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仙门

    此时正是清晨，晨光熹微。周遭很安静，因为大多都还是在沉睡着的人。

    他们这一天一夜都在赶路，飞舟持续在空中飞行。即便舟中的弟子身负灵根，现在也是半点修为也无的凡人。他们仍然要吃饭，要睡觉，如此才能有饱满的精神好好活着。而天衍宗要赶路，飞舟一天之内只会下降三次，还都是荒郊野岭，放舟中弟子去解决如厕事宜，到了时间点就起飞，根本就没有给人采买食物和用具的机会。

    这一条规定天衍宗一早就跟各座城池交待过，大部分新收的弟子都自带一个小小的储物囊，再不济还带着布包。里面装着家里人给办的这一路的吃食和一些用具，有些大户人家的人用的还有储物戒指，玉佩之类。

    当然也有什么都没有的，比如李傲雪。

    她对这些完全不知情，而且书中这种飞舟上吃喝拉撒的情节通常都是一笔带过的，她也根本不知道从映月城飞到天衍宗要这么长时间，当然李家也没有任何人给她准备这些东西。还是昨天直到坐上飞舟，快到午饭点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

    当时周围已经有人开始从储物囊中掏出食物开吃了，整个舟中渐渐响起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食物的香气隐隐约约地传过来，李傲雪感觉自己的肚子在饥饿地抗议。她抱住双腿，正准备硬生生扛过去的时候，身旁就伸过来一只小手，那手白皙柔软，手指间还提着一个袋子，里面装满了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馅饼。

    她转头一看，就见陆双正笑道：“快拿着吃吧，我娘临走前特意到厨房亲手给我做的馅饼，用油纸和布包了好多层，现在还热着呢。”对方说完，又有些愤愤道：“我就知道李家那些人不会给你准备东西，不过没关系，我跟我娘撒娇，偷偷装了好多馅饼，今天明天我们两个绝对够吃。我还拿了一条大毯子，咱们俩晚上睡觉也不用愁了。”陆双说到这里时，已是满面笑意。

    李傲雪当时心头一酸。

    她自从前两天穿到这世界来，一开始就受到迫害。往后两日，她吃不好睡不好，还要时时装成原身那样懦弱的样子怕露出破绽。每到晚间，她躺在狭小的床铺里，望着头顶漆黑的承尘，总有种自己独身于世的陌生感，仿佛回到了她听闻父母车祸身亡后的那一晚。

    她一个人在这世上，在这空落落的房子里，周遭全都是无亲无故的陌生人，无依无靠，孤孤单单。

    但是现在，并不是没有人关心她了。

    李傲雪和陆双一起吃馅饼，旁边还有个李慎时不时和他们搭搭话，还把自己带的水给她们喝。三个人虽然不多，但是也算得上热热闹闹的，白日里漫长的旅程竟也完全不难熬。

    等到夜间，陆双果然拿出一条很大的毯子，还颇有厚度。她完全拿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忙着将这厚重的毯子伸展开。李慎在旁见了也过来帮忙，把她们脚部的毯子给扎紧，毕竟飞舟飞得很高。虽说天衍宗的人施法将风挡住了，但也实在架不住高空的寒冷。

    临睡前，李傲雪看到她登舟之前看到的那名少年正搂着他身旁的少女一起躺在被子里。她想这两人可真幸运，情侣也没有因为修仙之途而分开。

    飞舟渐渐越过高山峡谷，飞流瀑布。

    李傲雪这一路上正观景观得目不暇接之时，忽然听得身旁一个小声道：“我们到哪儿了？”

    她回头一看，就见是陆双醒了，正揉着眼睛往外看，她身上先前盖着的毯子也掉落下来。

    李傲雪伸手去帮她整理毯子，边动手边道：“在天衍宗境内了。”

    陆双看着舟外的景致喃喃道：“好大。”

    李傲雪笑道：“是啊，我起来有一会儿了，到你醒来这段时间，都飞过多少里地了。”

    她两人说着话，期间李慎也起来了。随着飞舟的前行，李傲雪遥遥看见前面一座高峰的山脚下，一方巨大的石柱矗立，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龙飞凤舞地刻在其上：天衍宗。

    此时日头已经渐渐升起，飞舟中的人基本上都已经醒了。他们有人和李傲雪一样为这开阔的景色所惊叹，有人对着高峰下的石柱议论纷纷，还有人讨论着曾经听说过的天衍宗的传闻，一时间，舟中十分嘈杂，却也充满了所有新弟子们对仙门的向往，以及期待的喜悦。

    越过那高大的石柱，飞舟继续往前去。渐渐地，前方的空中似乎出现了一些东西。等到越行越近，舟内人都纷纷惊呼起来。

    一旁的李慎忽然道：“快看，那是不是跟我们这一样的飞舟？”

    李傲雪举目望去。

    果然，前方是好几座山峰，只见离他们最近的那一座山头上空，隐隐聚集了好几叶飞舟，舟中人头济济，舟旁也有几个白衣飘飘，御物飞行的人，跟他们这边的情形一模一样。

    一旁御物飞行的天衍宗弟子笑道：“这是宗门派去西境其他地方收徒的飞舟回来了，我们比他们慢了一步，所以才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飞舟越行越近，慢慢地汇入了周遭等待降落的队伍里。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峰顶的一切都十分明显。一旁的空地上已经停了两条飞舟，另一边则站着一片人群，从高空看去，只看得到一片黑压压的头顶，还有各色的衣裳，人声鼎沸。舟中的人往下望，下面的人也纷纷抬头往上看。一时间，两边遥相对望，有好事者还互相挥了挥手，高声喊了几句。

