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们要我跨部门去问交警那边把案子要过来的理由？”
俞静之今天穿着职业西装套裙，她就没有一天的衣服是不将自己的两条长腿露出来的。
她确实很美，也确实很懂得展现自己的美。
她还是靠在办公桌的一角，双手抱胸看着面前的陆然和宋羽。
“先不说交警那边会怎么定义这起案件，你们知道跨部门要案子，可比从一组那帮豺狼虎豹手里夺食都要困难？”
“而且手续和流程还会更加麻烦。”林俪在一旁适时地补充，俞静之冲她点头致谢。
“但是——”
宋羽拦住了情绪激动地陆羽，罕见地上前了一步，对着俞静之用商量的口吻说：“杨立新确实牵扯进了乐行的诈骗案件，或者不用移交案件的方式，而是和交警他们共同调查呢？”
陆然被宋羽拦下来，听懂了宋羽这是要迂回救国，于是也附和起来：“没错。毕竟这也是一场谋杀，交警那边他们自己肯定处理不了。”
俞静之伸出一个手指在空中摇了摇，否定了陆然的话：“小陆，我再提醒你一次，这个案子怎么定性，到底是普通的交通事故还是你们所说的谋杀，目前都不是我们能来给他们定性的。而且——”
俞静之收回了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这是她思考的时候常用的姿势。
“就算交警那边觉得此案有故意杀人的嫌疑，也不一定会移交到重案组来。只是一起单纯的谋杀案，最多送交辖区警局。我们要插手，不是这么简单的。”
自从A市成立重案组以来，辖区警局为了每年的破案率和破案指标，都会把破不了的案子往重案组扔，而为了对应他们这种推卸责任的作法，重案组接受案件的要求和标准也越来越高。
“那就按小宋提的方法，说是请交警那边帮助一起协助调查我们这边的金融诈骗案嘛！”田光海站出来表态，“偏偏是我们要查到乐行公司那边，这个杨立新就出事了，组长，你就不觉得这太凑巧了吗？”
王思远在这边鼓捣了半天电脑，此刻也把屏幕转过来给大家看。
他从宋羽她们回来讲起这个案件就开始练习事发地街道的网格中心，调取路口的几个摄像镜头。
视频里面，黑色的车子一直停在转弯处，等到杨立新走出银行的瞬间，开始启动加速，一路碾压过去，撞到人之后也没有半点减速的样子。
王思远有点骄傲地抬起头晃着脑袋：“要我说，这绝对是故意的。”
所有人都看向俞静之，等她拿出最后的决定。
宋羽知道俞静之已经在考虑接手这个案子的可能性，于是再次诚恳地说：“乐行投资咨询有限公司的财务情况是杨立新一手掌握的，他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突破口，这个线索不能断。就算不是为了陆然这傻乎乎的一腔正义感，为了我们手头这个诈骗案子，也不应该马虎放弃。”
重案二组的案子都是一组挑剩下来的。都是一组那些“精英”亲自选摘的，没有话题度，并且侦破难度大的案子。
这次乐行投资咨询有限公司的案子就是如此。
乐行投资咨询有限公司的吕步韬是华南政法大学法律学硕士肄业，本科就通过了司法考试，他的一切资料都做的滴水不漏。
正因为知道这是个难啃的骨头，重案一组才把这个案子丢给他们二组。
就在他们要调查乐行投资咨询有限公司财务情况的时候，杨立新就被人这样恶意撞死，绝对不会是巧合。
林俪知道重案二组这边的心已经站在了一起，她于是最后推波助澜：“如果只是请求交警那边帮助我们调查杨立新关于乐行这个案子相关事情，我想他们不会拒绝，也可以避免走那些程序。等真查出点什么端倪，我们再提出接手，也更加方便和名正言顺一点。”
林俪这个团结着整个二组“林妈”都这么说，作为新来的组长俞静之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她扫了一眼办公室的所有人，她虽然是领导，但是当下属们都达成了一个意见，她没有硬是反驳的必要。
“话先说在前头……”俞静之拿出了手机开始拨号，“交警那边和我们不同部门的，会比较难弄。如果你们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想要插手这个案子的话，我这就去联系。”
“当然。”宋羽第一个回答，她转头看看陆然，“为了真相和正义，不是吗？”
