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乱成一团,虞杭脸上毫无血色,双眼一眨不眨地死死盯住立交桥下方,冲向公交车:“江烁——!”
席真伸手拉住虞杭。
青年琥珀色的双眼依旧保留着猫瞳的特征,镜面般的瞳孔中倒映出灾难的惨相。
席真竖长的瞳仁微微收缩。
虞杭六神无主地回过头:“席先生……”
席真说:“等一下。”
席真说完,身上再一次散发出淡淡的柔和白光。
虞杭被光芒笼罩,他眼前暂时失去视野,只能看见一片雪白。
等到白色褪去,周围的天色比先前亮了一些。
虞杭环顾四周,发现他和席真来到了一座公交车站。朝右手边望去,道路前方五六百米是十字路口。
立交桥在红绿灯之后,现在完好无损。
虞杭一时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愣愣地站着。
席真对他说:“车来了。”
虞杭一个激灵回过神,猛地回头看向道路另一个方向。
几十米外,一辆熟悉的公交车正向站台驶来。
虞杭终于反应过来,是席真把时间倒退回了惨剧发生之前。
虞杭头疼极了:“席先生,你还有没有什么法术或者办法把立交桥那一段清场?现在报警来得及吗?我要是现在冲上街把车都拦下来,是不是会被当成神经病?”
席真没有回答,视线没有焦点,仿佛是正在发呆。
虞杭注意到席真的异样,担心地喊:“席先生?”
席真回过神:“没事。”
他对虞杭说:“你可以什么都不做,立交桥不会塌了。”
虞杭一愣,反应过来,惊喜地问:“真的吗,席先生,你有办法?”
席真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看向立交桥的方向,猫似的微微歪了歪头,仿佛在观察什么。
下一秒,他就从虞杭眼前消失不见。
虞杭一愣,急忙环顾左右。
公交车缓缓进站,虞杭顾不上继续寻找席真,立刻从前门上车,大声喊:“江烁!”
高大英俊的年轻男人从后排座位疑惑地站起来:“虞杭?”
——
席真如同猫一般灵巧地翻越过围墙、楼房,向立交桥飞快掠去。
他双眼紧紧盯着立交桥,眉头微微皱起,此刻脸上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夹杂着一些疑惑。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座立交桥,来到赤城市之后,根本没有来过这附近。
但从看到立交桥的第一眼,席真就感到一抹熟悉。
第一次倒退时间,他看见立交桥,心中模糊地感觉马上会出事,立交桥立刻就在眼前开始坍塌。
第二次倒退时间,他看见了更多。
席真看见一只三尾猫,灰色皮毛黑色花纹,周身纹路近似豹纹,周身笼罩着一团燃烧的火焰般跳跃蠕动的黑气。
三尾猫的体型和普通的成年猫差不多,脚下踩着看不见的地面,在半空中灵活地高速奔跑。
没有人能看见它。
突然,席真看见三尾猫的其中一条尾巴突兀地变淡消失。
三尾猫陡然炸毛,眼中绽开凶狠的精光,只剩下两条尾巴的三尾猫体型变得小了一些。
席真看见,三尾猫经过立交桥上空,骤然停了下来。
妖猫低头注视下方密集的人群和车流,脸上渐渐露出狰狞的贪婪神色。
两尾猫舔了舔嘴角。
它从高空向下跳跃,就在这时,天空高处传来一声近似苍鹰长鸣的洪亮鸟鸣声。
两尾猫骤然停下,仰头望向高空,弓腰炸毛,神色中流露出深深的畏惧和警惕。
它朝西方跑了两步,似乎是要逃走,然而立刻又停下来。
两尾猫不甘心地望向下方的行人车辆,踟蹰片刻,眼中划过一抹狡黠。
席真看见,两尾猫向城市西边纵身一跃,残影拉长,像一笔画出来的一道黑线,眨眼没了踪影。
它留下了一条尾巴,修长的猫尾静悄悄地悬浮在立交桥上空,零点几秒之后,突然朝下方狠狠砸下去。
断尾散发出不祥的气息,无数根绒毛开始伸展延长,仿佛蜘蛛张开巨大的罗网,被这看不见的细线捕捉到的生命,将全部成为尾巴主人的力量。
街边一栋高楼楼顶,席真一跃跳上半空,冲向坠落的猫尾。
绝不能让这个玩意砸中立交桥!
