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菜菜很讨厌“家族聚会”。
因为总是会有一些跟你一点也不熟的人,仗着是你长辈,就对你指指点点。小到你的身高长相,大到你的学业跟家庭。
凡是能说的,他们都要将你说个便,好像这样就能痛快了一样。
对你的关心,简直比对他家孩子的成绩单还多。
听着耳边的絮絮叨叨,白菜菜笑得脸都僵了,心里烦躁,但却没有表露出不耐来。
李白初次登场的时候,着实惊了一下各路的亲戚朋友。
因为在他们眼中,白菜菜是个传统的乖乖女。那些个好做媒的老妈子,早就将白菜菜纳入“保媒名单”里去了。暗地里估算着白菜菜毕业的时间,想着适时地给她介绍个相亲对象,让她成家立业。
她们甚至都没问过白菜菜的意见,就已经预先给人定了好几户在她们看来,身份跟地位都配白菜菜这个“孤女”绰绰有余的人家了。
可偏偏这白菜菜不如她们的意,眼瞧着就快毕业了,竟是突然给带了个男人回来。
瞧着李白那模样,虽然好看得紧,但却留着不伦不类的长发,着实叫他们打从心底里瞧不太上。
只觉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好孩子堕落了,跟着一不入流的家伙好上了。
想着,皆是交头接耳,暗地里嚼舌根,对着李白评头论足。
好些个白菜菜都不记得叫什么的人还劝她,说女孩子家家的,读书时别浪费时间跟男人厮混,要好好地完成学业,将来找个好人家。
因着白菜菜的父母出车祸死去已经一年多了,大家也都将这事儿淡了,便堂而皇之地提点着白菜菜,说她只是个孤女,家里没有依靠,虽找不到什么特好的男人,但到底要找个靠谱的。
如李白这类,长发俊脸的败家子长相,万万不得沾。
白菜菜已经有些生气了。
虽说自己跟李白并不是真的男女朋友,但自己的私事儿被这么多不怎么熟悉的亲戚拿来说道,不管怎么想,都不舒服到了极点。
何况,他们还谈及到了自己的父母。
是,她是没了双亲,是所谓的“孤女”不错,可生她养她的是已经逝去的爸爸妈妈,就算要被教导,也只有自己的父母才有这个资格。
这些没给过她一口饭吃的所谓亲戚,凭什么高高在上地摆出一副怜悯的姿态,打着为她好的旗帜,对她的人生指指点点!
她骨子里是叛逆的。
只不过是表面温顺而已。
听着这些话,她低垂了头,只当他们都在放屁,说的还都是狗屁不通的话,并不想理会。
桌子下搅动着的双手,以及越发冷硬的笑容,都显示出了白菜菜此刻的心情......那叫一个不爽啊!
李白就坐在白菜菜身边。
他何等聪明,那些白菜菜的亲戚对自己的嫌弃,他甚至不用去听他们说的话,只是瞧一眼,便能从他们的眼中看出来。
这群人真是聒噪得很。
李白听着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也是心烦得很。
最后,干脆学着白菜菜的样子,跟个木头似的坐着,一句话也不说,谁也不去理会。
他就那样静坐着,跟雕塑一样。
嘴角总是挂着淡淡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冷漠地看着你。
整个人的气质也古怪,浑身都透着让人不舒服的刺痛感。仿佛是什么利刃,躲在黑暗中,不知什么时候就能窜出来给你一刀子,叫你殒命。
也正因为这样,才没人敢跳出来指着李白,让他把那头碍事儿又碍眼的长头发给割掉。
只是暗地里讽刺说,这是什么“艺术家”的造型。
白菜菜的奶奶见有的人越说越没谱儿,终于出声:“都歇着吧,说这么多也不嫌嘴干。”
看在老人家的面子上,大家终于安静了。
饭菜摆好。
大家都动起筷子来。
白茉坐在李白的对面,从李白进了这包厢开始,就暗地里打量了他好多眼。
见其眉眼俊美,身材也高挑颀长,肌肉紧实,心思便活络了起来。
眼眸一转,她举起自己的杯子,里面装着橙汁儿,巧笑嫣然,道:“我敬姐夫你一杯。”
李白:“......”
