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卡拉低了帽檐。鸭舌帽是她出门的时候临时用积分兑换的，颜色没仔细挑，随手点了一个白绿色的配色。出了门才发现这样配色的帽子戴在头上简直就像是和她的头发融为一体的节奏。
大概既视感是有些奇妙的。西里卡很理解凯莉看见她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忍不住的嘲笑的行为。
黑发少女坐在玫红的半月上，歪头笑得乐不可支。
“走吧凯莉，我们出去聊。”
西里卡声调奇怪地说。
“哟~”凯莉坐在星月刃上，粉红色的月牙在西里卡的身侧迅速地游走了一周。黑发的少女笑眯了眼睛，调笑说：“怎么了西里卡，被咬到舌头了吗？说话声音真是奇怪呢~”
“没有的事。”西里卡有些无奈地挥挥手，小小地后退半步。“不是什么大事。”
凯莉的星月刃停了下来，悬在半空。两条细腿就那么在上头荡呀荡的，她眯眼说：“可我还真有点好奇呢。”
“有什么好好奇的。”
“嘉德罗斯呀。”凯莉坦然地一摊手说：“挺想知道像他这种天才怪物是不是也会干一些……恶劣的事情呢。”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微妙地游走在西里卡被遮挡了大半的脸上。
西里卡反应了两秒，抬头，扶了扶自己的帽檐，压低声音说：“凯莉，大家都是文明人。”
“嗯哼？”
少女狡黠地一摊手。
西里卡的声音有些无奈：“我的意思是，只是因为早上不当心灌了口开水，导致现在舌头都是麻的。”她耸肩：“你别想多，这才是真实原因。”
刚才早上灌了一口开水，开始的时候还没感觉，到后来麻劲儿过去了才感觉到一阵一阵的疼。碰不得碰不得，于是西里卡由于这个原因，大力出奇迹地把嘉德罗斯推开，自己一溜烟就麻利低调地窜了出来。
——去你妈的嘉德罗斯，老子舌头疼得要死真的，真的，真的不想接吻啊！！！！
西里卡在心里贡献出去了自己今年份的脏话，为了低调，一出门赶紧先花积分兑换了头绳和帽子，把来不及扎起来的头发扎上，又扣上帽子。
联系了凯莉，两个女孩子相约见面。
西里卡说：“你很难得主动来找我嘛，怎么样凯莉，突然愿意和我做买卖了？”
凯莉耸肩，星月刃自发自觉地往大厅外边儿飞出去，她懒洋洋地坐在上头，用漫不经心地声线说道：“……休赛期太无聊，本小姐只是来找找乐子。”
两个人一路来到自由丛林。虽然这个地方是新手的低级野怪区，但胜在安静。而且初赛结束后，大赛就在自由丛林旁边设置了一个屏蔽点。
所谓屏蔽点，就是租赁绝对私密的空间。
足足三天的休赛期，足够给选手们休息，也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谋划联络勾心斗角。
“头发长出来了？”凯莉一进入屏蔽点就跳下了星月刃，玫红色的半月在她身边游走。她坐下。
西里卡自发自觉地坐下，抬手摸了摸头发。
“对啊。”她漫不经心地回答：“我也挺意外的。”
凯莉从鼻子里嗤笑了一声，声音挺好听。“明明长头发好看点，你扎得真是丑的要死。”
…………西里卡耸肩。扎头发这事儿不在她的可控范围之内，她很显然是没有点亮这项技能，至今会的只有低低的把头发绑好。
“别在意这种事情了凯莉。”西里卡显得有些急切。事实上，今天出来的见面是凯莉约的她，但更急切的人却是西里卡。
“好吧……”凯莉遗憾地坐下，撇着嘴说：“真是不可爱呐。”
“呐，西里卡，你说过，只要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你就帮个忙的对吧。”凯莉眯起眼睛，像是诱哄一样地开口说道。她的声音突然让西里卡想起来小时候看的童话故事里的塞壬，绝美的声音诱惑着人们微笑着献出生命。
她往后一仰，迅速接嘴：“不不不，我觉得你还是要先告诉我帮什么忙才行。”西里卡思考两秒，继续正经地说：“至少在价值上得画上等号。”
“那当然，本小姐可不是鬼狐天冲那样的黑心参赛者。”
凯莉抬起下巴，看起来心情还算不错的样子。
“绝对不会让你去干什么危险的事情的，放心，对你来说……易如反掌。”