席真双手接住猫尾,然而这根毛绒绒的尾巴看上去轻飘飘,却仿佛比一座山还要重。席真双手猛地一沉,被猫尾压住,一起向下方的立交桥路面飞速坠落。
席真的神色十分镇定,他知道怎么处理这根猫尾巴。
猫妖丢下的尾巴只是一团外放的妖气,他在第二次倒退时间看见的画面里,他把这根断尾一口吞了下去。
大概因为都是猫妖,席真可以消化这股力量。
马上就要摔到地面,席真集中精神,准备吞下断尾。
他双手紧紧抓住这根猫尾,努力凑到嘴边。
突然,席真听见一个声音气急败坏:“停下!这个不能吃!”
席真感觉到一股反向的冲击力,像是撞上了什么温暖柔软的东西,又像是被一股从下方吹来的干爽热风完全包裹住,他下落的速度大大减缓。
席真飘在空中,一点一点缓缓地朝地面靠近。
他疑惑地低头望向脚下,又转头望望周围,看见突然出现了无数金色光点,如同柔软的泡泡托住了他。
席真被金色光芒包裹,一个最大的金色泡泡笼罩住他。
和席真处在同一个泡泡里,席真身边,隐约浮现出一个流光般的人形轮廓。
金色的人形轮廓出现的瞬间,席真发现手中的妖猫断尾仿佛受到巨大惊吓,拼命扭动着挣扎起来。
尾巴突然散开,化成无数根油光水滑的绒毛。
席真抓不住,散开的尾巴从他手中溜走,在不远处又聚合成一根,朝西方飞速逃跑。
金色轮廓啧了一声。
轮廓张开双臂,托住飘浮在半空的席真,半抱住他。
轮廓的动作很温柔,声音清澈,语气却十分暴躁,对席真说:“不要捡到什么脏东西都敢吃啊!你这只……”
席真疑惑地注视轮廓,非常确定,他之前看见的画面里,没有这些金光更没有眼前这个人。
准确来讲,对方肯定不是人。
他看见的画面是他吞下了尾巴,成功改变过去救下所有人之后,带着虞杭顺利回到未来。
席真有点好奇,除了刚才的三尾猫,这个金色轮廓应该是他见过的第二个非人类。
席真问:“妖怪?”
席真头顶软绒绒,他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对方抚摸了。
金色的人形轮廓在眼前不断变大,席真愣了一愣,反应过来是自己变小了。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变回小猫的状态,趴在对方怀里。
头顶和后背被温柔地轻轻抚摸,席真抖抖耳朵,感到舒适,微微眯了眯双眼。
席真想起来了:“我们是不是见过,是你把我放在橙宫市小巷子口的纸箱里的?”
人影低低嗯一声,顿了一顿,语气流露出无奈:“你不要再乱跑了,等我来找你。我知道你本性善良,只是想帮助你遇到的人类,但是你现在做的事非常危险……”
席真问:“危险?”
他反应过来:“我坏了刚才那只三尾猫的好事,是不是得罪它了,它会来找我麻烦?”
金色光芒组成的男人捏捏席真的耳朵尖,沉默了一会儿,回答:“是的。”
席真抓住重点:“那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男人没好气地回答:“我是你未来的饲主!养得好好的猫突然消失,你说我要不要去把他找回来?不要再乱跑了,找个地方老实待着,离那只两条尾巴的猫妖远一点,等我来接你!”
听见饲主两个字,席真竖起耳朵,小猫仰起头认真观察金色的男人。
席真说:“我不认识你。”
对方回答:“以后会认识的!”
席真说:“我不要被你养,我自己也活得很好。”
男人嗤笑一声:“夏文成和虞杭不都养过你?”
小猫晃晃尾巴尖,席真认真地回答:“我只是暂时和他们待在一起,人类会有脆弱孤单需要陪伴的时候,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我不想他们出事。等他们没问题了,我就会离开。”
席真说完,对方抚摸小猫的动作忽然顿住,陷入长久的沉默。
金光开始渐渐变淡,人影仿佛突然回神,对席真说:“我还没有完全苏醒,必须先离开了。你等着我……”
席真觉得自己没有义务等一个陌生人,正要说话,对方忽然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比谁都更需要你……”
男人低沉的声音很轻,随着幻梦般的金光转眼消散在风中。
席真轻飘飘落在地上。
小狸花猫四爪着地,踩到的居然是弹性舒适的真皮座椅。
小猫下意识踩了踩坐垫,转头环顾四周。
席真站在一辆车的副驾驶座位,车外光线明亮,正是清晨。
席真迅速反应过来,他这是回到了未来。
——
虞杭坐在驾驶座,地点还是赤城市郊区,白墙别墅所在的山上,虞杭从别墅里开出来的车子停在靠崖壁一侧的柏油路边。
江奕乘坐的车紧挨着虞杭的车,除此之外,追赶虞杭的车从一辆变成了三辆,还有两辆黑色的改装车,一前一后包围了虞杭。
训练有素的保镖从改装车上下来,粗暴地打开车门,把虞杭从车上带下来。
趁其他人没有注意,虞杭悄悄捞起席真,把小猫装进口袋里。
虞杭硬着头皮下车,手放在口袋里,指尖悄悄在小猫背上划拉:“席先生,接下来怎么办?”
