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乐有天赋, 有才能,更有野心。
灰烬瞄准的不仅是华国市场,但相较于引进国外电影,华国电影想要对外输出更为困难。
近年来也不是没有华国电影在海外上映, 但每次都只拿到聊胜于无的排片口味差异, 宣发困难, 在国内几十亿票房的大爆电影,海外首映说不定只有小几百万。
这可怜巴巴的几分票房, 林晓乐是断看不上的。
华国电影想要在海外打开市场, 只有两个方法。
一是靠主演。
比如某些全球知名的武打演员的电影,多的是人奔着演员去看。
宿容自从拿到格莱美之后,别人尊称起来能算半个小天王,但这半个小天王和江络那不高不低的海外名气加起来,也没有到能让认不大清华国人脸的国外友人进电影院的地步。
那就只能靠第二个办法。
冲奖。
本着不能把鸡蛋丢一个篮子里的念头, 大大小小的国际奖项林晓乐投了个全。灰烬这电影绝不是纯粹的商业片,但也并不是纯粹的冲奖片, 林晓乐心里有点打鼓,只能期望他们运气好, 捞个a类以上的奖, 说不定能打开点院线。
各大奖项都有上映时间要求, 这下过年档也没法走了,上映日提前了几个月, 拉到了国庆当天。
这一提档,什么点映啊,首映礼啊都被提了过去。
这么一来,宣传自然比不上同档期提前半年就开始搞噱头的几部。林晓乐自信“是金子总会发光”,业内其他人则是暗地里嘲讽他“恃才傲物”, 眼睛放到天上,为了那压根不知道能不能冲到的奖,这么干净利落就上了,真当自己是什么百年难遇的黑马么
却不料片方这面宣传稍弱,但两家粉丝可不是吃素的。
容光和浆果两家顶流粉为了这部电影准备了半年应援,结果现在没了首映礼,集的资竟然用不上。
两家一商量,干脆拿多出来的钱拿来宣传。
流量家的粉,个个都是营销达人,精打细算着买了一堆商业中心的ed屏,还有印了海报去电影院贴的。
至于网上,反正喊口号又不要钱,“10月1日灰烬上映”都快被体量巨大的两家粉丝喊成网络流行语。
这一波粉丝自发宣传,竟然形成铺天盖地阵势,临近国庆的时候感觉全世界都在喊着灰烬。难免有别家粉丝和产生逆反心理的网友嘲讽道不知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两家粉造势造成这样,不怕上映后反噬
吱吱拿着爆米花,看到这条评论,翻了个白眼。
她虽是初恋追星,但又不是初恋观影。灰烬并非原创剧本,在原著质量过关,导演水平在线,在预告特效画面同样令人惊喜的前提下,她倒也不期待这部片真像片方吹的是什么“跨时代科幻大片”,但想来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国庆放假,她不用上班,和络粉姐妹相约零点首映场。
一进去,看见影厅门口挂了好些个宿容和江络的灯牌,热热闹闹的跟霓虹灯似的。
影片播出期间,向来是主演粉的蜜月期。
吱吱坐下,和隔壁的容光姐姐好生商业互吹一波,你一句“哎呀你家宿容的归真牛逼”,我一句“哪有哪有,你们江络的熹微也不错,最近是不是又要出新曲了”,跟傻家长吹家里孩子似的吹完一波,纷纷紧紧张张打量周围。
灰烬的首日排片是25。
末日废土题材不算大众,这排片量还是考虑到林晓乐和两位主演的面子上略微提高了些。
票房和排片量息息相关,至于后面能不能提高排片,就要看首日票房和上座率。
一部优秀的电影,粉丝绝不是观众大头。
吱吱左顾右盼,直到看见在广告过程中,场内绝大部分位置都已经坐满,才放下半个心。
龙标的音效响起,她戴上3d眼镜,紧张地看向大屏幕。
“百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彗星雨破坏了地球生态。”
稚嫩的童声着过去的历史,镜头转向孩子手上拿着的书本,上面几张图片描述了当年人类如何在基地中艰难求生。孩子翻过一页,然后被上面有些可怖的变异种图片吓了一跳“奶奶,你真的过变异种么”
镜头往上移动,抱着孩子的老妇人脸上露出一个怀念的微笑。
“是啊,我见过那还是在六十年前的大灾害时期。”
镜头拉近,老妇人棕色的瞳孔在荧幕中放大,萧瑟的风声响起,时间线已经回到六十年前。
大灾害时期的天空呈现一种诡异的红棕色,就好像是干涸的血液。深灰色的灰烬像是巨大的雪片一样落下,在路边堆叠起一个又一个闪着荧光的土堆。人类发展至今的文明被灰烬埋没大半,耸立的高楼早就没有人烟,生锈的交通工具沉默蛰伏,路边堆砌着动物的尸骨。
吱吱暗暗抽了口凉气。
