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旻转过身,见到此人与自己一般模样,却不惊讶。如同与熟人交谈的口吻,问道:“何时来的?”
“见你在屋中搂着小花不愿放手,我哪里好打扰,只得隐匿身形。”原来这个陆长旻是孟章神君施法假扮的。
前几日陆长旻以神力化白虎神侍,将其派去崆峒岛请孟章前来帮忙。所帮的事便是替他待在陆家。
“呵!”陆长旻冷哼道:“我看你是趣味使然,想暗中窥视。”
孟章嘿嘿一笑,暧昧地挑眉:“如今终于正大光明抱着了小花,感受如何?是不是兴奋得心脏怦怦乱跳?”
陆长旻:“你找个姑娘抱抱不就知道了?”
“这话说的......你怎么不去随便抱个姑娘?偏要抱小花?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要是找到了中意的姑娘,哪里会浪费时间跑来帮他追媳妇。
陆长旻不再拌嘴,绕过他往屋内走去:“过来,我将陆家的情况与你详说。”
孟章一边跟上,一边揶揄:“小花如今腿脚再快,功力毕竟大不如从前,你要追上不是瞬息之间吗。人又不会丢了,瞧把你给急的。”
“我突然想看看她见到‘浮炎帝君’时的表情,不晓得是错愕多一些,还是惊吓多一些。我打个赌,她肯定会逃跑。哈哈!不如就变成她师父的模样?兴许容易接受些。”
孟章滔滔不绝,话语里都是些忧患顾虑,没一句令人安心。
陆长旻蓦地转身,一语不发地睇着他。直把孟章盯得毛骨悚然,不再多话。他才收了视线,转回身去。
孟章哪里猜得到,花姣姣非但没逃,还恨不能挂在他腿上。
***
却说匆忙赶路的花姣姣,终于在四日后抵达南端的琼海——蓝莲岛所处海域。
到达琼海南边入海口的镇子,可谓热闹非凡。有卖海产的,有卖珠宝的,还有修竹筏造木船的。
镇上的凡人似乎对妖习以为常,见到许多尚未完全化作人形的海妖,也不惶恐,竟一起谈起了买卖。甚至还有妖凭着能入深海打捞的本事,也做起了售卖的行当,卖的都是稀奇的珍宝。
“妖和人竟能共处。”扉华讶异道。
人与妖本来相安无事,却架不住有些人和妖的好奇心,想一窥他族。久而久之,这好奇心被贪欲占据,有些人想吃妖的内丹修炼不死之身,有些妖则想吸人的精气修炼成仙。
但妖总归先天强一些,若不是有神明护佑,凡人早就灭绝。是以,凡人崇敬神明,也惧妖憎妖。见到妖似见着田间的害虫一般,若未除尽不能安心。
扉华见这人来妖往的场景,难免匪夷所思:“没闹个天翻地覆、惨绝人寰真是奇哉。”
提及此,金狐颇为骄傲:“那是主人治理有方。”
“你家主人管这么宽?”扉华狐疑:“蓝莲岛离此处千里之遥,她能将手伸到这儿来,琼海里的神明可以歇息了。”
“我家主人本来就是管辖琼海的神仙啊!”金狐道出惊人之语。
正蓄力双目的花姣姣一听,脸色都变了。
她疾步拐到个无人的角落,命扉华将碧玺珠吐出来,再将珠子捏在手中,问道:“你说清楚,蓝莲岛的岛主是自立门户的散仙?还是被授天命的仙官?”