他不知道,席真消耗了太多力量,已经在口袋里蜷成一团熟睡过去。
虞杭站在路边,面前灰色商务车后座车门打开,江奕从车上下来。
江奕注视着虞杭,深邃俊美的五官神色阴沉,眼中布满红血丝。
江奕缓缓开口:“虞杭,你要去哪?”
虞杭抬手按住额角,他现在昏昏沉沉,头又晕又痛,不单单是因为一夜没睡。
过去改变,未来产生变化,现在虞杭脑中两份记忆混杂在一起,搅得他一阵一阵头疼。
虞杭一直不说话。
他的沉默让江奕脸色愈发难看。
江奕向虞杭伸出手,虞杭下意识躲开了。
江奕唇上血色淡薄,深吸一口气:“虞杭,江烁如果真的爱你,两年前就不会不辞而别,把你一个人丢在国内。他马上就要在国外订婚了,你听话,跟我回去……”
——
虞杭渐渐理清了新的记忆。
三年前那个周六的傍晚,江烁平安无事。然而第二天,虞杭和江烁仍然没能顺利参加饭局,江烁被江家叫了回去。
虞杭不知道江烁回家之后发生了什么,但是从那个周日之后,江烁突然忙了起来,周末不再能和虞杭见面,两人只能通过手机联系。
突然有一天,江烁告诉虞杭他要去国外,之后就没了消息。
虞杭等了一年多,到大学毕业后也始终没有江烁的消息。
虞杭不知道自己这样和江烁到底算不算分手了,之后就和原来一样,虞杭在小剧组跑龙套的时候被男主演刁难,之后遇见了江奕。
这一次,虞杭没有和江奕交往。更是在不久之后看新闻得知,江奕就是江烁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江烁的混血痕迹没有江奕明显,但仔细看,兄弟两个的五官还是看得出有相似度。
只是原本的时间线,江烁过世那么久,江奕也从来没提过自己有个哥哥,从来不在虞杭面前提起家里的事,虞杭也没想到会这么巧。
虞杭和江奕认识之后,虞杭没有对江奕心动,江奕却和以前一样经常主动出现在他面前,对虞杭展开追求。
更令虞杭困惑的是,江奕完全知道虞杭和江烁曾经是一对。
对此,江奕非但没有介意,反倒打定主意要挖江烁墙角一样,对虞杭更加热情。
这一次虞杭被带到白墙别墅,也不再是因为江奕要给景蔚然出气,摁着他的头给景蔚然道歉。而是虞杭一再拒绝江奕,江奕终于没了耐心,把虞杭绑到别墅,想要强迫虞杭接受他的表白。
不过,虞杭在席真的帮助下,仍旧找机会开车逃了出来,只是依然被江奕发现,逃跑失败遭到堵截。
——
虞杭看着面前的江奕,此刻的心情复杂至极。
他和江奕从普通的恩爱情侣,到后来他发现江奕把自己当做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替身,对他没有一点尊重,到现在对他死缠不放,甚至使出胁迫的手段。
为什么,就因为他现在不爱江奕了?
虞杭恍然间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不过,江奕刚才说什么?
虞杭问:“你说……江烁要订婚了?什么时候,和谁?”
