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非自然不可能答应,看也不看罗慈,身形飘然一动绕过他,一语不发地向外走去。
罗慈在原地站了会儿,嗅着那掺杂在满室腻香中的,最后一缕即将消散的清浅梅香,突然觉得了无趣味。
他遂变回浮浪风雅的公子哥儿,慢悠悠逛回霓羽阁内,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看完了下半场表演。
等寒烟翠跳完今晚的最后一支舞,付凌与鹿长流已经成了朋友,甚至相约好了明日一同去寻访云城及周边可有妖魔精鬼作恶的事件。
罗慈则让霓羽阁的侍者帮忙递了条消息,愿意花重金求见花魁寒烟翠一面。
片刻后,侍者带回来一张香气缭绕的花笺,寒烟翠答应了明日午时与他一见。
付凌看着那张花笺,挤眉弄眼一阵嘻嘻哈哈,笑得不怀好意,只有鹿长流知道“内情”,对罗慈的行为十分摸不着头脑。
待二人回客栈的路上,他还忍不住问:“小慈姐姐,你为何要专门见那位寒姑娘啊?”
罗慈笑:“我看她生得美,心中喜爱,想多亲近亲近,怎么了?”
“啊?!”鹿长流瞠目结舌,三观被刷新,“这、这……”
罗慈便用扇柄敲了一下他的头,悠悠道:“傻小子,你怎的以为这世上只有男女之情么?男男、女女之间,也有许多妙不可言之事呀~”
鹿长流的脸色腾地爆红,接下来这一路竟是看都不敢看他了。
第二天一早,鹿长流便与付凌约好出门。罗慈在他身上放了一缕神识,也不怎么担心,裹了被子一觉躺到大中午,等快到约定时间了,才姗姗爬起来,给自己套好浊世佳公子的皮,前去赴约。
大晌午的,风月街上的秦楼楚馆还没开张做生意,霓羽阁里也是一片静悄悄,只有丫鬟童仆们来来去去。
罗慈被引去了霓羽阁后头的那片院子,进了昨晚的那个小院子。
他坐着喝了一盏茶的功夫,寒烟翠袅袅婷婷地从重重纱帐后走了出来,云鬓松垂、衣衫微乱,一副才刚起身的慵懒模样。
平心而论,这只狐狸称不上很美,至少就比不上罗慈自己女装时候的相貌。
但她周身那股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的气质,却让见过她的每一人都不得不承认,世间怕是再找不出比她更美的人了。
单从媚术的功力上来看,这狐狸精也得有上千年的道行。
寒烟翠款款而来,在看清罗慈容貌的刹那,眼中露出惊艳神色,掩着红唇娇笑起来:“哎呀呀,昙奴说得不错,公子果然生得极好呢~”
罗慈就平平无奇地商业互夸了一下:“寒姑娘也长得极美。”
寒烟翠一双上挑的狐狸眼一转,媚态横生。
她走近了在罗慈身边坐下,斜倚着小榻笑眯眯道:“公子不知,万金求见奴一面的人,怕是能从这儿排到东海里头去呢,可奴呀,就乐意与长得好看的人说话~”
罗慈便也笑,俯身朝她靠过去,停在一个很暧昧的距离,轻声道:“比如昨夜,与姑娘在房中叙话的大和尚么?”
寒烟翠闻言神色骤变,眼底陡然涌起一线碧莹莹的寒光。
风声骤紧!
罗慈呵地一笑,一手轻松挡下狐妖寒光闪烁的利爪,一手已迅疾如电地抓住了狐狸脖子,居高临下地把寒烟翠压在了榻上。
狐妖身后九条雪白的尾巴都被激出来了,柔软蓬松的九尾都化作了杀人利器,呼啸着射向身上的男人!
罗慈双眼陡然变作血红,再不克制体内魔气,咆哮的罡风立时将房里的柔柔暖香、飘飘纱帐,全都剿了个粉碎!
寒烟翠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九条尾巴一下子软了下去,浑身都瑟瑟发起抖来。
她鬓发微乱、衣襟半敞地被压在榻上,此情此景却无半分暧昧。
碧眼狐狸的一双妙目里盛满了惊恐,颤抖道:“你……你是谁?”
罗慈眨眨眼,露出了邪性极了的微笑,温柔地问:“寒姑娘不如先告诉我,昨晚你与那和尚说了什么,又给了他什么?”
寒烟翠一边抖一边说:“我、我是绝不会告诉你的。”
“妖族修行不易,姑娘非要让这一身修为,今日都毁在我手里么?”罗慈叹息,语气颇为可惜,“姑娘若是担忧那和尚,委实不必,我绝不会伤他的。”
狐妖一愣,问:“你与拭非是旧相识?”
罗慈:“是的呢。”
寒烟翠沉默片刻,道:“公子可否让奴起来说话?”