倘若只是个据山为王的散仙,倒不至于她这般顾忌,就怕是天庭指派下来的仙官。
天庭的仙官不是普通神仙,都有些厉害的本领和手段。加之她如今功力不济,若是几眼被瞧出她是魔族,这一趟可就得不偿失。
金狐道:“主人原先是天庭的仙官,后来犯了事,被贬下界。琼海的神明本来是只仙龟,见主人将蓝莲岛管理得当,便隐于海底闭关去了,所以主人如今也算是琼海的神明。”
原来是个半途来替仙官看海的,花姣姣闻言稍稍放下心来。
被贬下界的神仙不是废除修为,就是断除仙根,即便那岛主如今有些修为,却也不再是个正统的神仙,应是不足为虑。
花姣姣倏然严厉:“我丑话说在前头,此番带你回蓝莲岛,你若不依之前约定,帮我问问你主子关于其余鳞翅的下落,我即刻碎了这颗碧玺珠。”
金狐惶恐,连连点头。却有些为难:“主人性情多变,有时古怪得令人捉摸不透。就怕她不会念及花老大将我送回去的恩情,反将我们赶出去。”
“不说这等挫气的话,你只管帮我问。”花姣姣又吩咐扉华将金狐嵌入环佩中。
*
行至海边,花姣姣蓄力双目,借着头顶亮晃晃的昼芒,遥看壮阔海面。模糊的视线中水波潋滟,宛如漫天星光坠落碧海。
她收回视线,问道:“蛤蚂,你若变化本相,一次能飞多远?”
扉华回道:“我毕竟未成仙,召唤不来仙云助飞,约莫百里就得歇一歇。”
“必须买竹筏。”金狐突然插嘴:“必须乘竹筏渡海。”
“为何?竹筏太慢,不如直接飞过去。”扉华不赞同。
金狐坚持道:“听我的没错。靠近蓝莲岛的十里迷雾阵法十分凶险。”
花姣姣问道:“如何凶险?”
金狐道:“十里迷雾中有数不尽的睡莲。迷雾忽浅忽深,十里之路有明有暗,所以睡莲时而开花时而闭合。而开花的睡莲散发的紫光会扰乱心神、滋生幻觉,必须避让。”
“如此岂不是更应该飞得高些,避开光芒?”扉华疑惑道。
“凶险之处正是此。”金狐接道:“睡莲开花后不只会发出令人迷幻的光,还会散发麻痹心智的异味,甚至会学鲛人吟音,迷惑人心。异香往上飘,专钻七窍,吟音不绝于耳,防不胜防。除非五识封闭,否则飞上去也是死路一条。”
五识封闭不就如同废人,扉华问道:“飞低一点不行吗?”
金狐又道:“那片海域是流沙海,只要感知有人飞过,流沙海就会如海妖一般,伸出长长的触手将其缠住,拽入海中。”
流沙海并非天然形成,而是将远古的息壤丢入海中,改变海水的密度,形成一定范围的流沙状海水。
平常的海水有浮力,会屏息的人即便落入海中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流沙海不论密度还是压力都无比巨大,越挣扎只会陷得越深,直至整个人被海水吞没。
花姣姣预料登岛会遇到不小的阻力,却没想到区区十里迷雾竟招招致命。
飞得高,就会中睡莲的迷幻术落入海中。飞得低,就会被流沙海拽入海中,流沙海会不断挤压撕裂肉身。
这就是个死局......
能拥有息壤这等远古神物,又能利用睡莲设计这等复杂凶险的阵法,那位岛主过往定非普通的仙官。
金狐见花姣姣脸色凝重,生怕她心生退意,忙道:“其实只要避开绽放的睡莲,乘着竹筏就能平稳渡过。”
三人之中唯有金狐了解蓝莲岛的情况,况且金狐一心想回岛,断不会撒谎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
花姣姣最终决定乘竹筏渡海。
***
低空,一只巨大的寒蟾正驮着七八尺长的竹筏。一女子紧闭双目,端端正正地盘坐在竹筏上。
扉华的作用在今日展现得淋漓尽致,就连花姣姣也庆幸将他给带来了。
花姣姣听着海浪哗哗声,静静养神。
“老大!迷雾到了!”扉华突然喊道。
