽皱着眉直接点开了通话器：“你在干什么？你想让大家都暴露吗？”

    陆然被宋羽不带起伏的声音震得整个人一惊：“我、我……我在找——”

    宋羽通过耳机指示：“你先去找个位子坐下来。”

    “收、收到！”陆然条件反射地说完以后，又小心四下看了一眼，还好身边没有人，赶紧小步往银行的等候区找个位子先坐下。

    “你看看你，把我们小陆吓坏了。”田光海打趣宋羽，“你是嫉妒年轻可爱的她来了把你组花的位置抢走了吗？”

    毫不犹豫地把手上的矿泉水瓶砸到田光海的头上，不理会田光海的呼痛，宋羽指了指屏幕一角让王思远放大看看。

    “这个女人怎么回事？”

    田光海听出宋羽语气不对，立马收起来一向的嬉皮笑脸，也严肃地看向屏幕。

    屏幕上坐在等候区的陆然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穿着过高短裙和深V领高腰上衣，烫着长波浪卷发的时髦女人。女人一直黏在陆然的身边，和她似乎在不停地说着什么。

    “把监听音量调到最大。”宋羽又打开话筒，“小陆怎么回事？”

    因为女人靠的太近，陆然也不能出声回答。

    从窃听设备里，能听到女人叽叽喳喳的抱怨。

    “小姑娘你也觉得离谱是不是？那边4号窗口明明空着，不给办理业务，非要我们来这边等着。你看看这里空调打得多低哦！我都要冻感冒了！你摸摸我的手，凉不凉？摸呀！别害羞！要不然，我摸摸你的——”

    “不、不用这么客气。这位小姐，我们又不认识……”

    面对这种自来熟过分热情的女人，陆然无疑招架不来，开始语无伦次。

    “这女人怎么这么奇怪？”田光海作为警察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并不简单，“她不会是同伙吧？”

    宋羽没有回答，只是把监听设备拿下来，站起身。

    “你要去哪？”

    “情况不太对，我去现场看看。”

    田光海点点头：“这样也好，小陆她肯定应付不了。”

    “这里就交给你了。”宋羽看向田光海，没有平常那种轻蔑和嫌弃，反而满是信任。

    “当然。”田光海摸了摸鼻子下面，一改所有的轻浮，拍了拍王思远的肩膀，两个人开始对屏幕中女人的脸进行截图画像数据比对，“有我们在后面支援，你们就放心吧。”

    就在宋羽下车往兴业银行赶的时候，通讯器里传来了李铭的声音：“嫌疑人进银行了。请求实行抓捕行动。”

    坐镇指挥的林俪便立马下令：“各单位准备，听李铭的指示，允许开展抓捕。”

    “收到！”

    “李铭、等等！”

    宋羽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李铭那边抓捕的命令已经下去，陆然瞥到了一只脚踏进银行门口有些畏畏缩缩的嫌疑人，也不管缠在自己身上的时髦女人，大喊一声：“警察！站住！”就冲了过去。

    那个时髦女人本来几乎是将自己的身体半挂在陆然身上了，这一下子失去了倚靠重心整个人往前倒下，绊到了陆然的脚。

    陆然也失去了平衡眼看着要脸往前倒下去。

    电光火石间她见到被自己惊吓到的嫌疑人转身就想退出银行门外，而另外两个早在银行埋伏好的警员里银行门口还有些距离。

    陆然脑子回想起林俪嘱咐李铭的话，不能让其他人看二组的笑话！

    于是她在半空中扭动着自己的身体，警校里的训练让她能够很好地调动身上每一处肌肉，她把自己的身体当做一个武器，借着往前摔倒的力，抛向了嫌疑人。

    宋羽赶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陆然腾空飞起凭一己之力压倒嫌疑人的场面。

    虽然疑惑，但她还是大步踏进了银行，另外两边的辅助警员已经为嫌疑人戴上手铐。

    宋羽本能地先偏过头扫了一眼那个妨碍到陆然抓捕行动的时髦女人，时髦女人用一种鸭子坐的姿势跌坐在地上，不停地揉着左手手腕，似乎是扭伤到了。

    宋羽扫了一眼，从鼻翼间轻轻哼了一声，就径直走向陆然，把陆然从地上扶起来。

    陆然摔在地上，额头和手臂上都有几处擦伤。

    “怎么会有人把自己摔出来的？”宋羽语气里带着几分责备，手指轻轻滑过陆然额头红肿开裂的伤口，并没有用力。

    陆然还是露出了吃痛的表情，却又立马换了自豪的笑脸：“没事的，小宋老师！我还是成功完成任务了！”

    “笨蛋。”宋羽语气里带着七分嫌弃和三分关心。

    这时候李铭带着人来收场，安抚其他群众。

    “小宋，刚才怎么回事？我听你说要我等等？”

    田光海也带着王思远从整备车上下来，他们过来气势汹汹走到那个还坐在地上不肯起来的时髦女人身边。

    意识到这个时髦女人长得确实漂亮，田光海一开口语气就软了一些：“你这个女同志怎么回事？你差点妨碍到我们执行公务了，你知道吗？”

    时髦的女人右手护着自己的左手手腕，任凭自己两条露出来的洁白的大长腿贴在银行冰凉的地砖上。

    她没有理会田光海要扶她起来向她伸出的手，而是目光越过田光海笑着看向还在查看陆然伤势的宋羽。

    “毛毛，好久不见。”

    本来银行的空调就已经打的太低，女人的话一出口，整个银行大厅的温度骤然又下降了好几度。

    站在宋羽跟前的陆然更是感到汗毛直竖。

    这女人刚刚叫谁毛毛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