他倒是头一次听人这么叫他,反应了好大会儿。
白茉又笑道:“怎么,别是姐姐管得严,姐夫怕得连一杯水果饮料都不敢喝?”
说着,扭了扭腰,将自己不算小的波浪露了一点点出来,春色正好向着李白。
白菜菜:“......”
这是在嘲讽她是个母老虎么?
李白这才回过神,不过也没有理会正在卖弄的白茉。
慢悠悠地举起杯子,一口喝了干净,也不说话,表情都未变过。
随后,看向白菜菜,说话的声音虽然低,也不大,但却让在坐的人都听得清楚。
李白:“我可不怕你。”
话虽如此说,但语气温柔,眉眼里都是他们难见的蜜意,当即认为,这是情话了。
白菜菜将头埋低,自然也看不到大家的反应。
只做害羞状,暗自腹诽着李白这人:【怕了她才怪了嘞!】
两人的武力值根本不在一个次元,就算怕,也该白菜菜怕才对。
白茉兀自举着杯子,僵着笑容,进退两难。
白奶奶发话:“茉儿,吃饭吧,别调侃你姐姐了。”
被人塞了个台阶,白茉自然顺着就往下爬了去,当即笑得如花儿开似的,秋水时不时的就往李白那儿撒点儿,姿态慵懒,却能很好地展现出身为一个女人的柔软来。
不过她这卖力的表演,注定了只能是一场给瞎子的卖弄。
......
......
饭吃到一半儿,白菜菜的大舅舅也喝得脸色深红,瞧着怕是醉了。
不过仔细一看,他眼睛倒是有神,丝毫不见浑浊。
大舅舅拍了拍桌子,高声:“菜菜啊,你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爸妈都走了,我作为你爸的亲兄弟,当然要照顾你!”
说得那叫一个豪迈。
白菜菜心底里却撇了撇嘴。
她这大舅自称什么企业家,可活了几十年,到现在了,连个像样的成绩都拿不出手,一直靠着她奶奶的养老金吃饭。
大舅舅:“别说我没念着你这个侄女啊!这样,你大舅我这儿有个生意,正好缺个投资人!你啊,你就把你爸妈留下来的那些钱,都给我!我保证,不出一年,准给你赚得盆满钵满!让你后半辈子都不用愁!”
“......”
众人无语。
看着白菜菜大舅舅的表情,仿佛在说:【你开什么玩笑!】。
白奶奶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很多,缓缓地,将碗筷放下了。
可还未等她说话,那大舅舅便又嚷嚷了起来。
“菜菜啊,你家大舅我,绝不会亏待你的......怎么样,把钱都投资给我吧,我保证让你赚!赚!”
白菜菜再是擅长跟这些长辈做戏,当个好孩子,此刻听见自己的亲舅舅,竟然觊觎着自己父母的遗产,也生气了。
笑容暗淡,有些泛冷。
声音也不复清甜:“舅舅,我把爸爸妈妈的钱都存在了银行,是死期。”
明白人都听得出来,这是婉拒的意思。
可她大舅舅,却不是一般人。
这家伙,脸皮厚得很。
当下摆摆手,道:“没事儿,不就取款的时候麻烦了点吗!我、我等你!”
白菜菜:“......”
白茉怕是记着前天白菜菜给她难看的仇,这会儿笑着出声,好似为她好一样:“姐姐,那些钱你拿着也是没用,不如做做生意呢。”
大家都是知道白菜菜的大舅是个什么样子的“商界奇才”,当下只觉这大舅太没良心,连自己亲兄弟的遗孤也要坑。
却也不敢说话,怕就怕这不要脸的家伙缠上自己。
美其名曰投资,有脑子的都知道,这钱一但扔进去,就相当于打了水漂,没影儿了。
正是难堪时,白奶奶终于忍不住了。她皱巴巴的手,往桌上一拍,眉目冷横:“还吃不吃饭!”
大舅见自己的妈都气了,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忙是点头,乐呵呵地道:“吃,这就吃!”
