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傲雪感觉自己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与自己的身体分离了。先前在她耳边如同苍蝇一样的,在她周遭外门弟子说话的嗡嗡声,如今听来,都好像隔了一层水雾一样听不真切。
李傲雪明明闭着眼,却能看见那些说话的人嘴一张一合,如同被甩上岸的鱼,渴求着赖以生存的水一样。
不过她现在也并不关注这些人可笑的嘴脸,她全身心都已经被牵引进这神思之中。身体似乎已经并不属于她,而李傲雪感觉自己整个人已经飞起来。
她飞出偏殿,飞出执事堂,飞到高高的上空,从上往下俯瞰。青云峰在她的眼下,李傲雪能看见这座山峰峰顶上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能看见执事堂殿顶的琉璃瓦在日光下熠熠生光,还能看见书阁敞开的朱漆大门,一条小径从门口蜿蜒伸到执事堂的后门。
阳光明媚,山风刮过。
天地间似乎有人在吟唱。那声音非男非女,乍听之下似乎是一人在碎碎念叨,仔细听来却又好像是一群人在低吟。那音色如同天籁,敲在她心上,敲在她灵魂里。
李傲雪遨游在天地间,先前那些恶意的目光早已消失不见,先前的那些嘲讽议论也离她远去。她自由自在,恣意地在空中跳跃,看遍这山顶的每一处角落。
等到跳累了,玩够了,看过了,她才渐渐疲惫下来,沉心静气,遥遥回望向执事堂的偏殿顶。
山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
是时候该回去了,她满足地想道,然后轻轻闭上了眼。
偏殿里的李傲雪倏然睁开眼。
先前看见的画面早已消失,她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手上攥着毛笔,符纸上则是一张画好的清心符。
李傲雪盯着那符纸上未干的墨痕,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身体内好像有什么水一样的东西在畅快地流淌,游走过她的四肢百骸。她精神饱满,似乎打记事以来,身心就从没有这样通畅过。
“恭喜你炼气入体。”
一道声音从旁传来,打断她的沉思。那音色似含着霜雪,语气却能听出很有些高兴。
李傲雪听着这声音颇为耳熟,她抬头一望,就见华莲仙子正站在她面前,一双寒冰似的眼眸正赞赏地望着她。而她的座位旁,不仅仅是华莲仙子,杨老头,掌门还有好些她虽然并不认识,但在当日进门之时在高台上匆匆见过一面,有些眼熟的人都围绕在她身边。
陆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正站在不远处冲她笑,对她竖大拇指。而先前在她周遭坐着的外门弟子也已经站到了离她较远的位置,睁着一双双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玄华道人由衷道:“恭喜你李傲雪,恭喜步入炼气。”
周围的人都纷纷向她道喜。
天衍宗的诸位峰主,长老此番道贺都是出自内心。要知道,虽说天衍宗收徒的标准是看符合年龄条件的人是否有灵根,但并不是有了灵根的人便可以踏上修仙之途,追求长生大道。这其中还要看个人的悟性,气运等等。没有灵根的人注定无法修仙,但空有灵根却一辈子无缘大道的人也不在少数。
天衍宗每十年从西境各地招进来的弟子多达两百多人,但在十年之后,还没有炼气的通常会有一百多人。这些人中,年龄超过三十的就会被遣返回去,不再留在宗门内,剩下的就会等下一个十年再做决断。
天衍宗规定一进门先上一年的课业,本意是为了让弟子们发现自己更适合什么,日后也好分出去专门修炼什么。同时,此举也有让弟子们多感悟,最好能悟出自己的道来的意思。
因此容旭虽然是天生灵体,进门就已经是炼气七阶,但还是要跟大家一样住在青云峰,仍然要上一年的课业,为的就是找到自己日后的道路。但李傲雪就不一样了,她进门两月半,直接以符入道,炼气入体。可能在先天资质上她不如容旭那样有优势,但本身的悟性心性却极好,日后在长生大道上行进,对方还真不一定不比容旭更出色。
掌门捻了捻胡须,心里十分遗憾。
可惜这样好的苗子竟然是以符入道,若是以剑入道,他便可当场收其为徒。现在……玄华道人看了看一旁闻讯匆匆赶来的华莲仙子,心里止不住扼腕叹息,竟是便宜了师妹了。
李傲雪初闻这些恭喜,先是有些懵,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渐渐接受了自己已经炼气入体的事实。她心里十分高兴,但是她也明白,炼气其实不算什么。毕竟长生大道漫漫,日后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而她,自穿越过来,也还有很多剧情没有跨过。
她在这厢东想西想,那边华莲仙子直接道:“李傲雪,你既是以符入道,就应拜入我云海崖。”
李傲雪回过神来,闻言有些疑惑。她斟酌道:“华莲仙子,不知云海崖是?”
