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认倒霉的慕远柯只好乖乖去给萧居处理伤口。
其间叶韶直接翻身坐着桌子，一手搭在木食盒上：“你怎么又回来了，忘记拿东西了？”
慕远柯头也没抬地说：“大概是猜到我们叶大公子缺个打杂的，心念一动就回来了。”
“去你的。”叶韶笑骂一句，“说人话。”
慕远柯手腕一转，把伤药倒在萧居手臂的伤口上，这才回答：“你确定了要收这孩子为徒了么？”
叶韶双手撑在桌子上，漫不经心地说：“那当然啦，不然你以为我拿这种事情逗人家玩？我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吗。”
“我倒觉得挺像你能做出来的事情。”慕远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恰好又被这时耳朵十分灵敏的叶韶捕捉到。
“又说我什么坏话呢？”
慕远柯正好侧身瞥到他双眸微眯，嗅出一丝不对，当机立断道：“什么都没说。我就是好奇，你方才不还说坏人前程么？”
轻抿一口茶水，叶韶不紧不慢地说：“坏他前途总好过坏他性命吧。而且萧家我也是有所了解的，乐善好施。虽为当地唯一的修仙世家，但从未仗势欺人，好端端被扣上这么个罪名满门被灭，这孩子挺可怜的。”
听到这里，慕远柯看了他一眼。
叶韶明白他的意思，放下茶杯耸耸肩：“好吧我承认，收他为徒也有我的私心。”
慕远柯听他语气，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正经理由，停下手中动作。
结果叶韶伸了个懒腰就懒洋洋地说：“这孩子长得挺可爱的，留在身边养养眼多好，你说是吧？”
慕远柯：“……”
是他太天真了，居然期待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来。
叶韶毫无自觉地嬉笑一声，跳下桌子走到床前，看着萧居身上被他扯开半边的衣裳嚷嚷：“你别光愣着啊，等会我小徒弟着凉染上风寒我可饶不了你。”
慕远柯又看了他一眼，扭头回去继续手上动作：“嫌慢你自己来。”
叶韶连忙摆摆手：“不不不用了，我包扎的手艺哪有你好！”
“包扎要个屁的手艺？你还不就是懒。”
“看破不说破好吧。”
“……”
也不管两人如何闹腾，慕远柯还是加快了给萧居的包扎。
然而即便如此，当晚本就重伤在身的萧居真的开始发热，两人都不会什么医术，忙里忙外大半天才终于等到他病情平复。
慕远柯扯了张椅子坐着休息，喝口水后忍不住扭头问叶韶：“你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去给你的嘴开光了？”
叶韶干脆趴在了桌子上，鼓起嘴嘟囔道：“又关我什么事，明明是你动作太慢！”
这头他们还在吵闹，那边又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水……”
是萧居醒了。
累到不想动的叶韶还是认命地倒了杯温水，亲自递到萧居唇边去。
他自认虽然没有什么照顾人的经验，但递杯水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结果他才这么想完，萧居就因为他灌水灌得太猛呛了一口水，差点咳得伤口又裂开。
叶韶手忙脚乱地把水杯放到一边，忙问：“没事吧？”
萧居苍白的脸被呛出一丝红润，缓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地说：“我没事。对不起，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发烧时他脑子昏昏沉沉，却也能感受身边有人忙来忙去。
这是除他爹娘与兄长外，第一次有人为他生病忙活。可其间他也隐约听见了叶韶几声不经意的抱怨。
“为什么生个病这么麻烦的？”
“小孩子也太弱了吧。”
“……”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萧居害怕叶韶会因此就嫌弃他。
叶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听他声音虚弱，缓和语气揉揉他的脑袋：“没事，这几日你过得应当挺苦，好好休息吧。既然认了你做徒弟，我这个做师尊的总不能放着你不管。”
说完他还自己感动了一番。这么关心徒弟的师尊可不好找，这孩子总该心当情愿了吧？
然而他没有等到萧居感天动地地说“师尊真好”，就只听见他闷闷地应了一声，好似很不开心。
是因为生病没精神么？
叶韶越想越觉得对，像他这么好的师尊他小徒弟怎么可能不感动！
他抬眼看向萧居，正想再说几句话安慰一下时，正好将小孩满脸的自责与失落收入眼中。
叶韶到嘴的话顿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出口就散成云烟。
好像和他想的真不太一样。
原先稍有雀跃的心落回实地，叶韶只愣了一会儿便恢复如常，收回手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一边转身一边说：“我也先去休息了，小徒弟你有什么事喊你慕掌门，他不睡的，你不用同他客气。”
慕远柯无奈地说：“你还真把我当下人使唤了？”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在叶韶要走的时候顺手捞起一件斗篷给他：“夜间天冷，多披一件。回去后你也快些歇下吧，要是又累出什么病来，方大公子可是要找我算账的。”
慕远柯口中的“方大公子”名曰方闲，和叶韶一样是桃花妖，也是他们三人中唯一会医术的。
叶韶体弱容易生病，原本一直由方闲料理，只不过方闲和叶韶不知怎的闹了点小矛盾，两人都不肯先认错，方闲就在一百多年前赌气回了他自己最初的居所，把叶韶托付给慕远柯照顾。
慕远柯本就是小厮出身，做起这些事来毫不含糊，叶韶也就懒得去把方闲哄回来。
乍一听到方闲的名字，他脚步滞了滞，旋即浑不在意地挥挥手：“知道了。”
说着他便推开门出去，一阵冷风直往他脸上刮。
暮春的夜间四处都飘着寒意，叶韶自知身体不好，拢拢单薄的披风快步赶到偏院去。
捡到萧居的时候他气息微弱，情况紧急之下叶韶直接把他带回了自己的房间。如今萧居身体还未恢复，也只能他自己挪窝了。
所幸客院一直都有人负责收拾，倒也能住，就是有些冷清。
叶韶站在空荡荡的客院前，抬头望了眼夜幕。
寥寥几颗星碎点缀在一片漆黑当中，不时地闪烁起微弱光芒。清冷，寂寥。
叶韶抓了抓被夜风吹乱的发丝，一脚踏入客院。
果然还是吩咐人收拾一下，等萧居病好了就让他住在偏房吧，这边也忒冷清了，怕不是要给那孩子憋出什么毛病来。
想到方才见到的那副神情，叶韶抿了抿唇，最后叹一口气。
轻飘飘的叹息落在空旷的院子里，很快便与夜色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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