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大明宫。
姚皇后笑盈盈地倚靠在软榻上,瞥向下首的目光略微幽深了几分,她慢悠悠道:“国师府果真如嬷嬷说得那般……古朴?”
姚皇后是世家出身的女子,向来贤良淑德、温良娴舒,自然说话也委婉三分。
严嬷嬷神色自若,抬眸瞥了眼上首的姚皇后,见她面上没有不悦的神色,才缓缓地松了口气,恭恭敬敬地开口道:“启禀娘娘,奴婢去了趟国师府,便觉得还是简陋了些。”
小公主是姚皇后和圣人的爱女,也是千娇万宠地娇养着长大,从小到大吃穿用度无一不精。
严嬷嬷从小伺候小公主,自然从心底就觉得呆在国师府,委屈了娇气的小公主殿下。
长公主在旁边坐着,她身上那件红色襦裙上明艳的牡丹张扬肆意,眉间精致的几瓣梅花花钿娇俏动人,宽袖微抬,半露白皙的胸脯,她红唇轻启,笑盈盈道:“阿瑶去过国师府一趟,那里是太简陋,什么物件都没有,而且那些道长们也不太守规矩,尤其是那个乐国师……”
长公主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娥眉微蹙,声音带了几分恼意,她冷哼一声道:“太冷情了些,对人爱答不理的,也不知阿兮会不会受欺负?”
姚皇后拍了拍女儿的手,声音柔和了几分,“国师据说就是那个冷情的性子,阿瑶你也不必太过烦恼。”
长公主凤眸微挑,眼眸里氤氲着淡淡的凌厉,饶有兴致道:“阿瑶并不担忧,左右若是让阿兮委屈了一下,到时候我便带人强拆了那府邸便是,也不过几个时辰的事。”
她这话说得极为重,身畔的人却也不敢小觑。
长公主殿下手段凌厉,便是再大的麻烦,也是不怕的。
莫说是这小小的国师府,便是当年在塞北,一人一骑独闯敌营,取敌军首领的首级,便是因为那首领骂了当今圣上和姚皇后。
而且长公主以前荒唐的时候,圣人没少被那些御史大夫们谏言,被长公主知道后,她当天晚上就带着尧营的将士,将进谏的御史大夫的府邸,挨个地给拆了个遍。
严嬷嬷依稀记得,大概拆了足足有七八座府邸吧?
据说,那些被拆的御史大夫们,后来在崇仁坊的邸舍,足足租了半年,才又换了新的府邸。
不知有多悲惨可怜。
姚皇后也知道这个长女的脾气,知道她的手段,也纵着她,随她去乐坊取乐逍遥。
简兮抄完书后,便急匆匆地回到了回了宫,她进了宫门,还没回婴宁殿,就径直来了大明宫。
门口的宫女们看见小公主殿下过来,忙不迭行礼,说要进去禀告,却被简兮拦住,她拎着裙摆,脚步轻盈地进了殿内。
这恰好,就听到长姐的肆意放话。
“阿姐,你又要拆哪家的府邸?”
简兮的声音软糯娇柔,她恰好跨过门槛,半扬着白净的小脸,澄清的眸子里是掩饰不住的好奇。
长公主低低一笑,走上前去,葱白的指尖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戳:“你呀!真是什么都好奇?”
简兮哎呦一声,捂住额头,冲着不远处的姚皇后撒娇道:“阿娘,阿姐欺负我,您要给我做主!”
姚皇后笑晏晏道:“阿兮回来了,快过来。”
简兮忙不迭走了过去,靠着阿娘坐了。
姚皇后看着女儿红润的脸颊,满意地点了点头,“阿兮的精神好了许多,看来是国师的玄术高超,颇有几分手段。”
顿了顿,她又瞥向幼女额头显而易见的红痕,冲着旁边的长女抱怨道:“阿兮娇气嫩肉的,你下手没轻没重的,别伤了她。”
“就是,阿姐太坏了!”
简兮躲到阿娘身后,偷偷摸摸地睨了眼阿姐,撅着嘴巴,似真似假的抱怨了一声。
长公主宽大的袖口微微抖动,大步流星地走到软榻后方,手如闪电,探入简兮的脖项,嫣然一笑:“你这小丫头,看你还敢捉弄你阿姐我。”
她脖项是她的敏感之处,旁人是触碰也碰不得的,何况长姐这般动作。
简兮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到最后甚至抱着肚子哎呦哎呦地叫着肚子疼。
她楚楚可怜地瞪着双乌黑的大眼睛,娇声娇气地求饶:“阿姐,阿兮错了,你别再捉弄我了!”
长公主这才松了手,微微挑眉:“你这丫头,知道阿姐的利害了吧。”
趾高气昂的模样,活脱脱个凌厉的凤凰一样。
姚皇后看着两个女儿嬉笑玩闹的模样,默不作声,任由她们打闹,她无奈道:“你们两个闹腾得我脑仁疼。”
两个活泼的少女,马上规规矩矩地站好,轻声唤道:“阿娘。”
姚皇后将女儿们拉到身旁,一边一个让她们挨着自己坐了。
自从阿兮及笄礼之后,倒是她第一次这般开怀大笑。
记得上次,阿瑶带着阿兮一起去马场,说是要选一只小马驹,送给这个妹妹。
姚皇后依稀记得,当时阿瑶挑选好了一匹温和的小母马驹,刚扶着阿兮上了马,那马便惊慌失措,受了惊吓。
后来阿兮白白受惊一场,没有受伤,却也在床榻上躺了两天,喝了几付药才好。
想到这里,姚皇后忍不住眼圈微红,不过她并没有显露半分,只是吩咐道:“去请太医过来。”
身畔绿衫宫女应声道:“奴婢遵命。”
她说完,便匆匆地跨出了大明宫的殿门。
阿兮马上关切地询问道:“是阿娘身子不舒服了吗?”
姚皇后摇了摇头,抚摸了下幼女柔软的头发,勾了勾唇角,声音温和道:“让太医再给你瞧瞧。”
简兮微微蹙眉,撒娇道:“阿娘,阿兮身体康健,不用请太医过来的!”
姚皇后坚决道:“先让太医瞧瞧再说。”
长公主也附和点了点头:“没错,是请太医看了才妥当些。”
简兮只能无奈地闭上了嘴巴。
算了,她们也是为了她好,她从命便是了。
太医知道是姚皇后派人,没有半分耽搁,一路上脚步匆匆地随着宫女,来了大明宫。
待把脉后,太医忍不住摸了摸胡须,疑惑道:“甚是荒谬,殿下这病症竟然荡然无存,没有半分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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