西里卡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她把手搭在膝盖上，盯着凯莉的眼瞳对视。“那么，凯莉。你确实见过和我相同发色的青年，对吧。”
“对呢。如果你指的人确实是我认识的辛斯的话。”
辛斯？西里卡犹疑了：“哥哥不叫辛斯……”
凯莉抢话：“这不是重点，叫什么不重要。在宇宙里流浪的话换个星球换个名字是常见的事情。或者说我认识他的时候甚至都不喊他辛斯，我们喊他医生。”
医生啊。
哥哥的气质确实很适合医生。
西里卡回神：“我的意思是，你是什么时候遇到他的，他去了哪里。”
凯莉盯着西里卡的脸看了好半天，然后才说：“好几年前了，记不清。至于他去了哪里……”
凯莉的话说到一半停顿住，倏忽间绽开一朵甜美的微笑。她的声音如同天使，又像是个期待着马戏开场的小女孩，雀跃期待。
她说：“他参加了上届的凹凸大赛啊。”
“三年前有个黑头发的男人过来找医生，医生当晚就跟着他走了。留下的信里说他去参加凹凸大赛了。”
凯莉：“就这么多。”
西里卡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呆滞。
凯莉突然生出了开玩笑的心思来，她又微笑着补充：
“医生的眼睛是瞎的，整天蒙着一块布。我趁着医生休息的时候偷偷揭开过那块蒙眼睛的布。那时候医生醒了，我才终于看见他眼睛的颜色。”
凯莉凑过来，鼻尖停留在西里卡面颊的前几公分处。
“……西里卡，你说巧不巧，他的眼睛……没有颜色。灰蒙蒙的，可把本小姐给吓死了呢。”
——哥哥的眼睛……
——……没有颜色。
西里卡垂眸说，那真是太巧了啊。
凯莉满意地收回自己的脑袋。
哥哥的眼睛。
其实是金黄色的，比起西里卡的金黄色来说，要更加的璀璨夺目。金黄之色就像灿灿的日光，大家原先是都以为哥哥能够带领着登塞家族复兴的。
可是现在却没有了颜色。
“你哥哥可真厉害。”凯莉抱着臂说：“登塞家族的献祭以前可是风行一时啊，医生竟然只是丢了双眼睛，真是不容易。”
西里卡点头说“对啊真是不容易呢。”
其实不仅是丢了眼睛，还把自己的瞳色给了嘉德罗斯。
为王的诞生，献出自己最完美的部分。
一模一样的金黄色，璀璨夺目。
凯莉像是对这个很好奇，歪着脑袋问。
“你知不知道鬼天盟在预赛最后干了什么？”西里卡问。
凯莉的脸色稍稍冰洁，旋即又舒展开来，她说：“哦这个啊，知道一点啊。”
西里卡才继续说下去：“听说鬼狐天冲最后动用了百人之力强行提升元力了吧。其实原理也差不多，不过鬼狐天冲那是劣质盗版，我们家的才算是正版。”
————
哥哥被带走的那一天。西里卡被维亚抱在怀里，身边有二十几个族人保护着她。
族人们呼唤维亚的名字，他们说——“维亚小姐，皇女就交给你照顾了。”
然后在登塞星球早就焦黑的土地上，干燥尖利的土地上，他们缓缓地朝着圣空星的方向跪下，自杀。红色的液体一点一点渗透进入焦黑的土地缝隙里，一点点渗透下去，直到只能看见暗红色的干涸血痕。
他们跪着倒下。
黄色的光晕一点一点升起。
听说鬼狐天冲在预赛最后闹得挺大的，百人之力，听起来很炫酷，也死了一大票的人。甚至于连牛逼的大赛第二在预赛结束后都被目睹身负重伤。
不过这都只是劣质的模仿。
劣质的模仿才需要百人这么多的数量。
登塞家族，二十个人面向着圣空星的方向自杀，使哥哥存活。
那个时候的西里卡，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不哭不闹，也不问维亚——“所以，他们到底去哪里了呢？”
他们都去哪里了呢。
他们啊，他们去了嘉德罗斯的眼睛里。
那片浓烈的金黄色。
是哥哥的，是他们的，是嘉德罗斯的。
他们都在嘉德罗斯的眼睛里。
凯莉托腮：“呐，真是露出了很有意思的表情呢啊。怎么？我的话让你困惑了？”
西里卡摇头：“没有没有，反而更坚定了。”
她能做的从来只有珍惜眼前人。
凯莉摊手：“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该谈谈我的事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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