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间的昏黄光线,在热气水雾朦胧间,晃悠悠地,投落明暗交替的晕圈。
他雾蓝发梢的水珠,往下滴落,凝成一股股的。在冷白的腰腹肌理线条上,依旧轻缓肆意地无声淌着。
“小染?”
潘洛斯一边抬手擦拭头发,一边垂眸望向辛染。他深邃的眼眸浸着温柔,缓声问道:
“这么早起,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
“就是睡不着了,而已。”辛染踉跄退后两步,强装镇定地冷声答道。她轻咳一声,眼神飘忽游移不定。
烫红的温度,却早就从她脖子根,漫延到了这张凝白绝色的脸上。
“那个…上衣,还是穿上比较好。”
辛染说话停顿了下,脑海里却不自觉地,将余光里映出的画面,与梦中模糊。
太容易令人…不清醒了。
“唔,刚洗完澡,有些热了。”他慵懒肆意地应了句,劲瘦遒劲的双腿迈开,站到了镜子旁,前倾着上半身。
一时间,流畅的线条牵动全身。
他抬手擦拭间,隐动的手臂紧实肌肉,缓缓地散发香气。男人隽朗冷白的容颜,一度与梦境重叠。
“行吧。”辛染咬着牙深吸口气,只觉得脑子隐隐发疼,赶忙背过身离开。
“小染——”
微潮的滚烫指节,轻缓扣住了她纤细的手臂:“能帮我,从柜子里拿一件衬衫么?”
“不能,你自己拿!!!”辛染头也没回地地拒绝了他,劲瘦的手臂往后一甩,轻易挣脱了潘洛斯的桎梏。
“最后一次了。”他的声音,忽地喑哑沉郁了半分,让她骤然停下了脚步。
“我放你走,小染。
那你就当今天是最后一次,和我在一起,不行么?”
从背后传来的男声,低沉而颤抖着。像是被抛弃欺骗的野兽,收敛了锋利的爪、尖锐的獠牙、只剩瞬间的悲戚与哀鸣。
让辛染一瞬,竟然深感罪恶,觉得自己像是背弃爱人的无心之徒。
“你……”她黛色的眉皱起,继而沉缓叹气一声,像是终于妥协半分,低声说道:
“拿就拿,你别再这副语气了。”
衣帽间离浴室不算远,辛染几乎是疾步走过,看也没看就从柜子里扯了一间衬衫。
可当她走到客厅,正准备绕到洗漱间的时候,却一眼瞥见,茶几上摆着蔬果和刀具,和正仰躺在椅背上的男人。
腾地一下,辛染耳根都完全红烫透了。
仿若情景重现,他眼眸半阖着,微抬看向自己的时候,辛染都产生了置身梦中的错觉。
她喘息紧闭着眼眸,使劲将那上衣一扔,精准无比地盖住了潘洛斯的脑袋。
“喂!给你拿过来了,这下行了吧——”
脑海里,恍然闪过一个模糊的记忆片段。仿佛是个孩子被盖落衣服,扑腾着挥手。
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让辛染甚至忘了,应该尽快逃离这里。
“小染,我给你削好了苹果,就放在这里…”他指节扯落衣物,拿起茶几上的果盘,却骤然失声。
“嘶——”男人低哑的疼喘,随着刀具的哐当跌落,沉闷隐忍地响起。
那道被刀具划破手心的长口,瞬间渗出殷红的血,凝成一股股地,从男人冷白纤长的指节缝隙,刺目流下。
“你这人怎么搞的?!——”
辛染皱眉咒骂一句,再也管不得什么避嫌,几乎是下意识地,疾步蹲落男人身旁。
她白皙的指节,瞬间扼住他的手腕。雪腕间缠绕的绷带被拆落,干净利落地替他缠绕上,绑紧止血。
“以你的实力,怎么拿个刀都会失手?!”
她由蹲姿起身,愠怒询问道。
“生气了?”他抬眸轻笑,玉般矜贵温柔的瞳仁里,满是缱绻与暖意。
“原来,小染还是会在乎我的。”他说着抬起掌心,合拢舒展间,却又渗出些许血色。
“你这疯子,别动——”她抬眸睨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眸子,满是警示。
“嗯,也动不了了。”他喉咙间闷声滚动半分,低垂望向她的眼神,满是深意。
“衣服,穿上。”冷然的声音,不带情绪。
“嗯。”男人缓声应道,坐落慢条斯理地穿过衣袖,却在系扣子时,顿住了。
“小染——”
“你!闭嘴!”
啊,真是感觉要疯了。
心脏跳动得已经失常。
男人斜靠在椅背上,冷白的肌理线条,被黑色的衬衫半盖着。可偏偏那双眼眸,如玉般冰透温润,不掺杂质。
就那样半仰着,望向她,宛若祈求神明爱抚的虔诚信徒。
“别想着我给你系扣子!”
“可我右手伤了——”
“你自己想办法啊!”
“那就敞着?还是干脆脱…”
“你给我闭嘴!”