灰烬的特效做的真的是太好了,精致真实到难以想象这竟然是华国的科幻电影。观众的心情随着逐渐黯淡的色调沉下来,这时屏幕归于黑暗,图腾一般繁复精致的字样在黑暗的银幕中浮现。
“灰烬”。
屏幕再次亮起,一片灰烬从红棕色的天际缓缓飘落,掉到青年手中拿着的植物根茎上。
植物根茎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冒着烟的大洞。
“海因你这家伙又拿着食物乱跑”
海因被他的长官敲了个暴栗“你以为我们这次出来带了多少干粮”
海因委屈巴巴地把植物根茎丢到一边“长官,我们这次的任务不是已经完成,桑然少将为什么还不下令折返”
长官在海因那小孩没毛的长相上打量几秒,出了口气“外城沦陷的时候,你应该还在中心城读书吧。”
“对你来说,外城可能只是个流浪者的聚居地,”长官点了根烟,“但是,这里的确也曾生活着几十万的人类。”
几十万人类的消失,不是在一夜之间。
掌权者恐惧变异种入侵,迟迟不肯大开城门救援,几个月一年拖下去,外城变得和城邦以外没什么两样。
没有放弃救援外城居民的掌权者,只有桑然少将。
“监测到二十只左右的变异种,”负责勘察的士兵传信过来,“桑少将,请下令”
桑然出场的时候,吱吱就算不是宿容的粉丝,心脏都停跳了一秒,旁边的容光更是忍不出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男人身着板正的军装,不苟言笑的脸俊美无涛。他穿上短披风模样的高科技防护装置,拿上防护眼镜同时下令。
“继续前进。”
继续前进,就是要和变异种当面对上。
手下的士兵却没有半丝犹豫,行了个军礼之后传令下去,装甲车队加速,而桑然则是坐上了更便于行动的越野车。
越野车冲进变异种堆,桑然和几个精锐兵从车上跳下,之后就是一场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戏,桑然仿佛一个摸不清行踪的鬼影,手起枪响,力大无比的变异种在他面前简直手无缚鸡之力。一只变异种抓住空档从他背后袭击,桑然微微侧身,从身侧抽出一把尖锐的长刀,一刀捅进了变异种的大脑。
变异种缓缓倒下。
桑然在它身上擦了一下刀身上的血液,眯起眼睛看向前方。
一百米开外,打扮得破破烂烂的少女微微动了动。
几只变异种在少女身边走过,却没有对她产生任何兴趣,昭示了她不同寻常的身份。吱吱虽然没看过原著,但是也从预告片中得知江络角色大概人设,但接触到她没有感情的无机质眼睛,她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江络演得太好了。
以至于看到靳微的时候,在场观众都不由怀疑,这真的是个人吗还是仅仅是个做工精致的人偶
看到她站起来说话的时候,甚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冷漠的军官对少女产生了出乎人意料的兴趣。
本来从外救助的难民只有一个去处与外城一线之隔的内城难民营。但桑然没有把靳微留在那里,而是让她一起进了中心城。靳微一路上都颇为好奇地看着窗外,当然,所谓“好奇”不过是小兵海因的推测,实际上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外面而已。
人类最后的城堡呈环形分布,一圈套一圈。
沦陷的外城以内是内城,居住着四十万左右,艰难求生的一般民众。再往内,则是繁华又腐烂的中心城。中心城内有军营,科学院,学校和处刑场。桑然的居所在中心城的最中央,一小块被俗称为“王都”的区域。靳微在请来的女佣帮助下洗干净身上,精致好看的脸蛋让女佣都忍不住喟叹。
“小姐,我给您擦一下手”
女佣想解下靳微手上的绷带,刚才还乖乖配合的少女忽然抽回了自己的手,开口说了自我介绍以外的第一句话。
“我自己来。”
林晓乐不愧是大导,很讲究个张弛有度。
被靳微从处刑场救下,成为她新保姆的小太妹安吉虽然已经不再化辣眼睛的烟熏妆,但骨子里还有属于太妹的叛逆。趁着还没上学,她带着靳微在中心城到处乱窜。桑然对捡回来的小姑娘是放养态度,没有过多干涉,只是给了靳微一个徽章,让她记得出去的时候戴在身上。
有那个徽章在,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不会敢来招惹靳微。
短短几天,靳微就见识了中心城的所有纸醉金迷,她有些不解地问安吉“他们不怕么”
“怕什么怕自己第二天就变成变异种,怕变异种明天就打进来”