陆然知道宋羽是指她在车上和宋羽发脾气的事情，一下子脸红了。
田光海在那边起哄：“俞组长，你尽管去。小宋都这么有干劲，我再不加把劲，年底优秀不就又和我say goodbye了？这个案子，我田大海管定了。”
林俪觉得田光海还在计较自己早上说他没有评优的事情，笑着骂他：“你又在吹牛！破案哪能只靠一个人的，你真以为是侦探小说呢？”
田光海不敢反驳林俪，只能出手拍了在下面傻笑的王思远的脑袋，于是整个二组的办公室又都笑了起来。
俞静之没有笑，她看着重案二组的人一起欢笑。
宋羽在这之中，虽然嘴角的幅度不大，但也确实是在笑着。
刚来的俞静之，还无法自然地融入到这个集体。
重案二组这里的氛围，和总是执行着生死一线任务的特别行动队完全不一样。
俞静之还不习惯这样松散而开朗的氛围，在特别行动队时间都是紧凑的，任务都是危险的，人和人之间的交往也都像绷着一根弦。
而宋羽却已经很好地融化在重案二组这像热巧克力一样团队里，整个人散发的气息也比俞静之从前所认识的宋羽要柔和了很多——尽管很多人还是觉得宋羽已经冷傲过头了。
这六年，看来你又收获了很好的同伴啊，毛毛。
俞静之眼中闪过一丝短暂的落寞，低下头拿着手机一个人默默地离开，去打和交警那边交涉的这通电话。
二组办公室这里，所有人都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分析案情，就好像这个案子已经到了他们的手上一样。
在这热闹的时候，李铭推开门风尘仆仆地进来，一屁股坐到了自己位置上。
于是大家又围到了李铭的周围。
“铭哥，你回来了？”
“辛苦、辛苦。铭哥辛苦！”
李铭从公文包里把空了的保温杯拿出来，辈分最小的王思远很识趣地接过来，立马去饮水机那边接了温水又递过来给李铭。
“铭哥，你去交警那边打听下来怎么说？”
李铭猛地喝了好了几口，夸张地长呼出一口气。陆然连忙又拿几份文件当做扇子给李铭扇风。
林俪是副组长，没有惯李铭的毛病，催促他：“差不多得了！看把你虚的。到底问出点什么了？”
李铭这才盖上保温杯的盖子，不紧不慢说：“我去找我交警队的老朋友那边专门问了，这才给我问到了。最新的独家消息，现在还是不给外传的，新闻通稿都还没给媒体通过气呢。”
李铭作为一个基层工作多年的老探员，除了有敏锐的侦查能力，在警察系统各个部门都有很深的人脉和过硬交情的好哥们，算是一个警界万事通。
和能力一样出挑的，是李铭的自恋。
“你到底是问到什么了？”宋羽有点受不了，直接打断李铭的自恋。她和李铭在自尊心这方面很像。
李铭的情绪被打断，还没等到陆然和王思远两个新人的吹捧，多少有点不甘心，声音的调门也降了点：“肇事车辆的司机已经找到了。他一路逃窜，被交警拦路堵截，最后走投无路，把车开进河里，淹死了。”
“淹死了？”
“嗯。大概是觉得自己撞死了人罪无可恕了吧？又或者是逃跑的时候驾驶失误，反正是追踪到城郊路口，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开河里去了。连人带车地打捞了一整天，半小时前才给弄上来。”
“杀了人，之后又自杀……”林俪翻了翻手上的一些案卷，“这种情况，像是仇杀，完成任务之后再自我了结。”
陆然不解地问：“仇杀。杨立新一个会计，什么人会和他结仇呢？”
田光海理所当然地说：“小陆，你这就不懂了吧？一般仇杀，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情。要我说，先起底一下他的人际关系，看看他生活作风——”
宋羽听不下去田光海想当然的胡言乱语，出口反驳：“要说钱，眼下不就正好有一个吗？”
林俪问：“你是说乐行公司的案子？”
宋羽和李铭同时点了点头，意识到彼此的同步率，两个人又英雄相惜地对视一眼。
不服气地田光海直叫嚷着：“哼！肉麻！你们俩也不嫌肉麻！”
“谁肉麻了？”俞静之这时候拿着手机走了进来，本来还想和李铭再一起戏弄一下田光海的宋羽立马整张脸又冷了下来。
俞静之的目光却还是留在宋羽的脸上。
“没什么，他们说瞎话呢。”林俪打着圆场，“你和交警那边联系好了？”
俞静之点头：“暂时是说好了，不过是有条件的。”
陆然紧张问：“什么条件？”
俞静之神秘一笑：“等案子破了，我再告诉你们。”