辛染扶额看着潘洛斯,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着疼。起伏喘动的胸膛,昭示她的不安。
“那没事,我自己来吧小染……”
话说着,潘洛斯的隽眉轻皱,被绷带包扎的手掌颤动着,艰难吃力地,试图将那墨色的衬衫纽扣系上。
却一不小心,又渗出大半鲜血。
“**的,你把眼睛闭上——”辛染咬牙切齿地低声说了句,身形已经微俯下去。
“小染?”他愕然抬眸间,碧瞳半是惊疑,半是融化的欣喜。
“都说了,眼睛给我闭上!”辛染轻喘着低喊道,见潘洛斯完全没有配合的意思,她径直上手,将他的眼皮盖落。
“不许睁开——”
“嗯,不睁开。”男人低哑纵容回道她,微红的唇角,轻弯起沉溺的笑意。
呼吸轻缓交缠,时间仿若停滞。
女孩白皙纤长的指腹,在墨色衬衫间移动触碰,不经意擦过的温度,像是点燃了一般,让他冷白漂亮的肌理,染上酥麻。
“嗯…小染…”他喉间出声,撩人遐想。
“不是,你叫唤干什么!!!”辛染脸红得跟熟透了似的,愠怒吼道。
“连说话…也不许么…”
男人眼睫毛盖落,凝眸轻颤。他英隽的眉舒展开来,微红的唇翕动,即使是闭着眼眸,也漂亮疏朗地,让人移不开眼。
“**的!你自己来!我不伺候了!”
辛染简直羞愤欲死,纤细的手腕一甩就要离开,一副撂挑子不干的气急模样。
“别走。”他深喘着睁眸,抓住了她的腕子。那墨色衬衫才扣上一半,隐隐还能看出线条。
“你**的!放开老子——”
“辛染!”男人深邃的眼眶,忽地染红了一圈。
“你就这么想要逃离我?就这么地…舍得我?辛染,我对你来说,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令人厌恶?!”
钝痛扩散开,她怔然愣住的时候,只觉得心口的跳动都带着阻滞。
为什么,会感觉到于心不忍呢。
“我……”她指节收拢,可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却像哽咽住一般,说不出口。
“不用说了,求你,不要再说了。”男人自嘲地轻笑起来,玉般冰透的眼眸,蒙尘一般染上绝望的讽刺。
他骤然起身,猩红滴血的指节,慢条斯理地,一颗颗将那纽扣,严丝合缝地扣到了脖颈处,再也不露半分引诱。
“你不熟悉路,明天,我亲自送你走。”
话音未落,身形抽离。
一室的寂静与无言,再将热烈取代。
天光渐暗,暮色侵袭。窗外却悄然地,飘起了鹅毛绒絮般的大雪。
辛染微怔坐在热乎的壁炉前,冷彻的双手伸着,被火光给映亮融暖。
她到底想要什么?她究竟是否该留下?
如果梦境是深层内心的反射,昨天梦里的场景,又是不是她最深层的渴望?
一边是抗拒抵触,一边是放纵肆意。
矛盾又分裂,一面对潘洛斯的时候,她简直变得混乱而无所适从。
“该吃晚饭了。”男人的脚步声,随着碗碟摆放桌面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不用了,谢谢。”她收紧手掌,低垂着望向掌心,心里想的却满是他浸血的手指。
“你不用和我赌气,小染。”他语气淡漠,轻缓慵懒地响起。
“只是不想吃。”她侧脸瞥见他,任由雾黑的碎发垂落下颌,弱了桀骜,多了柔度。
男人沉缓叹气一声,手中的声响停动,走动的脚步声,却是朝着自己的方向。
“想不想出去走走。”潘洛斯挺立垂眸望向辛染,手半放进裤袋。霾蓝色的碎发间,隐动着他的神色。
“外面,在下大雪。”她随意找了个借口,犹豫着回绝他。
“怕冷?”
“一定要去么?”
“看你。”
像是彻底下定决心,辛染满带倦色地起身,抬眸对他说道:“走吧。”
天色渐暗,凛冽的烈风呼啸刮过,卷落打着旋儿的飘絮,鼓动她的袖子与衣袍。
两人一前一后地在夜色雪地里走,漫无目的地,随着脚步踏落,在纯白洁净的松软雪里,压实一步步脚印。
她望着潘洛斯的背影,出神许久。
他颀长的双腿迈动,挺立劲瘦的身形,即使是随意走路,也透着矜贵与上位者的威严。
“是有什么想说的么?”她轻声开口,打破了空气中的寂静。
“只是想给你看一样东西。”他停滞了脚步,转身望向她,碧眸浸着纵容与不舍。
“砰——”地一声,男人的身后,暗蓝飘絮的夜空中,忽地崩裂升腾绚丽燃红的焰火。
流光烁金的陨落,比绽放更让人心颤。飘扬坠落的雪絮,和红光成灰的焰火交叠,一点点地坠落在她心间。
“焰火升起的时候,我遇见了你。
焰火坠落的时候,我也坠落了。”
坠落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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