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贾旺的事情,陈佳肴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公交车上还差点坐过站。
回到家,家里空无一人,倒是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午饭,还有切得精致的水果。
周延礼早上说他今天有事不回家,那这些应该是徐阿姨准备的。
陈佳肴想了下,感觉徐阿姨好像和印象中的家庭阿姨不太一样,在这个家里,她的存在感总是似强似弱。
——饭点很强,其余时间好像完全不存在。
但是陈佳肴又仔细想想,也可能是自己在家的时间都跟徐阿姨避开了吧。
吃过饭陈佳肴顺手把碗刷了才回房间,坐在书桌前假装自己就在教室里,为了增强代入感还特意拿手机按照学校上下课时间定了四十分钟后的闹钟。
她强撑着让自己不要沉浸在无用的失落情绪中,可当翻开数学课本,在课后习题看到一道题的时候,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睛。
这道题和上午考试试卷其中一道一模一样,但是她没做出来。
“啪嗒——”
眼泪顺着秀挺的鼻尖滴在书本上。
其实,她根本不怕这些。
考试一次考不好,就继续努力。毕竟一加一永远都是等于二,总归不会因为一些其他原因变成她追不上的答案。
可周和陈之间,却有太多变数。
陈佳肴攥着笔,指腹越扣越紧。
她视线越来越模糊,头脑昏昏沉沉之间想:如果她姓周,就好了。
陈佳肴仿佛被人丢到了无边无际的大海里,她漂在海面上,沉不下去,也看不到岸边。
突然海面起伏,咆哮音像一张密织的网,从上而下,铺天盖地。
“——他这样是犯法的!你信不信我告他!”
陈佳肴猛地惊醒,坐直了身体。她有些恍惚地眨了眨眼睛,手脚传来密密麻麻的麻意,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再看外面,天色已经泛灰,隐隐有夜幕降临的趋势。
陈佳肴心上一惊,顿时清醒了一大半,她拿起手机去看时间,发现已经晚上六点多了。
足足过去了四五个小时,她竟然完全没醒。
闹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关掉了。
真是……
陈佳肴没来得及感慨更多,隐约听到外面传来开门关门的声响,脑袋里仅剩一半的恍惚这下全部消失了。
她有些仓促地站起身,原地站了半天没能迈开脚步。最后还是房门响起敲门声她才深深浅浅地吐了口气,声线勉强镇定地应道:“谁?”
“我。”隔着一扇门,周延礼低沉的嗓音依然具有威慑力。
陈佳肴摁在桌子上的手抖了抖,她下意识把没怎么翻的课本合上,好像这样就能掩盖自己不小心偷懒的痕迹。
转身开门,刚一抬头对上周延礼的眼睛,就看到对方动作非常细微地抬了下眉。
陈佳肴心虚地眉眼闪烁。
周延礼问:“饿了吗?”
陈佳肴哪里还敢饿,她怕张口含糊的嗓音暴露什么,只能沉默着摇头。
摇完才想起来周延礼好像不太喜欢她不讲话。
下意识要开口,却不想周延礼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说:“到点了,不饿也吃点。”
哦。
那还问她意见做什么。
周延礼先一步转身离开,陈佳肴抬手揉了揉鼻子,感觉头脑还是有些昏沉。
她走出去看到周延礼站在玄关口,拿着手机大概是在回什么消息。
听到声音,对方主动抬头,陈佳肴对上他的目光,愣了下,问:“出去吃吗?”
周延礼“嗯”一声没解释更多,只是叮嘱一声:“带一件外套。”
晚上要比白天凉一点,风却更舒爽,现在天气不冷不热,出门确实更让人放松身心。
……如果身边没有周延礼的话。
上车以后,周延礼顺手递给陈佳肴一瓶矿泉水,陈佳肴刚睡醒,嗓子确实不舒服。
她小口喝,车子启动间听到周延礼说:“以后睡觉回床上,趴桌子上容易感冒。”
“咳——”
陈佳肴扭开脸,咳得脸都红了。
也是这扭头期间,透过黑色的玻璃车窗,她看到自己脸上印出的睡痕。
“……”
证据确凿。
陈佳肴又尴尬又心虚,好不容易理顺呼吸才说:“不小心睡着的。”
周延礼似乎没有很计较,淡淡“嗯”一声,始终目视前方开车。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警笛声,不知发生了什么,即便大家堵成长龙,也都心照不宣地为这辆特殊车辆让路。
一直到车辆远去,笛声也渐渐消失。
陈佳肴的心跳,却怎么也稳不下来。
她想起贾旺说的那些话,忍了有忍,还是在一个红灯路口开了口,“今天……那个人又来找我了。”
周延礼还是很平静,“嗯”一声算作回应。
陈佳肴看他,“你知道是谁?”
周延礼反问:“你还认识谁?”
陈佳肴失语。
是啊。
这个偌大的平城,除了周延礼和学校那些人,她还认识谁。
可讽刺的是,这些人本都不该在她的交际圈里。
陈佳肴自知在周延礼面前什么都瞒不过,拐弯抹角试探说不定还会被对方在心里嘲笑小儿科。
于是干脆开门见山直说:“你跟我这样……是合法的吗?”
此时红灯倒数还有半分钟。
周延礼偏头,迎上了陈佳肴的目光。
他今天没像往常那样穿中规中矩的西装衬衫,而是穿了件款式非常简单的白T,外套也偏日常。
这样的穿搭衬的他面孔气质都比往常更加柔和一点。
可那双眼睛依然好似能轻而易举看穿人的心。
至少陈佳肴在他面前,是无处遁形的。
陈佳肴强撑着与他对视,而后听到对方问:“他还说了什么。”
陈佳肴垂下眼睛,昏暗车厢里,小姑娘浅色的眼睫敛下,眸中脆弱纠结掩去。
但是这点偷来的安全感,在巨大的压力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她忽然有些鼻头发酸,声音也沉闷起来,“他说奶奶住院了。”
话落,红灯倒数仅剩不到十秒。
周延礼原本松散慵懒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忽然骨线绷紧,他握住方向盘用力一打,转道左拐。
这动作突如其来,陈佳肴由于惯性身子晃了下,晃得头脑更晕。
她攥住身前安全带,“去、去哪?”
“医院。”
陈佳肴脸色一白。
脑海里生出来的第一想法是:周延礼不要她了。
车速渐快,城市迅速后退,仿若时间也在后退。
陈佳肴坐在车子里,思绪却回到了第一次见周延礼那天。
到处都充斥着浓烈消毒水味的医院里,他两肩披着雨水朝她走来,给她名字,教她跟长辈说再见。
他其实没表露更多情绪,但在出医院大门将她揽入伞下那一刻,陈佳肴还是感知到了对方给她的微妙偏袒。
在她如此狼狈的时候,是他主动开口,要带她走的。
刹车。
车子停下。
陈佳肴回神,扭头看到车外正是医院入口。
她一下子攥紧了安全带,死死地攥紧,单薄的手背甚至都突出了筋骨痕迹。
她太瘦了。
也太弱了。
这是她仅有的力气和勇气。
她不为所动,周延礼却开了口,“去吧。”
陈佳肴一下子红了眼睛,她扭头对上周延礼平静的面孔,指甲几乎要穿破安全带抠进掌心里。
良久,才一片沉默安静的车厢里。
陈佳肴清晰出声:“我不去。”
“我不走。”她反复拒绝,“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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