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们封山已有数日,仍不见毒女踪迹,她或许根本就不在山上。”山下,陈武望着寥寥无人的山路道。
沈诀双眉深锁,“当日发现千毒门密道之时,那出口就在山下,而我们的人已在林外待命,除了上山道,她根本别无出路。”
“山上除了神农谷根本没有藏身之处,而神农谷一向与千毒门对立,她不可能藏身多日还不被发现吧?”
沈诀蹙眉沉思。
这时,从山道上下来一顶轿子,锦衣卫照例上前盘查。
锦衣卫的盘查,相当细致,轿中人下轿,锦衣卫钻进轿子里仔细查看,看有没有藏人的可能。
“咝!这山上的蚊虫可真毒。”下轿的正是早上上山的宋仁。他下了轿不断的抓脸,脸上的皮都被抓破了。
沈诀只在他脸上扫了一眼,不禁眉头紧锁,随即走过去,“你的脸怎么了?”
宋仁打量沈诀,看他一身飞鱼服,便欠了欠身,客气道:“今早上山求医,许是被山上的什么毒虫蛰了,就成这样了。”
“今早上山前没事吗?”沈诀道。
“没有。”
“搜过了,轿内无人,可以走了。”那负责检查轿子的人出来道。
宋仁朝沈诀拱拱手,上轿走了。
陈武上前道:“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
沈诀目视那远去的轿子,“那人的脸上分明像是中毒所致,他却说是毒虫蛰的。”
“莫非大人怀疑那人扯谎?”
沈诀摇头,“那倒未必,或许他并不知道,自己被人下毒。”
“大人是说……”
“那毒女仍在山上。”
“在神农谷?”
沈诀断定夏粼出不了山,他双眼一拢,“白天搜不出来,那我就晚上去。”
* * *
“这次咱们下山采买,一切顺利。”客栈门前,华天龙随手搭在旁边马车的货物上,对华红升道:“今晚在客栈住一晚,明早再回。你看还有什么要买的,就趁今晚赶紧置办。”
华红升摸索着手里刚在某书摊上发现的一本他没见过的医书,“没什么要买的了,找到这个,就不白下山一趟了。”
华天龙笑道:“红升呀,如今你已是誉满天下的神医啦,何必要执着于遍读天下医书呢?”
华红升道:“每本医书中记载的皆是先人经验之谈,往往相同病症,却有不同的医法,甚是有趣。”
“呵呵呵,我看这世上,也就只有你觉得这些有趣而已。”华天龙笑着摇摇头,“难怪师父从小对你器重,你也确实是天生学医的料。不过……”顿了顿,他侧目一瞥,“人生中,可不止医术,你如今已经娶妻,当为别的事想想啦。”
华红升怔了一下,“父母之命已然遵从,红升已无其他牵挂。”
华天龙闻言失笑,“牵挂还在后头呢。娶妻当属头一道,之后生儿育女,教养子女,才是你人生的重中之重。”
谈及生儿育女,华红升面色微红。
华天龙接着道:“你以往并不愿与我下山采买,为何这次却主动与我而来?”
“这……”华红升垂头不语。
“是否与师弟妹有争执了?”
华天龙一语道破,令华红升显得有些不安。“也没有……”
“你不必否认啦。我们虽是师兄弟,可我年长你许多,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心思我还看不出来?”
“师弟妹乃官家小姐出身,脾气性子难免娇纵,初入谷中又人生地不熟的,你该谦让就要谦让几分。不能像平日里对待谷中药童们那样,固执刻板还爱说教,那可不是对待自家娘子该有的样子。”
华红升听了这番话,露出认真思索的表情。
华天龙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我与你师嫂成亲那时,开始也是矛盾重重,不过没过几年,等你师侄长大了些,我们也就相互习惯了。开始觉得容不下的那些毛病,后来发现根本不算是事儿。所以呀,千万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生气,互不说话。”
“大师兄多虑啦,我只是想下山走走而已。”华红升闷声道。
“希望是我多虑。”华天龙笑着在华红升肩头拍了拍,“那红升你难得下山一趟,空手回去见师弟妹可不行,不如趁现在城里各商铺还开着,去挑件礼物回去赔罪吧。”
华红升:“……”
“不必买了。”他看着马车上的几匹布料,“不是买了面料吗?”