安吉灌着不知道从哪偷来的酒,棕色的眼睛笑出了眼泪“怕有什么用呢。”
城邦内最后的人类,谁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于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纸醉金迷的背后,是压抑到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绝望。
这种绝望,在电影的前半部分,无处不在。尽管到处贴着“为了人类”的横幅,但就算是被称为人类伊甸园的学校,也依然存在着黑暗面刚开始的时候,同学都对这个长相精致的小姑娘只有好奇,直到在班上说一不二的女班长带头孤立靳微。
安吉看着靳微带回来的,乱七八糟的书包,气得差点当场冲去给班长一巴掌。
但靳微拉住她,摇了摇头。
安吉气愤回头,想骂靳微说做什么都不能做软包子。
但触及她没有感情的墨绿色眼睛,安吉的手颤抖了一下,想笑一下,没太成功。
于是仅仅上前,拥抱了她一下。
安吉忧虑地将靳微送到了学校。
靳微今天来得早,在学校内漫无目的地走动,结果在路过教师办公室的时候,撞破了一个秘密。
班长猛地回头,将手下期中卷慌张地一塞,整个人大汗淋漓。
靳微想起来,班长的成绩很好。
班长的手开始抖,随即整个人都开始抖,她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需要祈求这个她欺负过的女孩。
“求你了求你了,别说出去。”
靳微用没有感情的眼睛看着她,开口道“你不累么”
拼命地学习,拼命地经营人脉,拼命地要拿到好成绩。
靳微是个变异种。
虽然她是个特殊的,有自我意识的变异种,但依然无法完全理解人类的复杂感情。
班长愣住了。
随即开始破口大骂,骂到一半眼泪流下来,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你这种来自王都的大小姐怎么会明白”
“我这种出身低贱的内城女孩必须成绩好,必须有出息,不然就会被我那个该死的酒鬼爸送去妓院妓院的女人,很少有活过三十岁的。”
她为了活下去这么拼命,凭什么靳微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心安理得,轻松地活着
靳微第一次知道,城邦内的人类,是分三六九等的。
刚才跟着安吉义愤填膺,恨不得冲进屏幕去揍班长的观众们沉默下来。
班长的眉眼染上了绝望,只要靳微告发她,她就完蛋了。
但意外的是,直到下午,靳微依旧什么都没做。班长心情复杂地在靳微座位旁边徘徊许久,最后擦掉了其他同学涂在她桌子上的脏话。
第二天,靳微没来学校。
她被桑然带走城外的变异种开始暴动,桑然带队出去查探。靳微虽然年轻,但是斩杀变异种的动作比谁都利落。
为了制造悬念,灰烬的预告片十分模棱两可,吱吱心里开始觉得有些不对,但还没等她多想,桑然的副官慌张地过来报告。
“少将内城,变异种攻进内城了”
内城是中心城外最后的壁垒,内城沦陷,下一步就是中心城。
桑然他们赶回中心城的时候,中心城和内城中间的门已经快要被攻破,人类的最后一座孤岛终于免不了被洪水淹没的命运。桑然身边的几个士兵已经忍不住眼睛发红,桑然点了一根烟“还没完。”
还有诺亚方舟,人类倾尽全力制造出的飞船。
桑然用自己的权限叫来直升机,把所有部下和靳微送去诺亚方舟。副官最后一个上去,却发现他的长官一动不动。副官愣怔道“少将”
“我就不走了。”
桑然望向硝烟四起的内城,吐出一口烟。
他在中心城长大,在中心城掌权,死也要死在这片土地上。
副官咬了咬牙,缩回腿“我也留下。”
桑然一愣,正想说你这说的是什么鬼话
一个,两个,三个所有已经登上直升机的部下都跳了下来。
“哎呀,我本来就想着死也要死在中心城,正好还有你们这群人给我陪葬。”
“海因你这家伙不是还说要娶老婆么,留下干什么,滚滚滚”
“娶屁个老婆,好姑娘能看得上我”初出茅庐的小兵腿脚还有点发抖,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
桑然愣愣地盯着他们看了几秒。
极其少见地笑了一下“一队二队跟着我去守城门,三队四队去看着诺亚方舟那边别提前送命了。”
直升机上,靳微望着下面。
手里紧紧攥着桑然给她的徽章。
诺亚方舟旁边一片混乱。
人群哭叫着,不管有没有船票的,都拼了命想往飞船上挤,但诺亚方舟再大,哪里容得下好几万的人
