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礼”
“不必了!”南宫鸿鹄笑着摇头拒绝道:“我帮你可不是为了什么大礼。再说,你如今能有什么?”
顾青神色坦荡:“林安远为了显示自己慈爱,倒是送了不少首饰珠宝给我。我逃下船时,带来些好变现的,当了银子存在银楼里呢。今天我出门,就是为了取回那些钱。”
看着他好笑的目光,顾青哼了一声:“你莫不是觉得我不该拿林安远的银子?我千里迢迢地被骗到这里,不给点劳务费当做赔偿怎么行?”
“不是!”南宫鸿鹄带着笑意戏谑道:“我只是想起你逃命的临危之际,还不忘换银子、存银子,实在佩服得紧!”
“你这样衔着金调羹出生的人可没听过这样一句话:钱不是万能的,可没钱是万万不能的!”顾青白了他一眼。
“这句话倒是新奇,”南宫鸿鹄沉吟道:“也说得透彻!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国家,如果没钱,确实就会出乱子。”
“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顾青正色说道:“春秋时管仲就说过这句话。他认为国家能否安定,百姓能否守法,都和经济发展关系极大。所以他在齐国变法,富国强兵,成就了齐国的霸主地位,孔子都称赞他的功绩: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
“林小姐不但果决,也博学得紧!”南宫鸿鹄赞了一句:“不过,你莫非要给我银子?这个就不必了,我再如何落魄,也不能拿一个女子的钱啊?”
“我说的大礼不是这个!”
“难道林小姐无以为报,要以身相许?”南宫鸿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半真半假地道:“林小姐美貌佳人,性子也合我胃口,我倒是不亏!”
“吓到你了?”南宫鸿鹄挑眉问道。
顾青的脸冷了下来,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小王爷,我没兴趣拿自己当酬劳!如果那样,我就不必上大理寺了!”
“以色侍人,是最低级的做法。”顾青不屑道:“眼下的我,没权没势,就算上赶着去侍人,也只会被当做一个美貌的玩物吧?按林安远的说法,买一个培养好的美貌女子,也至多三千两。就算我什么都没有,也不会这样看低自己!”
南宫鸿鹄沉默了一下:“抱歉!我不该开这样的玩笑。”他语气诚挚:“我对林小姐惺惺相惜,断无不尊重之意!”
顾青凝神注视着南宫鸿鹄的眼睛,看着他的明澈眼神,嘴边慢慢浮出笑容:“我收下你的道歉!”
她顿了一顿:“那小王爷有没有想过,做北燕的管仲?”
“北燕的管仲?”南宫鸿鹄吃了一惊。
“不错,我们联手,做一些济世之事,利人利己,如何?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你这样的人,总不甘心一辈子被养着混吃等死吧?。更要紧的是,如果你能有管仲的功业,身体上的区区损伤,就不能阻碍你的前程。想一下,若是千万人因你而能养家活口,衣食无忧;贫瘠的地方因你的产业而兴旺,朝廷因你而利益大增,民生调和;那就等于说,你把千万人的身家性命和你紧紧绑在了一起,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一二十年后,一个普通的王位在你眼中就不重要了!或许,你更愿意做一个真正主宰南宫家命运的无冕之王,手握大权又能自在逍遥!
南宫鸿鹄倏地瞳孔扩大,双手一颤,愕然道:“你说什么?”
顾青粲然一笑:“怎么,也吓到你了?”
......
林安远近来的日子极不好过!顾青联络了北燕人上告到大理寺,这件事轰动一时。围观的人拍案惊奇,深觉哪个茶馆里说的书,哪个戏园子里唱的戏都比不上这场官司来得曲折离奇。出了大理寺的门,满肚子的话憋不住,听到传闻的人围上来一打听,各个兴致盎然、口沫横飞地给别人讲起来。有那口才好的,说得叫一个精彩细致,天花乱坠。没几天,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有那好事的闲人,还专门去了顾青遇险之地,询问当地的住户当日发生的事情。听完后,都咂舌感叹。这女子,果然是个厉害人物!