白奶奶向来疼惜白菜菜这个孙女儿。转头,便开始安慰起她来。
即使心里再不舒服,自家奶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白菜菜忍着怒火,对白奶奶笑了笑,低声道:“我没事的,奶奶。”
说罢,开始给白奶奶夹菜。
白奶奶见她懂事,更是心疼得很。
想了想,白奶奶将目光落在了一直不说话,就跟石子儿似的杵在凳子上不停喝汤水的李白。
圆圆的脸上,顿时出现了和蔼的笑容。
她转头,微微探出身子,将李白看得仔细:“孩子,我家小果子是个好姑娘,你可别欺负她啊。”
李白当即放下手中盛满了烫的碗,郑重道:“你放心......”
像是没说完,李白顿了顿,眼神不自觉便落在了坐于身边的小女人身上。
低声道:“便是世人皆恶,我也会护她周全的。若我某天动了邪思,害了她心疼,自当不得好死,万劫不复。”
这话一出,满桌子的人都愣了。
“......”
这小伙子说话,咋就一股子复古味儿呢?
白菜菜则是浑身一抖,只觉李白这戏,演过了头,着实叫她难受啊。
她搓搓胳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白奶奶却是高兴,笑出了声,连连叫好,好像很是满意李白这人。
她苍老的面容,隐隐泛着红,喃喃道:“想当年,你爷爷,也跟着小伙儿一样,嘴甜,会说话,哄得我啊,是日日高兴......唉,可惜就只走的早了点。”
白菜菜握住奶奶的手,无声安慰。
李白聪明,看人的本事也强。
如今只一顿饭的功夫,却也将白菜菜一家的情况摸了个大概。
他不敢在饭桌上吃太多,怕吓着人。便一口口喝着水,一次次啄着汤。虽然吃不饱,但起码肚子里有些东西,不至于空空的,让他难受。
......
......
好不容易,饭局散伙儿了。
本来一家子还打算去公园玩儿的,可白菜菜是一点也不想呆了,便以学校有事儿做借口,提前开溜。
一路上,白菜菜情绪不高,也就没怎么说话。
李白不觉尴尬,只一步一步,稳稳地跟在她身旁,不曾落下。
就在两人要走出这饭店时,不知从哪个拐角里,白菜菜的大舅舅,跟猴子似的蹿了出来。
一张脸笑得不见牙,搓着手,乐呵呵靠近:
“菜菜啊,那个投资的事情......”
白菜菜不耐,微微皱眉,打断了他:“舅舅,那些钱是我爸妈留下来的,我不想随便花掉。”
大舅立刻不高兴了:“你这孩子,那哪儿能叫‘随便花掉’呢!我都跟你说了,这叫投资,投资!将来肯定赚的,你信我就行了!”
白菜菜抿着嘴,捏着拳,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成日里做白日梦的舅舅。
梁静茹给他的勇气么!还赚钱!
也不瞧瞧自个儿烧了多少自己奶奶的棺材本儿!他又怎么好意思跟侄女借钱来胡闹!
白菜菜的大舅显然不觉得自己是个废柴:
“菜菜啊,我知道,你肯定是因为前几年我在生意上的一些小波折,所以不敢轻易投资!但是,你放心,我最近啊,看了不少马匀的成功学!这一次,肯定能成的!”
白菜菜真想有盐汽水喷死自己的舅舅。要不是看在他跟自己死去的爸爸长得相像,她这会儿,怕是早就骂人了。
“还是少看点这些书吧,不适合您。”
白菜菜说完,心累得很,踏步就要离开。
大舅舅一瞧,急了,伸手就要拉人。
可他这手还在半空里,连白菜菜的一根毛都还没碰着呢,一只骨骼分明,五指修长,手背上鼓着几根青色经脉的大手就挡住了他,捏着他的手腕,如钢铁一样坚固,难以撼动。
白菜菜的大舅舅惊讶于李白的力气,瞪着眼,抬头就要骂这年轻人不懂规矩。
可当他真的看都李白那张寒霜似的脸,跟无甚感情的眸子时,却惊得说不住话来,只下意识的抖着,哆嗦着想要逃离。
一个在血腥当中摸爬滚打了十年之久的人,哪里还有什么“人性”啊。
表面的风平浪静,不过只是适应生存环境的伪装而已。一但发生了不可控因素,内心的躁动跟杀戮的狂吼,就将撕破温和的皮肉,让杀意肆虐。
李白嘴角噙笑,眼底是深深的黑:“果子说了,她不愿意给你‘投资’,明白么?”