诺亚方舟的船长过来向桑然的人报告“食物和位置都不够顶多只能载下目前幸存者的三分之一。”
桑然的副官在这里军衔最高,他沉吟几秒,问“高精技术者和必需技术人员上了吗”
“是的,长官。”
“诺亚方舟上有储备冷冻精子库”
“是的,长官。”
“诺亚方舟上有储备所有人类知识备份”
“是的,长官。”
副官闭了闭眼,再次开口“妇女和儿童优先,妇女的范围”
他顿了顿,艰难地道“六十岁以下。”
船长的嘴唇颤抖了一下。
副官“这是为了人类,先生。”
“是。”
船长向他敬礼“为了人类。”
这个命令传下去,人群瞬间乱起来。
有男人大吼着“凭什么,你们这群该死的政客”,有妇女哭嚎着不肯和自己的丈夫分开,年迈的老人们像是浮萍一样被人群挤得飘来飘去,满是皱纹的脸上透露出一点浑浊的迷茫来。几个亿的投资,光是这个场面就请了数以万计的群演,镜头在一张张绝望的脸上扫过。
人们依旧拼了命地往舱门里挤,互相推搡。
最后的一线生机,是个人都想抓住
“砰砰砰”
人群静默一瞬。
舱门前方,船长朝着天空放了三枪“只有六十岁以下的妇女和十岁以下儿童能上再吵下去就他妈谁都不要上了,等城门破了,大家一起死在这拉倒”
大概是吵够了,闹够了。
人们逐渐安静下来,只能听到低低的哭声。
一个面相老实的男人拥抱了一下自己抱着婴儿的妻子,用粗糙的手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去吧。”
随即站起来,老实的脸上显出点狠厉来“听到没,女人和孩子上”
诡异的沉默中,人群逐渐有了秩序。
得以上船的女人和自己的兄弟、父亲、丈夫、年迈的母亲告别,稚嫩的儿童大概是预感到了什么,连哭都不敢哭一声。
一些男人开始自发地帮忙维持秩序,镇压那些撒泼打滚想要上船的泼皮。
忽然,人群中又传来一阵骚乱。
一些穿着防护服,耻高气扬的人在舱门口叫嚷起来,靳微从人群恐惧怨恨的目光中读出,这大概是王都的人。
“抱歉,”副官把枪口对准领头的肥胖男人,“船票没有用,现在只有妇女儿童能上。”
男人不可思议地看着副官:“你让我”
他伸出粗壮的手指,指向旁边人群“和这些贱民一样”
眼看着骚乱再起。
忽然,“砰”的一声。
男人硕大的身躯缓缓倒下,副官手中的枪抖了抖,他转头看向开枪的人“格林顿博士,您怎么没上去”
年迈的科研院元老兼参议院议长缓缓收起枪“我这把老骨头,没什么好活头啦,研究的事也有年轻人在。”
他挥了挥手,实枪核弹的部下帮副官守住了舱门。
格林顿博士咳嗽一声,远远望向由巨大透明屏障护卫住的天际,说“快一点时间不多了。”
屏障的能源,来自于内城的工厂。
内城沦陷,屏障失效是时间问题。
在场的民众虽然都穿上防护斗篷,但这种粗制滥造的简易防护服鬼知道能撑多久
“靳微”靳微的手忽然被拉住,她回头,看见了安吉那头红发,“你跑哪里去了,我都快急死了”
她差点以为靳微死在了外面。
直到在人群的角落里,看到了她熟悉的影子。安吉松了口气,正要拉着靳微往诺亚方舟走,忽然被靳微用防护服披头盖脸地罩住了。
“突然干什”
“啊”
旁边几个没戴防护服斗篷帽子的人捂着自己的脸痛苦嚎叫,脸上已经被腐蚀出一块块灼烧的痕迹。
“黑灰飘进来了”
人们慌张地扣上防护斗篷的帽子,安吉慌乱地看向靳微,她把防护服给了自己,她怎么办
安吉顿住了。
黑灰飘到靳微的脸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她的脸依旧白皙精致。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生物不害怕黑灰。
变异种。
吱吱刚才就心存怀疑,现在怀疑终于确定。
靳微身上很多奇怪的地方得到了解释为什么变异种不搭理她,为什么她的动作那么敏捷。
“抱歉。”属于变异种的眼睛看向安吉,靳微动了动嘴,最终只说出来这两个字。
下一秒。
靳微忽然被安吉抱住了。
安吉抱着这个对她来说像是妹妹一样的女孩,眼睛有点酸涩。镜头切换,过去的某一天晚上,安吉给靳微掖被子的时候,在她的手臂上,看到了只属于变异种的鳞片。
“靳微。”
安吉抬起头,“我们走吧”
靳微抬眼,忽然从安吉背后,看到了女班长。女班长拉着斗篷的一端,挡住了一个小孩,露在外面的手被黑灰腐蚀得不成样子。她疼得满头大汗,却没有松开小孩的手。
靳微摇了摇头。
她摘下护目镜,递给安吉“我要去找先生。”
安吉知道自己无法阻止靳微。她拿着那个护目镜,在飘荡的黑灰中擦了把眼泪,转身走了。
桑然在他从小长到大的阳台上抽烟。
