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随回来的得很晚，但客厅里还开着灯。
靳青搂着个抱枕窝在沙发上，低着头一身落寞，见他回来后抱枕一扔，意欲不明地望着他，板着脸用下巴点了点自己面前的位置示意他坐。
声音清清凌凌的，压抑着极大的情绪，“我们聊聊。”
从场景和氛围上看，现在的画面里靳青极像是电视剧里抓到丈夫把柄来兴师问罪的主人公，沈随心底深处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丝并不鲜明的心虚。
他把手里外套放好，身上只穿着白衬衫和灰色西服马甲，一声不吭地坐到靳青对面，“聊吧。”
靳青看了他半晌，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分辨出来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发现了什么。
可惜无果。
沈随实在太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他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最后从背后抽出那份文件，靳青推到他面前，顿了顿才开口。
“你准备财产分割协议是什么意思，你还打算离婚吗？”只片刻，眼眶就渐渐红了起来。
灯光映在他脸上，加重了脸上色彩的对比度，白的地方愈白，深色的地方愈深，他眼角的红痕也就变得更明显。
在看到那份文件后，沈随眼神发生了稍微的变化，只不过面上依旧是令人可气的平淡。
沈随：“你翻看过了吗？”
靳青反问：“你觉得我有心情看？”
对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扫过他发红的眼尾，喉结轻动，“这只是一份协议书，不代表我有离婚的打算。况且你研究过就会知道，这是一种补偿，就算以后要离婚，也可以保证你利益最大化。如果我们之间未来不会产生不乏调解的矛盾，这份文件不会派上用场，你可以当它不存在。”
靳青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你还是想离婚对吗？”
“有过这个想法。”沈随实话实说。
对面的靳青一颗心彻底沉到了湖底，但他还知道沈随没有记忆，自己要理解，心里想的是一回事，真的说出口是另一回事，他语气不受他所控带了些咄咄逼人的味道，“既然你都失忆了现在也不喜欢我，想离婚才是正常的，何必要委屈自己，我没发现这份文件你岂不是要一直瞒着。”
沈随默不作声地看着他，黝黑的眸子里映着他的倒影，良久才笑了一声，“你觉得我这样是因为谁？”
靳青唇色苍白，脸上也毫无血色，“所以你是为了照顾我才不和我提这件事对吗，没有必要，我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之前确实只顾及自己的感受忽视了你失忆的事实。那从今天开始，我会注意保持我们应有的距离，保证不让你难堪。”
说这句话时他心情并没有任何好转，心里复杂情绪都快要肆意生长占满他所有的精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你想这样的话也可以，我都没意见。”
靳青：“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和我熟悉的那个沈随相距甚远。”
原本还透着一种置身事外的冷静的沈随神情怔了一下，平静的面具开始破裂，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句话反应这么剧烈。
“你说的对，想必之前的我也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我到底没办法和你恩恩爱爱，很失望吧。”他靠着沙发，换了个坐姿。
靳青垂眼，“你别用这种语气说话，我不想吵架。”
沈随缓缓笑开，笑意不达眼底，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我已经特意做出了你喜欢的样子让你习惯，这还不够吗？”
“不用你可怜。”
“这不是可怜。”沈随勾唇浅笑，心里却荒芜得厉害。
“……”
回答他的是靳青沉默地上楼，关上了门。
沈随的本意并非要把两人关系变得更僵，可都到这个份上了，他也没再解释什么，他盯着楼上紧闭的房门看了很久，指尖无意识地颤了颤。
进门后靳青倚在门上，眼角干涩。
这次意外发现让他开始正视自己和沈随之间的问题，往日的相处让他过于自信了，以为沈随还会像以前一样爱着他。
对方有几句话差点磨掉他所有的好脾气。
