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流风遗泽

    薄行泽以前就像个老年人, 手机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保证通讯、员工随时能够找到他的工具,现在用的频率越来越高,而且还会对着它笑。

    严弦带颜色的本子看了不少, 秒懂了内容, 立即倒吸了口冷气, “薄总你们玩儿这么大啊。”

    薄行泽抬头, “你怎么还没走”

    严弦咬着牙要被气死了, 本来就没多温柔, 现在谈了恋爱连人性都没了, “亲爱的陛下,奴才在回报工作啊”

    “哦, 继续我在听。”薄行泽让她继续说,低下头又给祝川回消息。

    严弦牙齿磨地咯咯作响,要不是不敢非要抡着文件摔在他脑门上, 忍了忍继续汇报工作, “徐老拍板了几个项目, 关于在西城区开发出一个商业区, 集合学校、游乐场、商圈比较全面的高档的”

    “不行。”

    严弦以为他没听, 公式化的念经,被突如其来打断还吓了一跳。

    薄行泽一直在听, 甚至于没接企划书,直截了当道“西城是政府和居民混合的地方, 散碎不够集中。即便能拿到权限,开盘的时候依然要和他们打交道否则根本没有权限卖, 风险太大。高档商业区投入过大,西城已经有了足够的底蕴,再开一个商圈意义不大, 我没兴趣和老户撕抢一块肉,代价太大到嘴的利益又太小,驳。”

    严弦“但这是徐董拍板的。”

    薄行泽抬眸,透过镜片的视线冰冷锐利,“我才是红叶的执行总裁。”

    严弦迟疑了下,小声说“薄总,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薄行泽“你问出来就代表你想讲。”

    严弦翻了个白眼,心说这人就不留一点想象的余地。

    “虽然我们都知道你是为了公司的利益,下面员工也都很尊敬您,但我有时候开完会收拾东西会听见几位董事私下里说您”

    薄行泽淡淡补上“徐老年纪大了,徐言太小又没本事,红叶是我一个人的天下了。”

    严弦点头,“那您这么做的话不是让徐老也这么想吗”

    “所以呢,我这么想他们以为自己能拦得住我”

    严弦突然觉得他好像不太一样了,如果说以前无欲无求像个赚钱机器,那么现在就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会对这种猜忌嗤笑讥讽,眉宇间存了一丝轻狂。

    “那我去跟徐老说一声”

    “我亲自跟他说。”

    祝川约了易贤在檐上月喝酒,他现在其实已经不太喝了,薄行泽非拖着他去体检,看到肝脏检查的时候脸都要黑了。

    他说自己又不疼不痒的没事,薄行泽脸色更难看,冷冷看着他“再说一遍。”

    他也不敢跟薄行泽对着干,赶紧保证说自己以后少喝,他还不满意,最后细碎承诺再也不喝了才逃过一劫。

    第二天酒柜就被锁起来了,钥匙由他保管。

    祝川想一想已经很久没喝过了,有点馋便要了点度数较低的边喝边等易贤,快喝醉了他人也没来,拿出手机给他拨电话,结果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檐上月的隔音很好,落竹台虽然没关窗祝川伸头一看后巷正打着架,手机铃声好像是从那儿传来的。

    他立即把电话挂了,声音即停。

    动手的人估计也发现了,抢了手机随即砸烂,一脚便往易贤身上踹去,祝川大声喝止,“喂干什么呢”

    男人抬头看到三楼上探出一颗头,“关你屁事,老子要债呢少管闲事不然一会连你一起打。”

    “有种不要躲。”祝川伸手随便摸了个趁手的花瓶,万分不忍地亲了亲它,“六十万的小宝贝,辛苦你了。”

    啪

    花瓶当即碎裂,要不是躲闪及时现在已经脑浆迸裂了,祝川早已拨了内线让檐上月的保安将易贤带来了。

    祝川拧眉看着他,“第二次了,你到底跟他们什么恩怨说出来我帮你解决,打成这样还要不要见人了”

    易贤低头不肯说,祝川脾气也上来了直接把杯子扔在桌上,“不说是吧,刚救你砸的花瓶六十万,赔钱。少一分你就再也别来檐上月了,滚吧。”

    这句话像个开关,突然戳中了易贤内心某处。

    易贤低低冷笑起来,带着一点凄厉和阴郁,笑得祝川十分不适。

    “钱,每个人都跟我谈钱。”易贤抬起头,一脸伤配上赤红的眼睛莫名骇人,“是,我只是个小三生的没本事的废物。老头子迫不得已认了我,易商把我撵出家门让我不要混吃等死。”

    祝川被他吼的一愣,一直没发现这个人心底居然对自己藏了那么大的怨怼。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祝川蹙眉说。