卫齐的奏章送上去,内阁的批复很快就下来了:林安远暂时停职,待大理寺彻查。若是真地如林氏指控那般冒名顶替,立刻由大理寺拿下严惩。据说,皇帝很是震怒,恨林安远在北燕人面前丢了脸,损了朝廷颜面。一时间,连宫中的淑妃和三皇子都被迁怒,冷落了几日。
朝廷众人纷纷感叹,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想到素日里那样风度翩翩的儒雅君子,竟然如此的败絮其中?或许,真的林安远早被谋害,现在的‘林安远’就是杀人凶手,也未可知哪!这事,想想都觉着毛骨悚然。
御史们都萎了,昔日里他们日日上书言事,不是抨击这人,就是指责那人。有些是有真凭实据,但很多也是捕风捉影,很拉仇恨。但御史台地位超然,不因言获罪,那些无辜被他们利口荼毒过的官员们只有忍气吞声。如今见面都故意提起林安远,含沙射影地暗示御史们都是虚伪小人。御史们满腹委屈,偏偏人家又没指名道姓,只能把这账算到林安远头上,心里恨得牙痒痒的。
林府里如同塌了天一般。林安远脸色灰败地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狠狠惩罚了接顾青上京的奴仆。肯定是他们多嘴多舌,露出了马脚,引起顾青的怀疑,又不谨慎,让顾青逃了出去,实在该死。
下人一片哭爹喊娘的求饶声,奇异地让林安远的愤懑抚平了些许。他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思考着因对之策。情形既已如此,他和林青云虽是父女,但到如今,和仇人也差不多了!林安远心中更是恨极,自己虽对她母女有些亏待,但生恩伦理大过天,再说,他总会补偿她,让她一生衣食无忧,她,她居然要置自己这个生父于死地!她怎么敢?
不,她真地敢!那日,顾青轻轻在他耳边说出那句话,不含一丝恨怨,却也冷漠得如同面对一个路人,用最平静的态度,干脆利落地斩断了他心中隐隐存着的,想用血脉之情打动她的心思。想到此处,更是一股寒气直冲脑门。
宁国侯匆匆赶来。他是知情人,当年,正是他看中了一表人才的林安远,欲把小女秦墨兰嫁给他。他膝下两位嫡女,长女慧兰进了二皇子府中,被纳为侧妃。但二皇子那时声名不算显赫,且府中侧妃就有好几位,长女在其中也不算最得宠的。听上去体面,实则并未给宁国侯府带来多少助力。宁国侯心中满满不甘,希望墨兰能寻到一门好亲事,弥补缺憾。谁想到日后皇长子和嫡出的三皇子会不幸病故,皇位好运地落在了二皇子头上了呢?
宁国侯把主意打到了新科进士头上,这是中周立国稳定下来后的第一次正式科举。凡是上榜者,只要不出意外,前程都不可限量。其中,林安远一举得中二甲进士,且年轻俊朗,风仪出众,看得出原本出身教养甚好,被周围一群年龄较大的同榜一衬托,更是鹤立鸡群。宁国侯双眼一亮,这是个好人选,不可错过!
墨兰被安排着暗中见到林安远一面,心中很是满意。宁国侯就直接向林安远提起了婚事。林安远倒是没有隐瞒自己已有妻女的事实。可宁国侯却不在意,语重心长地为他剖析,最终说服了他。肖氏虽是名门,但她的家族却是在前朝做过官的,算不得家世清白。中周□□皇帝以恢复华夏为旗号,看中世家的立场和气节,对曾出仕前朝的世家很是忌讳。如果林安远不撇清和肖氏的关系,纵然科举得中,也不会得到朝廷重用的。大丈夫当以事业为重,古有吴起杀妻求将,张巡杀妾赏将士,如今如果舍弃肖氏,就能换得林氏家族复兴,才是林家的好儿孙。岂能儿女情长,辜负祖宗父母的期望?
林安远心中天人交战,似锦前程,家族的重任、逝去父母临终的殷殷期盼、肖氏的身影,往昔的温馨岁月...种种交织在一处,让他纠结忧虑,夜不能寐。最后,对前程和荣华的向往压过了对妻女的爱,他闭上双眼,心中愧疚。再睁眼时,他眼中冷漠平静,温情已不再。
肖氏所居之地却遭遇兵乱。听到消息,他心中叹道,这是上天帮他做了决定啊!她们母女定然不能逃出生天!即使活了下来,乱兵之中,女子之身,谁知遭遇如何?林家的清白门风啊,不能被玷污!只能,叹今生,有缘无分,造化弄人!他去了庙中,为她们超度,做了一场盛大的法事,了断了夫妻、父女的因果。
东风恶,欢情薄,错、错、错!天意如此啊!林安远缓缓地点燃手中的香,供奉在佛前,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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