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市买来的蜜果、龙须糖、麦芽糖、松子糖之类,多得数不胜数,几乎装载了一马车。
悟真眨了眨乌黑的大眼睛,几乎想要将自己的小脑袋埋在匣子堆里,被简兮眼疾手快地伸胳膊拽住,才避免小糯米团子做了傻事。
白芍忍不住道:“殿下,这糖也太多了些。”
刚才在西市,小公主说将这些都买下来的时候,那铺子的掌柜差点儿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简兮抬眸,瞥见小糯米团子唇角抑制不住的微笑,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无妨。”
几十贯对她而言,不过九牛一毛。
而悟真却得到了快乐。
简兮觉得这很值得。
及至马车在国师府门前缓缓停下,里面的童子们欢天喜地跑出来,小糯米团子挺着小胸脯告诉大家,公主殿下送府上一车糖。
众位童子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惊叹,然后齐齐叉手行礼感谢:“多谢殿下。”
他们声音清脆,眼眸纯真又清澈。
就连平日素来严厉的圆寂师叔,脸上都缓和了几分。
悟真迈着小短腿跳下了马车,被眼疾手快的圆寂师叔伸手抱住。
小糯米团子咧开嘴笑了笑,指着马车给圆寂看,“师叔,都是各种好吃的糖。”
圆寂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右半边那道狰狞的伤疤,也显得没那么可怕了些。
他冲着简兮点了点头,看到简兮没有像其他那些娇弱的小娘子一样惊慌失措、满脸惨白,仿佛他是怪物似的惊恐万状,更觉得心里满意了几分。
果然是恋上国师的勇敢小娇娘,胆子就是比寻常的小娘子强些。
国师府人人皆分到了蜜果、松子糖等,跟过节似的,喜气洋洋一片。
就连苏木和玄参也分到了一份,不过他们两个年纪大了,一块儿也没舍得吃,小心翼翼地揣兜里,留着给自己的弟弟妹妹。
除了乐康。
他穿了件青色宽袖交领袍,袖口是精致的祥云图腾,长身玉立在窗牖前,幽深的眼眸睨向窗外热闹的人群,薄唇轻抿。
就是该这样。
乐康性子太冷,从来都是孤独一人。
净台山的师弟师妹们,甚至他的师叔们,也都对这个新国师惧怕三分,不敢在他面前不敬。
所以,他从来就是被忽视的那个。
乐康又往外淡淡地扫了一眼,转而离窗牖,去了软榻前继续打坐。
心静自然凉。
而他自然没有听到,窗牖外,简兮诧异又困惑的声音。
“圆寂师叔,为什么不给国师也送一份呢?”
圆寂抬眸,睨视着面前不远的少女,她那仿佛秋水般的水眸,灼灼地看着他,迫不及待地等着他口中的回答。
圆寂微微拧眉。
旁边,悟海插嘴道:“殿下,乐师兄他性子冷得很,平日里除非必要的事,我们不会找他。”
悟安道:“而且,乐师兄估计对这些小孩子吃的糖,没有半点儿兴趣。”
恰在这时,悟真往圆寂师叔嘴里塞了块松子糖,他含着松子糖冷漠的眼眸瞪了悟安一眼。
悟安冷不丁与圆寂师叔的冰冷眼眸对视,喉咙滚了滚,咽了口水,静默不语。
简兮想到刚才恍惚之间,在窗牖前站立的男子身影,沉默了片刻,最后吩咐白芍道:“准备一份糖品,我亲自给国师送过去。”
白芍支支吾吾道:“这、要不奴婢去送吧?”
旁边的悟海等人,也是叽叽喳喳劝个不停。
所谓吃人手软,拿人手短。
自从简兮给国师府送了一车糖品后,这些童子们便觉得,小公主殿下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人。
而他们的乐师兄性子太冷,万一小公主殿下进去了,被责备了,该多伤心。
毕竟,平日里,他们可没少挨乐师兄的魔爪摧残,个个都是饱经风雨的可怜小白菜。
简兮直接拒绝了众人的好意,捧着白芍递过来的匣子,慢慢走到书房前,手腕微抬,敲响了书房的门。
乐康拧着眉心拉开门,瞥见小姑娘捧着个红匣子,俏生生地立在门口。
“何事?”
乐康的声音平淡而清冷。
简兮将匣子递了过去,“阿兮送与国师品尝,这里面是西市最大的糖品铺子的各类糖品。”
乐康略微皱眉,冷淡道:“不必。”
简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或许他和阿兄一样,不喜欢吃甜腻的糖。
不过,她还是小心翼翼地从匣子里挑选了一颗,将那颗被浅娟布包裹的松子糖放置到他的掌心,澄清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他,认真道:“这种不是特别甜,你可以尝一尝。”
简兮转交红木匣子的时候,指尖没注意在乐康手掌心,划了一些。
她蓦地惊诧地瞪大了双眼,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刚才指尖相碰的时候,一股形容的暖气,由乐康的手指溢出,直接钻进了简兮的身体内,由骨髓深处,直接涌入她的心体内。
好神奇,又觉得很舒服。
她软嫩的指尖蓦地离开,往后退了几步,眼睛眨呀眨,仿佛一只乖顺的小猫仔,
迎面而来的馨香猝不及防离去,乐康莫名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他攥紧了袖口下的手,克制住出那莫名其妙的念头。
简兮将红木匣子,一股脑地塞到了乐康的怀里后,抚了抚鬓角,慢吞吞道:“既然已经送到,那我就不打扰国师了。”
乐康拧着眉头,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子消瘦的背影。
门“咣当”一声外面关上。
乐康极为烦闷的烦闷。
直到漆黑的夜色遮住最后一道光线,乐康略微苦恼地瞪着床榻边桌案上的那个红木匣,蓦地微微蹙眉。
也不知他是何缘故,从书房出来的时候,他顺手将这匣子拿了回来。
乐康皱着眉头,眉宇间满是疲倦,他随意地挥了挥衣袖,灯光一灭,整个屋子都黑了下来。
只是那匣子在的位置碍眼得很,他目光不经意便撞上,脑海里回忆起她递过来的模样,掌心仿佛还残存着女子身上淡淡的馨香。
不浓不淡,就如她模样似的,虽貌美却不张扬,是让人舒服的模样。
“啪嗒”一声,乐康翻身下了床榻,手腕微抬,将红木匣子掀开,捻起了一颗松子糖,试探性地塞到了嘴里。
带着淡淡松子清香的松子糖,宛若棉花糖般,在唇间融化,仿佛感觉心里也甜了许多。
乐康躺在床榻上,在阖上双眸的瞬间,唇角忍不住弯起个浅浅的弧度。
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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