华莲仙子道:“是天衍宗内符修之地。你拜入我云海崖,便会教你符箓画法,予你修习功法,引你作为一个符修走上长生大道。”
李傲雪想了想,问:“是仙子亲自教导我吗?”
华莲仙子闻言笑道:“自然,我为云海崖峰主,你是内门弟子。等你拜入我云海崖,自然由我亲自指导。”
在场之人有好些都变了面色。西境就这么大,华莲仙子出面收徒的地域大概有整个西境的四分之一。她收徒之时,面无表情,清冷仙气,还曾出手展仙门威严给多少人留下深刻印象。这样一个人,便是那先天灵体的容旭也未曾得她一个笑脸,如今却因收了李傲雪而频频展颜。
白莺莺远远地看着这一幕,恨得拳头都攥了起来。
李傲雪笑道:“那日后便有劳师尊了。”
华莲仙子也笑道:“好孩子。”
李傲雪这个身体今年是十四岁,而华莲仙子外表看上去最多不过三十岁。她虽然心里有些别扭,但被对方喊孩子倒也算不得错。更何况仙门之人都是驻颜有术,别看年轻,华莲仙子很可能实际上都上百岁了,毕竟能做一峰峰主应当也是元婴期的人物了。
华莲仙子道:“你既拜入我云海崖,从即日起就搬到云海崖来住吧。”
李傲雪有些惊讶,没想到对方这么急。她想了想,道:“师尊,我还没有上完一年的课业。虽说我已经定下符修的道路,但我仍然想将其他方面也见识一番,日后说不定还能融会贯通。这两峰之间,往来不便……”
华莲仙子打断道:“这个你完全不必担心,我在云海崖单独养有几只仙鹤。我可让它们带你往来。”
李傲雪一下被噎住,一时心里百感交集,只得先道:“多谢师尊。”
华莲仙子又道:“你突然炼气,如今拜入我云海崖也很是匆忙,我作为师尊应该补偿你。不过我今日匆匆出门,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根‘点江山’便赠与你吧。你将精血滴在上面,便可让它认你为主。”她说着,便自怀中掏出一根毛笔来。
那毛笔细长,笔杆漆黑,毛尖雪白,整根笔在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下裹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掌门睁大了眼睛,他正想说什么,但看了一眼华莲仙子的侧脸,又到底还是忍住了。不仅是他,连旁边的长老都面有异色。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不远处站着的天衍宗弟子们也都看到了掌门和长老脸上变幻的神情。一时间,人人面上神色各异。
李傲雪身处这些人当中,自然看得分明。她觉得此物可能十分贵重,但是华莲仙子并不是一时冲动之人。她既然拿出来,那就必然不会让自己拒绝。因此李傲雪直接伸手接过那点江山,郑重道:“多谢师尊。”
华莲仙子点点头,又道:“你的房间在哪里,我让人去收拾。今日下课之后,我让仙鹤在门外等你,你直接过去就是。”
李傲雪万没料到这看着冷清的华莲仙子竟然是这么个急脾气,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她有些无奈,却也只能道:“就在院子正房最中间的那一间。”
华莲仙子点点头,道:“好,那你继续修习,我就不打扰了。”
她说完,冲着身旁的掌门,各位峰主,还有长老点点头,便转身离去了。
一旁围着的掌门,峰主,长老眼见事情已成定局,也都同她说了一些勉励的话,然后纷纷离开。倒是之前一直在旁站着的一位年轻的男人临走前看了她一眼,这人的脸上有颗泪痣,看着很是风流多情。
他本来已经转过身,临到头却又回过头来,冲她笑了一笑:“这东西对华莲很是贵重,我还真没想到她会交给你。你这小孩子可千万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啊。”
这人从头到尾只站在一旁,华莲仙子之前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其他掌门峰主长老都没有说什么,他现在倒是跳出来说了这么一句。
李傲雪笑道:“师尊亲手将它交给我,我定然会珍惜。只是有没有辜负,还是要由师尊说了算。”
那男人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笑容稍淡,转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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