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高使节在一旁也阴沉着脸指责道:“林御史,你和小王爷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我为两国友善计,尽心尽力,为你们两家调节。本想着你们结为秦晋之好,便能化干戈为玉帛。谁知,你瞒天过海,意图李代桃僵!你们中周竟是如此欺辱我北燕么?”
林安远惊惶地连连否认:“高使节误会了!林青云确实是我女儿,我并未冒认!”
“林大人的女儿不是叫林岚么?”南宫鸿鹄冷笑道:“京城里有名的闺秀,宫里淑妃娘娘的外甥女,三皇子的表妹,听说已预定下做三皇子妃了吧?”
他似恍然大悟:“那怪不得林大人要悔婚作假了呢?灼手可热的三皇子妃啊!”
他嘴角上挑,带着讥讽:“说不定以后能凤仪天下呢?果然是我这个前途暗淡的废人不能比的!只是,我不明白,”他似笑非笑地看向王少卿和下面的人群:“以前京中可没听说过皇帝陛下给三皇子赐婚啊?莫非你们中周,皇子婚姻,妃子可以越俎代庖?嗯,果然十里不同风,我在北燕是孤陋寡闻了!”
真是诛心之言!王少卿听得都背上冷汗出来了,他不由向林安远望去。果然,林安远面色铁青难看,更透着几分惊惧。
“南宫小王爷慎言,绝无此事!”林安远心中大恨,声音不禁尖利起来。这样的话传出去,他、宁国侯府、连同宫中的淑妃和三皇子都会惹来大麻烦,他如何当得起?还有糟心的是,以后岚儿的婚事可麻烦了!
“哦?”南宫鸿鹄好整以暇地一指顾青,道:“那请林大人告诉在下,这女子是谁?您的女儿?”他嗤笑道:“今天可是她把林大人告上大理寺的!我等只是来做个旁证。”
林安远满腔怒火地瞪着顾青,顾青淡然回望。如果目光能凝聚成刀,顾青心道,自己要被林安远的眼刀扎得体无完肤了吧?
“不错!是我状告林大人的。这是状纸,请大人过目。”顾青落落大方地立起身来。
王少卿从衙役手中接过状纸,仔细地看了一遍。顾青在状纸上叙述了林家奴仆如何挟持诱骗她上京,她在船上如何发现了破绽,听闻了林家的谋算,假做不知,暗中设法逃离的经过,哭诉了自己一孤女,无权无势,在京城中举目无亲,只怕转瞬就被林家抓到。不得已,横下一条心,去北燕使馆告发了此事,请来南宫鸿鹄和高使节作证。
王少卿身为朝堂官员,本隐隐对顾青搬来北燕之人不满。这是挟北燕以自重么?小女子心中浑不知家国大义!看着状纸,心中却有些体谅了,无亲无故的年轻女孩,乍遇上这事,自然心慌意乱,也怪她不得!
只是,有些说不通啊!他一面让人读着状纸,以示自己公正处事,并未徇私,一面思索着。围观审案的人听得啧啧称奇。
“那么,”王少卿直截了当地问道:“林大人派人接告状人林氏来京城,此事不假吧?”
顾青和林安远都点头承认,这一查就知,无需撒谎。
“只是,林御史说林氏是他亲女,林氏却告林御史派人挟持诱骗了她来代替林岚。你们双方,各执一词,总有一个是真,一个是假!”王少卿道:“只是,我不明白,如果林御史想寻个女子冒认做女儿,为何要花费如此力气?”
“正是如此!”林安远迫不及待地答道:“王少卿请想想,若林青云不是我女儿,我何必如此费心?让人去寻找一个无父无母的漂亮女子,冒认下来岂不是更妥当?如今买一个妙龄少女,美貌的,一百两银子就够了吧?就算从小学得琴棋书画,养得如大家小姐一般出色的,京中也不会超过三千两。诱骗挟持一说,万说不通!”
这话听来合情合理,王少卿也沉吟道:“林氏,林御史的说法似乎有理。你如何说?”
顾青沉着道:“按这么说,大人该问,为何他明明膝下有女,却要找失散的女儿来替嫁?”
林安远看着王少卿询问的目光,痛心疾首道:“少卿大人,此事是林某隐私,但既然闹上了大理寺,也不能隐瞒,更不可因此让高使节和南宫小王爷误会,使得两国生隙!”
周围的人一下子都竖起了耳朵,凝神听着。
他似踌躇了片刻,方叹息道:“十几年前正逢元末乱世,我与青云”,说着指一指顾青,“的母亲肖氏结为夫妻,但因乱世避难,离开家乡,未上族谱。后来我们生下青云,在她近三岁那年,皇上立国,开科举广招贤能。我为求前程,千里赴京城,一举高中二甲进士。派人去寻她们母女,谁知仆人回来报说当地遭遇兵变,百姓纷纷逃难,再寻不到她们母女。自此离散天涯。”
“想必她母女二人这些年来,生活艰辛不易。前几年,肖氏病逝,青云独自孤零一人生活。她乍闻我这个父亲尚在人世,且又做了官,另娶妻生子,想来是误会了我对她母女负心寡义,心中有怨气也是常理,我也不能埋怨!”
听着林安远痛说过往,迎来在场人的唏嘘,顾青心中只觉警惕,这人不但道貌岸然,也很会演戏,要小心!
顾青脸上没有半点动容,只淡淡地问:“林大人,王少卿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林安远脸上现出几丝愧意:“因小女林岚年幼体弱,又被娇宠着长大,并不能执掌门户。内子偏疼担忧,知道我的这段往事。她私下派人查访,谁知天缘巧合,外家宁国侯府查到了青云的下落。内子苦求我接青云上京,想着探听到的情况,青云坚韧能干,胜过林岚无数!内子道,她们是同父亲姐妹,青云会爱护体谅妹妹的。况且,她会为青云备上丰厚嫁妆,让她一生衣食无忧,平安享福,岂不远胜孤身在山野处过活?”
他面色沉痛,看向顾青:“我知这样是让青云受委屈了,只是以林岚的娇弱,怕是在北地活不下去。因此,因此....唉!这手心手背,手心手背啊!”说到此处,眼中泛起泪光。
奥斯卡欠他一座金奖啊!顾青心里感叹道,环视一下周围,似乎有不少人被林安远的‘肺腑之言’触动了,摇头叹息者有之,窃窃议论者有之,更有人看着她的目光中带着指责之意。毕竟,在这个时代,女告父可是大逆不道!何况,这父亲还是深有苦衷的。
眼看着林安远就要扭转局势了,顾青忽然笑了起来,声音清越:“林大人,你说我的名字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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