不喜欢听见虞杭提起江烁,江奕忍着怒火,他的眼神闪了闪,对虞杭说:“你如果不信,我可以带你去参加江烁的订婚宴。你先跟我回去,我慢慢告诉你……”
保镖逼近虞杭,把他往江奕的车里推。
江奕伸手抓住虞杭的胳膊。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在场所有人听见车辆飞快驶来的声音。
江奕脸色骤变,猛然抓紧虞杭,把他拉向自己怀中。
周围的保镖同时围拢上来,把虞杭往车厢里推。
虞杭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拼命反抗挣扎。
五辆改装后的越野车前二后三拥簇着一辆黑色商务车,从山下迅速驶来。
车队瞬间包围江奕一行人,越野车上,下来全副武装的精悍保镖。
对方没有废话,一下车迅速靠近。两方人马火速交手,江奕的人不是对手,很快处于下风。
两名雇佣兵模样,戴着面罩的人很有默契地趁乱来到江奕面前,示意江奕放开虞杭。
江奕手无寸铁,牙根咬得死紧,最终只能放手。
两人保护着虞杭远离混战的人群。
虞杭刚刚走到安全地带,护送他的其中一个人抬手摘下面罩,脱掉迷彩服外套,张开双臂几步上前,用力将他抱了个满怀。
拥抱温暖紧密,虞杭先是吓了一跳,飞快反应过来。
虞杭愣愣的,眼眶渐渐发酸,他张了张嘴,本来想喊对方的名字,喉头却干得厉害,一下子没能发出声音。
想哭又想笑,虞杭缓缓伸出手,回抱住对方。
江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低沉沙哑,尾音带着些许激动的颤抖:“虞杭。”
“……江烁。”
虞杭的嗓音也哑得厉害,他双眼泛红眼眶发酸,闭上眼睛,笑着又喊了一声:“江烁。”
江烁的手轻轻抚上虞杭细软的发丝,拥抱片刻之后,两人稍微拉开距离,江烁的目光温柔而贪婪地深深凝视虞杭。
江烁说:“对不起,丢下你这么久……虞杭,我回来了。”
虞杭微笑着注视江烁。
清晨的阳光明亮温暖,山间充满露水和植物清新的香气。不远处,江奕死死盯住亲密拥抱的两人,几次想要冲上来,却又碍于周围江烁的人,不敢乱动。
江奕咬牙切齿,突然大喊:“江烁!”
两人回头看了他一眼,都没有要理会江奕的意思,江烁动了动,把虞杭更紧密地护在怀里,挡住江奕望向虞杭的视线。
突然,虞杭想起一件事:“糟糕!”
江烁一愣,紧张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受伤了?”
虞杭来不及回答,脸色微微变化,手忙脚乱推开江烁,右手伸进上衣口袋,手掌半握成拳,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只蜷成猫团子睡得正香的小狸花。
虞杭双手捧着熟睡的小猫左看右看仔细检查:“刚才没有压到吧,应该没事吧?席先生?小蛋黄?崽?”
——
江烁的车队,唯一那辆黑色的商务车,司机恭恭敬敬拉开车门,江烁牵着虞杭的手走过去,让虞杭坐进后排。
江奕远远站着,脸色铁青,双手垂在身侧,手掌紧握成拳,手背上隐隐有青筋暴起。
江烁突然回头,和江奕四目相对。
江烁唇边微微扬起的笑容没有变化,眼神却在视线交汇的瞬间变得锐利无比。
刹那间,江奕脸色变得雪白,他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唇瓣颤动,却不能发出一丝声音。
近乎恐惧的巨大压力陡然紧紧扼住他的咽喉。
虞杭在车里坐好,江烁低头望向青年,眼神又变得清澈温柔。
他笑着和虞杭说了几句话,弯腰准备上车。
江奕终于发出声音:“虞杭!你不能跟江烁走!”
虞杭准备回头,江烁按住他的肩膀:“别理他。”
江烁向江奕笑了笑:“虞杭是我未来伴侣,也是你将来的长辈,江奕,说话注意一点,大呼小叫不礼貌。”
江奕强忍怒火看向江烁:“江烁,你有了蔚然还不够,连虞杭也不放过吗?你和虞杭的事,父亲不会同意的!”
景蔚然不是江家的养子,怎么听起来和江烁有感情纠葛?
虞杭向江烁投来询问的目光,江烁露出笑容,食指指尖在虞杭额前轻轻点了一下,轻声说:“等一下跟你解释。”
虞杭点点头,怀里抱着熟睡的猫团子。
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改变后的时间线,他在江烁的公寓见过一次找上门的景蔚然,虽然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但他当时有清楚地看见景蔚然的正脸。
如果他没有记错,那个时候他见到的景蔚然,和后来出道大红的流量明星,长相不说毫不相关,至少是判若两人?
啊这……
虞杭感觉自己猛地又被塞了一口大瓜,抱紧猫团,细细咀嚼。
江奕存心挑拨,江烁一句话就安抚住了虞杭,江奕看在眼里,觉得这一幕刺眼得无以复加,心底压抑的情绪愈发暴躁。
虞杭凭什么这么信任江烁,问都不问一句?不管他说什么,虞杭都当耳旁风!为什么只听江烁的话,却从来都不相信他?父亲这样虞杭也是这样,甚至蔚然也对江烁一往情深!所有人都喜欢江烁,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江奕开口:“江烁,你擅自从国外回来,董事会知道吗,父亲同意了吗?”
江烁看江奕一眼,回答:“父亲同意了。”
江奕愣了一愣,骤然睁大眼睛:“这不可能!你和蔚然正式登记之前,父亲不可能同意你……”
说到这里,江奕顿住,他像看着怪物一样注视江烁:“……这半年来,父亲突然说要静养,不准外人随便打扰,连我和蔚然的电话也只让助理答复……江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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