靳青踩着拖鞋走向床，身体埋进被子里，疲惫瞬间压了上来，他心里只有深深的无力，倒是生不起多少力气来伤心。
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客厅里开了很长时间的灯，直到凌晨的时候靳青终于能逼迫自己陷入睡意之前，客厅还是亮的，也不知道沈随在楼下干什么。
心里压着事情，靳青一夜没怎么睡好，早上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黑眼圈，如果被邱丽看到了，肯定又会唠叨几句，说艺人要保持好的身体状态。
他睁着眼在床上躺到八点，没有下楼的准备。
快要到平时饭点的时候，门被敲了两声，又过了一段时间，门外的人才开口：“吃饭了。”从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感情。
靳青确实饿了，他没打算委屈自己的身体，木着脸抓了一把头发起身去洗漱，开门的时候沈随已经不在门口了，房间外弥漫着淡淡的令人食欲大增的海鲜粥味道。
昨晚刚闹了很大不愉快的夫夫坐在餐桌的两头。
他们没有食不言的习惯，以往靳青都会在这个时候和他聊聊工作上的趣事，沈随会偶尔应几声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今天的餐桌上格外安静，只有轻轻的餐具触碰的声音。
靳青看着面前海鲜粥上的虾仁，只觉得眼前这些食材都比沈随好看。
他勺子柄上沾了一些水，餐巾纸放得离他有些远，靳青伸手够了一次没够到，也懒得起身，直接放弃了。
沈随瞥了眼手边的餐巾纸，给他递了两张。
靳青吃饭的动作有所停顿，他接过来，面无表情地说了句：“谢谢。”
“……”握筷子的手劲大了些，沈随面色不太好看，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在说话，“不客气。”
两人较劲似地一个比一个客气。
吃完饭之后靳青端着自己的碗去厨房，打开洗碗机丢了进去，然后抱着手站在一边等待。
他这种碗都要自己洗誓要划分界限的做法在沈随看来其实有些幼稚，他一直分神注意着厨房里的声音有些心不在焉，在餐桌上花费的时间也比平时长了些。
直到助理发消息询问他才想到自己到了平时去公司的时候了。
听见门响的声音后，靳青关掉洗碗机，手按在柜台上，心里空荡荡的。
临近中午的时候靳母给他打了个电话，询问他什么时候带沈随回来吃饭，她和靳父很久没看到他们有些想人。
在以前他们维持在不忙的时候一周回家一趟的频率，最近事情压得多，很多事情都一股脑地涌来，算起来确实很久没回家了。
沈随父亲几年前去世，现在沈家只有他父亲的几个小情人住在国外，在沈随那边就没有家人的概念，逢年过节都是到靳青家里，因而他家里人和沈随的关系也特别好。
靳母是知道沈随出车祸失忆的事情的，但到底平时生活中自己和身边的人没有经历过，电视剧里的又不可信，见过他发现身体无碍后也就没放在心上，只当过段时间很快就痊愈了。
“他最近工作很忙，这周末我自己回去。”
“那行，我让李婶单独给你做你喜欢吃的，你告诉小沈还是工作要紧，既然忙就不用费时来了，前些天我还自己在家学做了糕点，你爸说味道特别好也不腻，我趁周末多做些，你正好带些回去给小沈吃。”
“他不喜欢吃。”
“你这孩子，还没带回去就说人家不喜欢，你还能一个人代表两个人不成？”靳母没忍住怼了他。
不是沈随不喜欢，是靳青没心情给他带。
再和靳母争论下去就该被察觉到两人闹矛盾的事情了，靳青最后只能心里不情愿嘴上应下来。
另一边，因为老板显而易见的心情差劲，公司里员工头顶全都笼罩着一层低气压。
开早会的时候，负责演讲的人一度以为是自己准备得太差劲惹怒了上司，战战兢兢了一整个会议，生怕下一秒沈随就直接出声给他挑刺。
“沈总，都在等您的谈话了。”过了一段时间，助理靠过来小声提醒。
按照惯例轮到沈总最后发表意见的时候，他却在……发呆？
不清楚是不是在发呆，但反正状态不太对。
沈随在助理提醒之下恢复正常，简单说了几句然后让他们散会。
演讲的员工在心底默默感谢自己逃过一劫。
会议结束后他沈随还坐在原处没有离开，心里全是昨晚靳青红着眼离开时的样子，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病了，不然为什么情绪不受他控制，反而被另一个人一直牵动着。
打开的电脑屏幕开了有一定的时间，右下角在固定的时间自动弹出一个花花绿绿的小广告，上面的金色字体特别大个，吸引了沈随的目光。
——还在为日常争吵不休而烦恼？结婚后老公总提离婚？体贴的爱人婚后变得敷衍无比？这几个特征教你辨别渣男！
沈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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