华天龙一怔,“哎哟,师弟妹想做新衣吗?为何不早说?这些料子是要给你和师父添置新衣用的啊。”
“我有的穿,留给她吧。”华红升淡然道。
“有的穿?”华天龙拉住他暗藏缝补针脚的袖子,“就这个呀?你整日穿着这样的衣服,人家当以为我们神农谷落魄了呢。”
华红升低头看看自己的这身行头,感觉那些缝补的痕迹也并不明显。
“况且,这些料子颜色过于素淡,师弟妹未必喜欢。你还是亲自去挑选一匹吧,这样才有诚意嘛。”
诚意……
华红升在铺行左挑右选,最终看中的居然还是一匹素淡的料子与他们之前采买的毫无差别。
看着这匹布,算了,还是买别的吧。
走出布行,华红升愁眉不展,给了旁人以为他为何事犯愁,不想他竟只是不会挑选礼物而已。
站在一个卖钗环首饰的摊位前,他脑中一片混沌。
华红升觉得给女人买礼物,比割那肉瘤复杂的多。
随便拿一个吧。
他又想起师兄那话,太没诚意。可要挑,他是实在看不出这些饰品的差别。
摊主倒是个有经验的,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就知道是个想哄女人又不会的呆子。“公子,给娘子买钗呀?”
华红升脸色泛红,“呃,嗯。”
他随手拿起一支钗,“那就这个吧。看公子衣着素净,夫人定然也是个文静贤淑的,这支钗简单雅致,她一定喜欢。”
华红升皱了皱眉,“她……好像更喜欢艳丽一些的东西。”
摊主又拿起另一支,“那就这个,做工精细,一定适合公子的娘子。”
华红升接了这支钗,左右端详。钗头是一朵不知什么材质雕成的红色花苞,娇艳欲滴,含苞待放。
“公子,这支钗颜色艳丽,你娘子一定喜欢。”
华红升还是没什么感觉,看不出美丑,只是觉得这支钗花里胡哨的,跟他印象中那一身红彤彤的娘子倒是般配。
“好,就这个吧。”
* * *
深夜,神农谷中一片寂静,偶然有风吹过,树叶婆娑,发出“沙沙”的响声。
沈诀与陈武分头行动,一个入谷查探,一个在药庄周围潜伏。
神农谷是座药庄,又在山上,除了远来求医的人,是没什么访客的,更不必说毛贼什么的,来了也偷不着什么,所以这儿到了夜里并没有看守,只有门房的两个药童,此时早已酣然入睡。
沈诀进来的很容易,四处查探一番,后院柴房,厨房,茅房,前院诊房,花厅,药房库房,只要他能想到有可能被毒女藏身的地方,他都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可是……
毒女露宿山上的可能性很小,若想在这山顶上有片瓦遮头,不可能脱离神农谷。
那么难道她胆大到住进院子里?
沉思片刻,越危险就越安全。
沈诀在尝试着以毒女的心态来考虑问题。
随即,他潜入望闻问切四大院进行查探。
在查到春问院的时候,主院内竟传来与这里寂静完全不衬的歌声。他循声而去,见屋里亮着幽暗的灯光,窗纸上映着女子的半个身影,一会儿抬起手臂,一会儿放下。
“啦啦啦……啦啦啦……”
这是什么不着四六的曲子?难听又烂俗。尤其是曲词,情情爱爱,露骨又轻浮,简直不堪入耳。
神农谷里居然会有这种女人?
沈诀心生怀疑,便蹑足过去,将到门口时,门内“哗啦”一声水响,一个玲珑的不着衣饰的女子身影忽然映在窗上。
沈诀二十多岁,从小就在锦衣卫圈子里呆着,周围全是男人,洗澡换衣见到的也都是男子,对于女子的形体,他没见过,也没关心过。没想到第一次见,却是在这种情形下。
他心里一乱,竟瞪大了眼睛愣住了。
原来女子的身体竟如此娇小。
泡了个热水澡,夏粼一边擦拭身体,一边活动脚腕,“药浴还真管用,脚腕儿好像完全好了。”
夏粼在房里肆无忌惮的扭动身体,浑然不知门外还站着一看客。
沈诀想迅速从此抽离,但脚下却有千斤重。他思想一片混乱,既觉得屋内的女子无论举止言谈都十分可疑,又不想做这种非君子所为的偷窥者。两种情绪交织混战,令他不得动弹。
夏粼从木桶里出来时,回头一瞥,发现门外有人影,一动不动,下意识的扯了旁边的衣服裹上,“什么人?”
沈诀被一语惊醒,这才垫脚转到屋后躲避。
“丁香,是你吗?”夏粼再次试探。
“四师娘,您喊我呀?”
丁香这时恰巧进来,这才令屋内屋外的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沈诀:原来她是华红升新过门的妻子。
夏粼只穿了之前那件纱衣,仗着华红升不在,大大咧咧的开了门,“原来是你呀,吓死我了,我以为有小贼进来了呢。”
丁香笑盈盈的端着刚熬好的补汤进门,“怎么会呢,咱们神农谷里除了药材什么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小贼能偷到这里来?”
待房门重新关上时,沈诀泄了口气,看来是我多心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