    这等场景看起来十分壮观。

    李傲雪很有些兴奋。她的眼睛闲不住，四处眺望。只见极目望去，能看见天衍宗大概有六七座主峰的轮廓。有的峰上绿植众多，风一刮过，就能看见层层林海。还有的峰上怪石嶙峋，崖壁上寸草不生。他们将要降落的这一座被其他各峰包围，位于正中央。直直看下去，下面便是万丈深渊，云雾在山腰处缭绕，叫人看不分明。

    底下天衍宗弟子站着的空地前方是一栋巍峨的大殿。那大殿台阶很高，一层层铺上去。殿顶吊脚飞檐，回廊朱柱，李傲雪眯了眯眼睛，还能从敞开的大门里窥见里面宽敞的空间和铺着的石板。大殿之后，则是一座拔地而起的高楼，外观类似宝塔，她数一数，大概有七层。大殿和高楼顶端的瓦片似乎是琉璃所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耀人眼目。

    李傲雪一边到处观察，一边等到他们这叶飞舟准备降落。等到飞舟停下之时，前方有天衍宗的弟子上前指引，李傲雪正要跟从指引下去，就见斜刺里忽然走过来一人。

    她转头一看，就见正是面容清冷的华莲仙子。

    华莲仙子对她道：“你随我来。”

    李傲雪有些犹豫，毕竟她是和李慎，陆双在一起的，现下突然分开，总要有个交待。

    她回头望了一眼，正想找到那两人说些什么，就见陆双一双眼睛早就注视着她这边。现下对方见李傲雪看过来，便冲她一笑：“你快去吧，说不定有事呢。放心好了，到时候安顿好了，我们肯定能见到的。”

    李傲雪笑着点点头，这才转过身冲华莲仙子走去。

    等到跟随对方走出重重人群，李傲雪这才看到不仅是她，先前那个同她一条飞舟的冷漠少年也跟着一起下来了。她先前登飞舟时因着离得远，对方也很冷淡，因此也没仔细看。现下对方就站在自己面前了，李傲雪便免不了多看了两眼。

    虽然面前这人看着脾气不好，但人长得倒是十分英俊。他身量很高，不知道是不是衣着的原因，整个人看起来肩宽腿长。他的面容虽然还带着些稚气，但已经初具少年人的棱角，眉飞入鬓，鼻梁高挺。

    不过眼前人看见她后就瞥过眼去，一句话不说，显得十分冷淡。李傲雪也就没有凑热闹上前去。

    他俩由华莲仙子领着往前走，李傲雪这才看见其他飞舟上也有当头的人领着过来。每个领头人身后的人都很少，仔细看过去，连上他们这边的加起来，好像也就才五人。

    这个数量，再加上李傲雪自身的灵根属性，她估计这五人应该就是单独挑出来的内门弟子了。

    几位领头人互相之间打过招呼后，就默契地让五人站在一起，站到了整个空地的最前面。

    华莲仙子从身上摸出两块玉佩递给他俩。

    这玉佩呈圆形，淡青色，整体采用的是浮雕的手法。它的周边刻着繁复的花纹，正中央是一个“内”字。玉佩以红绳穿过，底端缀有长须，看这大小和样式，应当是佩戴在腰间的。

    华莲仙子道：“你们把这个戴上，这是你们日后在宗内的身份标识，玉佩里面还有灵力，不要轻易弄丢了。”

    李傲雪点点头。

    华莲仙子这才冲她露出了个笑容，道：“你们就在这等着吧，一会儿会有新弟子入门的大会。大会完了，自会有人领你们去该去的地方。”

    她说完这话，自觉该交代的已经都交代完毕，便不再看他们，直接从旁退场了。

    李傲雪佩戴好玉佩后，便往身后看了一眼。

    她的身后隔着好几尺才站的有人，一眼望过去，也是黑压压的一片。似乎因为人多，后面的站列还没排好。李傲雪目测了一下，在场所有人的站位应当是按照仙门弟子的门别进行排列的。他们内门弟子在最前方，往后就是外门弟子，最后面的应该就是记名弟子和普通弟子了。

    虽然知道这站在最前的殊荣不过是天赋使然，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但能够站在这么多人面前，做芸芸众生中特殊的那几个，李傲雪还是挺高兴的，甚至心中还生出了一股自豪。毕竟她确实比较喜欢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不太愿意泯然众人。

    她站在这里，有心想看看陆双，李慎他们，但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基本上只能看到第一排人的脸，后面的都只能看见重重衣服和头发。

    等到所有人都站好之后，场上也渐渐安静下来，前方的高台上走出来一队人。

    这些人应该就是天衍宗的掌门，长老，峰主之类，李傲雪还看见之前接见过他们的华莲仙子也在上面，不过站的位置相对而言比较靠近边缘。

    站在正前方，最中间的一位年纪看着三十出头，一身玄衣广袖，一开口是平常的语调，整个声音却好似在天地间回响：

    “台下的诸位弟子，天衍宗欢迎你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