说着,李白暗暗加大的力气,五指收紧。
白菜菜的大舅,疼得到底一口凉气。
他见过无数的人,但从未见过李白这样,双目里满是不在乎,仿佛自己根本就跟死了一样,只是白骨,毫不起眼,也毫不值得他注意。
白菜菜的大舅何时见过满身都是煞气的亡命徒似的疯子啊。
当下被镇住了,即使现在手腕儿痛得他冷汗直流,也不敢出声叫唤。
只磕磕巴巴道:“我、我明白了。”
“那就好。”
李白松开了他。
白菜菜一直站在李白的身后,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回头,便见到自己的大舅跟见了鬼似的头也不回的跑了,纳闷儿得很。
问道:“大舅怎么了?”
李白眨了眨眼,将浑浊得污泥一样的腥臭嗜血之意收了起来,转而轻声笑道:“可能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吧。”
闻言,白菜菜奇怪地看了他几眼。
不由得问:“你干什么了?”
李白神态自然:“什么都没做。”
白菜菜可不信。
李白第一次,走在了白菜菜的前头。他快阔的背影,替白菜菜挡住了部分炽热的阳光。
回头轻笑,转移了话题,道:“不走么?”
“走,当然要走!”
白菜菜巴不得马上离开这里。
这所谓的家庭聚餐,对她而言,不过是一场尴尬而已,也没啥留恋的。
......
......
从离开饭店开始,李白确实是走在白菜菜的前头的。
可走着走着,白菜菜竟是小跑了上来,跟上了李白,道:“你别走太快,跟着我,不然要迷路的。”
见白菜菜一脸担忧,李白即将脱口而出的那句【我记得来时的路】,也就不知为何被吞了进去。
他动了动唇肉,最后只笑着点头,应了白菜菜的话,乖顺地挪步到了她身后。
白菜菜的背影很是纤细。
女人的身体,总是跟男人的不一样。无论是气味,还是肌肤的柔软度。
李白的总是忍不住去瞧白菜菜那露在衣裳外的一截儿脖子。
那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
只要轻轻的将利刃放上去,便会破皮溢血,生命也将消失。
李白最是喜欢以封喉的方式,来收割敌人的性命。
可此刻,他看着白菜菜的脖子,心底却难得没升腾起致命的杀意。
只恍惚觉得,脖子实在是太过于白洁滑嫩,甚至于经脉的走向,他都能看得清楚。隔着皮肉,他似乎听到了血液流淌的咕噜声,以及血液里的温热触感。
鬼使神差的,李白伸出手,指尖微颤着,向着白菜菜的脖颈肉去,想要触摸到那软......
“对了,你刚刚是没有吃饱是吧,要不我回去给你做......”
白菜菜忽然转身,李白没来得及收回自己的手。
那根手指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正如李白有些惊慌的表情,格外不安。
最后,手指没有摸到白菜菜的脖子,反倒是戳在了她的鼻尖,往里一推,原本高挺俊秀的鼻子,也成了个小猪鼻。
白菜菜愣了,皱着眉:“你干什么啊?”
李白:“......”
玲珑巧妙的一颗心,此刻是剧烈跳动,思绪婉转千百次,却是迟迟不见开口解释。
正是紧张时候,李白忽感肚子一胀,而后一汪水憋在了难言部位,尿意迸发,直冲脑髓。
天杀的,他竟然红了脸,结巴了:“我、我就、就想问、问问,哪儿能让我、我方便一下......”
这跟戳她鼻子有啥关系!
白菜菜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见李白还僵着不见收手,便自己撇了脑袋,将鼻子从他手里拯救了出来,揉了揉,打开手机,搜寻了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公厕位置。
找了找方向,白菜菜指着前路:“走吧,我带你去。”
“嗯。”
李白捏紧了拳头,像是忍耐什么。
走路姿势颇有些怪异,好似蹑手蹑脚般,拘束得像个小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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