花姣姣即刻蓄力于双目,睁开眼——前方的迷雾壮阔辽远,连着天接着海,仿佛是从天上倒灌而下的瀑云,带着吞噬一切的威压,令人畏惧怯步。
倘若不是岛上有非凡之物可寻,谁又会冒险闯这诡异的迷雾之阵。
花姣姣足踏竹筏,运力飞起,稳稳落于海面。扉华立刻变回环佩被她紧紧系于腰侧。
“扉华,我需要调用多些功力。”
花姣姣视力不明,无法辨认海面绽放的睡莲位置。即便扉华与她即时报告,但睡莲的绽放不定时,难免会有延迟,造成避让不及。她只能从魔元中调取更多的力量,尽量让视力清晰些。
扉华迟疑道:“你还是悠着点,可别一次性调用太多,我怕压不住你的火蟾毒。”要是像上次那样被烧得面目全非,他可没法同帝君交差。
“不消废话!”花姣姣拍了拍他。
扉华没再多劝。只见环佩四端延伸出细长的白线,缓缓钻入她衣裳,沿着她四肢经络紧紧相贴。
直到感觉到阵阵寒意,花姣姣即刻默咒,慢慢解开禁制。直到视力足够看清睡莲,花姣姣立马收手。
竹筏在花姣姣的运力之下缓慢前行,一旦遇见绽放的睡莲,即时转向避开。渐渐,她避让得越发得心应手。
可她再怎么反应迅速,没料到运气忒差,遇见了王莲群。
“完蛋了……这下真的完蛋了。”金狐看着周围被王莲围了个水泄不通,就快哭出来了。
王莲大小足有普通睡莲五六倍,因为太大,所以一朵紧挨着一朵,竹筏根本没有避让的空间。
“闭嘴!”扉华斥道:“不要影响老大的专注力。”
金狐乖乖噤声,提心吊胆地看着满眼的王莲。
花姣姣警惕环看四周,额头泌出密密冷汗,就怕一不小心撞着开花的睡莲。
偏偏就撞到了......
中了王莲迷幻光的花姣姣仿佛丢了魂,抬步呆呆往前走。扉华悄悄睁开眼,只见花姣姣已走到竹筏边缘。他吓得霎时变作寒蟾,在她落入海中的千钧一发之际,跳上她头顶。
“老大!清醒点!你中了幻术!”扉华急得蹬她脑袋。却来不及了,花姣姣一脚踏入流沙海。
“啊!!我不要沉下去,我不想死!”金狐在扉华嘴里吓得语无伦次。
*
花姣姣恍恍惚惚清醒时,一半身子陷入了海中。即便她不挣扎,流沙海也会将她慢慢拽入海底。
“我将这里给冻住,你看看能不能攀着冰爬起来。”扉华扑闪翅膀,霜雪降落,须臾将方圆十几丈冻成冰。
花姣姣正蓄力借冰爬上来,却不想海水一个翻涌,顷刻间将厚厚冰层融化得渣都不剩。
此时海水漫过花姣姣的肩膀,她仰天叹道:没被火蟾毒毒死,却因打听解毒的消息而死,果真要亡我啊!
扉华也慌了神,紧紧抓着她头发,哽咽道:“老大,临死之前,我有个秘密想同你说。”
这生死攸关之际,还有心思讲秘密......
“不用说,我都明白。”男女之间还能有啥临死不得不说的秘密,话本不都写着吗。
“你都知道了?”扉华错愕,她什么时候知道陆长旻就是浮炎帝君?
“嗯。”花姣姣正色道:“但我心中无情无爱,你还是趁早死心吧。”
“......不,不是……”扉华想解释。
“好了,若想活命就先闭嘴。”花姣姣打算彻底解除魔元的禁制,没心思搭话。她只能破釜沉舟博一博,兴许能冲出去。
她正要屏息默咒,忽而一片柔滑的东西拂过脸颊,随着海风轻飘飘地在她脸上扫来荡去。
嗯?像是布料?
“老大!有人!”扉华喊着。
花姣姣闻言,艰难地抬起头,昏暗不清的视线中,依稀瞧见个高大的人形轮廓。
这人稳稳伫立在她旁边,双足平踏流沙海,掌风轻扫破王莲。身上未闻妖气,想必是一位法力不低的修仙道士。
花姣姣心中大喜,急忙伸长了手,拼命攥住飘打在脸上的衣裳,顺便握紧他脚踝。
“这位道友……行个方便,拉把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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