他的大半部下都已经牺牲在中心城门前,包括那个叫海因的,刚入队不久的小孩。
听到脚步声,他微微皱眉“你回来干什么”
靳微没有回答,手上的绷带缓缓落下,露出属于变异种的手臂。桑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
“你早知道我是变异种。”
靳微有些不明白。
安吉知道,桑然也知道。
“为什么”
桑然给靳微讲了他的故事,被感染的兄弟,以及兄弟死前还保持清醒“靳微,变异种到底是什么”
靳微说,变异种就是人类。
变异种和黑灰,是这个星球处决人类的方式。
桑然“那你又是什么”
靳微握着徽章的手颤了一下,说“我是”
她是黑灰源头,是异种之母,是星球派来的审判者。
但是在这之前。
靳微“我是人类。”
靳微出生于灾难开始前的战争国家,她在废墟中出生,在战火中成长。
然后,在彗星来临的那一天。
她成为了审判者。
“我讨厌人类。”
人类自命不凡,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以至于这个星球变得千疮百孔。
桑然苦笑了一下,没有反驳。
“但是。”
吱吱吊起来的心分了一点在逐渐响起的bg上是熹微的副歌。灰烬的主题曲用的是熹微全球发行是江络自己改编的英文版,悠长的曲调和眼前的场景极度契合。
靳微说“人类也不是无可救药。”
这世界上也存在桑然,安吉,桑然的部下,格林顿博士,那些帮忙维持秩序的男人这样的人类。
而且,再坏的人类,都有变好的可能。
在人类开启逃亡之路的前一小时,审判者终于给出了她的回答。
靳微拿起桑然送给她的枪,放到桑然手中,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她是审判者,也是一切结束的开关。
唯一遗憾的只有
桑然沉默了很久。
然后上前,抱住了靳微。
他是这个城邦的掌权者,他有义务对人民负责。
第一次捡到靳微的时候,他明明就想过,如果解决一切的线索在靳微身上,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桑然是个无情到让人恐惧的军人。
但是,为什么
桑少将想,他如此难以扣下扳机
靳微握住了他的手。
“为了人类,先生。”
桑然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最后一分动摇消失。
“为了人类。”
“砰”
从来面无表情,像是人偶一样的变异种少女捂着自己的心脏,露出了一个属于人类的笑容。她的身躯开始消散,同时
那一刻,所有活着的人类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
就像是奇迹一样。
上一秒还在飘散的黑灰在空中消散。
变异种停止了行动,身上的鳞片开始褪去,然后,化为一捧捧黑色的泥土。
就像是奇迹一样。
差点被变异种咬到的内城孩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就像是奇迹一样。
安吉抬起头,眼睛因为刺眼的阳光流泪,她心想。
啊,书中记载的“蓝色的天空”“明亮的太阳”,竟然,真的存在啊。
远处。
永远精致到头发丝的少将狼狈地跪下,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徽章。
靳微的最后一句话飘散在空中。
“以后的人类编写历史的时候,请让他们这么写”
异种之母死亡的那一天,世界和平。
年幼的孩子有一双和他奶奶一模一样的棕色眼睛,他抹了下不知道为什么会涌上来的眼泪,一字一顿地读着书上这一句文字“奶奶,你刚才说的故事,真的是真的吗”
“谁知道呢,奶奶老糊涂啦。”
老妇人安吉站起来,打开了全息电视。电视上,年迈却依旧英俊的桑然上将正在演讲。
“经中心城统计,今年人类总人口已破十亿,达到大灾害时期前的二十分之一”
其他军官胸上挂着满满当当的勋章,而桑然。
桑然的左胸心脏位置,唯一的、一看就很有年代感的勋章,闪闪发亮。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一口气把电影写完没想到写到现在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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