她这个笑容带了几分戏谑，和平时那些温柔的笑容比起来，看得让人心底生毛。
俞静之看到李铭回来了，又说：“李铭，你把那边的情况和大家说了？”
李铭还不知道俞静之已经去找交警那边沟通的事情，以为她要责怪自己没有等领导回来就和大家分享情报，他怕俞静之认为自己是仗着老探员的身份没有把俞静之这个新领导放在眼里。
他有些尴尬地回答：“啊，我简单地说了一下。其实因为我这边问到的信息也不是第一手的，所以——”
“那我就再来补充一下吧。”俞静之显然没有李铭多想的那些弯弯绕绕心思，
“交警那边和我说已经找到肇事者的车子和尸体了，肇事者是男性，身份还在排查。我想他死了这个你们应该已经听李铭说过了。我再给你们补充一个，尸体右边太阳穴上好像还有遭钝物打击的伤痕。初步判断可能是车辆里面逃生锤造成的。”
宋羽问：“这么说，这个肇事者也不一定是死于溺水？”
“法医现场尸检判断还是淹死的。具体死因还是得等进一步的尸检报告。”
陆然跟着宋羽的思路分析：“如果车上被找到的尸体是被钝物击打致死，再被放在车里，造成开车溺水的假象，那么这就是又一起凶杀案了。”
王思远也不甘心落后于陆然，抢着说：“那么也就是撞死杨立新的时候，黑色车上可能有着不止一个人。”
宋羽更一步补充：“也有可能这个尸体并不是撞死杨立新的真正凶手，而是被人杀害后，来顶替这个罪名。”
俞静之晃了晃脑袋：“真相是什么呢？这些都只是可能，要靠你们调查出来了。对了，听说车子打捞出来的时候，四个车门都是紧锁的，只有驾驶室的车窗开了一指不到的缝隙。”
李铭摸着自己的保温杯：“也就是说至少在车子冲进河里的那一刹那，车上肯定只有一个人是确定的。”
王思远感叹道：“这不就是推理小说里面的密室杀人吗？”
陆然问：“为什么是密室杀人？”
王思远挠了挠后脑勺：“因为不管这个人是被钝物击打致死，还是溺水死亡，他死亡的时候都只有一个人在车里面，这不就是密室杀人吗？”
田光海用力拍了他的头：“笨蛋！也有可能是凶手在别的地方先杀死了这个人，再把他装到车里，然后连人带车弄进河里。”
宋羽摇摇头：“可是这样，凶手是怎么做到自己不在车里，却能把尸体和车从路上弄到河里的呢？”
田光海有点窘迫地说：“也、也许是他下来手推的？”
大家又忍不住，开始小声笑起来，李铭拿保温杯指了指田光海：“这也太蠢了吧？再怎么有力气的壮男，大太阳底下把一部车带一个人推到河里？他不嫌显眼呀？更不要说后面还有那么多交警在追他呢。”
笑归笑，但是大家同样也无法解答这个疑问，都又开始犯难。
俞静之这时候拍了拍手，把大家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这里：“好了！你们也别光在办公室里面干想了，破案难道只靠脑袋想的吗？你们要我帮你们把案子要来，我努力了，后面就看你们自己。我先走了，你们好自为之。”
“你要去哪儿？”
“我晚上得去开会啊。”
“那你还回来吗？”
俞静之有点迷惑地看向林俪，林俪一向是重案二组最识大体讲规矩的，她不知道林俪怎么会突然拦住自己。
“我的工作还得全部向你们汇报？”
“没有。”林俪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只是以前顾组长都会和我们一起过案情……”
重案二组之前的组长顾为民是个和所有组员同进同退，一起熬夜加班，一起想破头脑的老好人。大家也都习惯了在结束每天的侦查工作后，晚上回到办公室和他一点点汇报和梳理案情。
俞静之无奈地笑了笑：“他是他，我是我。你们的老顾已经被调走了，所以……我没有那么多规矩和讲究，我只看结果。等你们调查到一个阶段了，再来告诉我吧。”
说完，她眼角瞥了一眼宋羽，回了自己办公室拿包走人。
“这个俞组长，不好弄啊。”李铭没来由地这么感叹了一句。
“她一直这样。”宋羽小声附和了一句，因为声音不大，只有她身边的陆然听到了。
陆然心头的八卦之火已经烧得窜天高了，可还是畏惧于宋羽平日的严厉，努力用口水把它浇灭。
重案二组的人按老规矩分配了走访调查的任务，对于这次案件的调查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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