    “我当然知道,钱在你眼里算什么,只不过是个数字而已你当然不在乎区区一个花瓶”易贤挥手打烂了桌上的一瓶未开封的酒,碎了满室酒香,可见这瓶酒的价值高昂。

    薄行泽不许,祝川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自个儿喝了点先前剩下来的酒瓶底,此刻显得有些讽刺。

    “有话说话别发疯。”

    易贤冷笑着,一字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你不是最痛恨的小三了吗我,小三生的。”

    祝川轻吸了口气,有些烦躁,“犯什么病,被人打了找我撒气哪儿学来的。”

    易贤根本听不见他的话,自顾自道“我犯病。你明明那么嚣张跋扈毫无教养,薄行泽清高,结果呢,还不是让你吃的死死的”

    “不过幸好,他一样不要你的钱,宁愿让他大哥坐牢也不要你的钱”

    祝川拧眉,敏锐地发现有一丝不对之处,薄行泽家里的事他也是最近才知道,没跟任何人说过,易贤怎么知道的

    八年前他们关系并不好,薄行泽在整个学校里也就只跟他一个人说话,不可能告诉别人。

    他也偷听到了

    易贤越说越上头,讥笑着手握利剑一下下捅向曾经的兄弟,“八年,兜兜转转薄行泽居然还回来找你,你说他贱不贱。”

    祝川倏地睁眼,然后轻轻敛下去,慢条斯理地摘下右手的戒指妥帖放在口袋里,起身走向易贤,居高临下地问他“说完了吗”

    易贤没说完,心底的怨气仍旧积在那儿,但他这么看着自己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祝川点点头,默认他已经发泄完了,攥紧拳冲着他的侧脸,狠狠给了一拳。

    “该我了。”

    “这是我第一次揍你,也是最后一次,骂我可以,别骂薄行泽。”祝川从兜里抽出一块雪白的真丝手帕,像往常一样优雅又做作。

    “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小心眼儿,只有我能骂他。”

    祝川把手帕扔进垃圾桶,靠在吧台边双手环胸撑着,在明灭灯光之下低头轻笑了声,“我不知道自己的钱居然给了你这么大的羞辱。”

    “对,你一出生就扣上私生子的帽子,但你应该恨的是你爸妈,不是我。”

    “我是嚣张跋扈毫无教养,我本来就是个混蛋。但我不知道原来在高中的时候你整天撺掇我欺负薄行泽、一口一个殊易的时候,心里居然是这么想的。”

    “我对殷殷很好你应该知道,父母做错的事我不会迁怒孩子,你觉得我在羞辱你,没错现在我就是想羞辱你。”

    祝川一字一顿地说,“你个废物。”

    易贤怒极反笑,祝川眉目微敛,带着无限的失望,“但是易贤,我拿你当兄弟。”

    “谁他妈要当你兄弟”易贤突然站起来,冷笑道“你以为我心甘情愿到平洲来,只是想跟你做个兄弟你看,你眼里永远没有我。你从来没有真正的看过我的眼睛,看出我喜欢你。”

    祝川一时怔然。

    “谁他妈要跟你在平洲这个烂地方啊。”

    易贤抹了把脸,也不像平时那样疼一点就嗷嗷叫,长舒了口气说“我就是怕这句所谓的兄弟都没得做,我连表白都不敢,你呢你有一点顾虑过我吗”

    祝川那时候就不太避人,薄行泽被他气上头了有可能在宿舍的卫生间里就弄他,但两人都至少还记得憋着没发出声音。

    易贤知道他怎么想的,嗤笑着,“你不是很骄傲吗一样被薄行泽干到哭出来抱着他的肩膀求饶,那么软,又那么下贱,但是我好嫉妒,为什么可以是薄行泽而不能是我我也能满足你啊你为什么不选我。”

    祝川心血翻涌,紧握的拳发抖,被他的话冲击的无法思考。

    易贤仰头笑,“你们俩都经不起考验,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留给薄行泽,他真的很倒霉,认识你爱上你。”

    祝川这下明白了,“薄行泽家人知道我,是你告诉他们的”

    易贤不否认。

    祝川忽然有些无力,“易贤,我自认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易贤说“你爱上薄行泽就是对不起我你原来只跟我好,凭什么那个人突然出现,你就对他言听计从我陪了你八年啊,薄行泽一出现你还是立刻投入他的怀抱甚至结了婚”

    祝川惊的许久无法说话,嗓子里像是被塞了把滚烫的沙,薄行泽说自己讨厌易贤的时候,他还说乱吃醋。

    他从未有过兄弟之外的任何情感,更不知道这个人从八年前就开始算计自己,甚至在坦荡表象之下藏着那么多怨怼。

    “我这辈子,唯一的爱人只有薄行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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