罗慈松手,收敛起周身气息,后退一点距离,彬彬有礼:“抱歉。”
碧眼狐妖摸着脖子坐起来,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奴答应了小拭非,绝不将此事告诉他人,因此,奴无法回答公子的两个问题。”眼见罗慈眼神又变得危险,她忙道:“不过奴可以告诉公子一件事。”
“讲。”
“奴的师父,是苏既明。”
罗慈微愣:“半妖苏既明?”
寒烟翠点头:“正是。”
半妖苏既明,是一千多年前的一位传奇人物。他的母亲是九尾狐妖,父亲却是人类,还是当时闻人王朝的皇帝。苏既明自小在无极山长大,是悬悲寺思空法师的俗家弟子,以半妖之身,一生以除魔卫道为己任。
苏既明平生最为得意之作,一是他自创的阵法“伏魔诏”,二是其法宝“降魔杵”,降伏魔怨,无有不从。前者早已失传,后者随着他陨落,也早就湮没在传说中了。
听寒烟翠的意思……难不成,她继承了降魔杵,还将它给了拭非?
罗慈看着她,她眨了眨眼,算是默认。
坐实了心中猜测,罗慈的心情一下子坏了个彻底,眼睛又控制不住地变红。
这可恶的小和尚,可真是……怎么这么会找死呢!
寒烟翠察言观色,很怂地往后退了退。
罗慈神色晦暗不明地坐了半晌,霍然起身,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一下唇角,道:“我今日没有来过。”
寒烟翠忙点头:“奴明白。”
罗慈走到了门口,想了想却停下步子,道:“寒姑娘,你们狐族擅风月,是否有许多法宝灵药?”
寒烟翠浑身一抖,“啊?”
罗慈转回身,神色莫测地问:“你可有那种,服下之后必须交/欢方可解,否则就会有碍性命,甚至爆体而亡的灵药?”
寒烟翠弱弱道:“这……是毒/药吧。”
罗慈不耐烦,“有没有?”
“……有的。”寒烟翠自乾坤袋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琉璃瓶子,犹豫道,“此物唤作‘缠骨香’,效用与公子所说的差不离,只不过药性十分猛烈,若要用的话……”
罗慈隔空夺过瓶子,拔下瓶塞,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立时弥漫开来,仅仅闻了这么点儿,他就感到下腹腾起一股热意。
他满意点头,道了声“多谢”,转身出门离去。
寒烟翠望着那道高大身影消失在院门外,浑身总算放松下来,差点没整个儿地软倒。她倚着靠枕,心中陡然涌起一股极深的后怕与同情。
小拭非呀小拭非,不是烟姨不救你,只是、只是……唉!你可千万要自求多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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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慈得了想要的消息和东西,正打算这就去找他想找的人,却突然感到放在鹿长流身上的神识有了异动。
他立刻凝神细看,发现鹿长流与付凌二人,似乎正被什么东西追赶,仓皇逃命中!
唉,这鹿师弟,难不成真是什么主角命,怎么总碰上事儿呢?
罗慈往空中划了一道,下一瞬破碎虚空到了那两个小朋友附近,就看到两道人影连滚带爬地跑过来。
鹿长流见了他,不仅没有喜色,神色却反而更加焦急了,吼道:“小慈姐姐,快跑啊!”
空中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忽远忽近,不辨方位,近得似在耳边,又仿佛自极远处传来。
“小子,你们还想往哪儿跑?”娇媚女声咯咯笑道,“谁都跑不掉啦。”
听到这声音,罗慈嘴角一抽。
下一瞬,一道幽紫身影鬼魅般出现在他们面前。
追杀他们的是个长相妖艳的女人,手持一对泛着幽幽蓝光的奇形双锏,笑容娇媚,眼神却十分毒辣冰冷,带着股毫不掩饰的贪婪杀意,一看就不是什么正道人士。
罗慈很庆幸,自己在赶来的时候换成了姑娘皮子。
因为这个女人他认得,他不仅认得,二十年前还把她揍得断了几乎全身骨头,养了足有一年才敢出门。
不是别人,正是魔界十二魔君中的涅水君。
罗慈还以为她恐怕百年内都不敢踏出涅水一步呢,没想到他刚离开魔界,她后脚就出来了。
鹿长流与付凌像两颗皮球似地滚到了他身边。
付凌没见过他女装模样,惊魂不定道:“这位漂亮姐姐是谁?”
“我。”罗慈用自己原本的声音低低说了声,在付凌愕然眼神中把他们俩往自己身后一挡,“怎么回事?”
鹿长流急忙告状:“这人是路上忽然出现的,不由分说就上来要杀人!”
涅水君娇笑道:“茯小宫主,你还是自己乖乖过来吧,老娘也不想在人界开杀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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