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国公府的姑爷换你来当,你可愿意?”
原本在看热闹的穆衡:“?”
沈如娇开口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全然豁出去脸面了。
像沈家这样的勋贵人家招赘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可今日这场婚事若是没成,那往后她这一辈子都会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
招赘的女婿逃婚,岂止是奇耻大辱。
因为得罪长公主而断了姻缘前途,旁人只会道一句她沈如娇命不好,可被郑宥之这么个狗东西逃婚,这不仅仅是她沈如娇从今往后再无面目见人
而是沈国公府被郑宥之这么一个出身贫寒的穷书生碾在脚下践踏,丢的是京中所有勋贵人家的脸面,沈家也将成为整个京城权贵圈子里最大的笑话。
所以今日这婚她必须得风风光光地成!
方才沈如娇让这貌美的小厮跟着一道儿出来时,便已经在想让他代替郑宥之这事了。
不过……瞧他半天不吭声的样子,莫非不情愿?
沈如娇脸色一冷:“怎么?你也不愿意?”
穆衡:“……”
我只是凑个热闹,还你哥哥一个人情,怎么就要娶妻了。
可若是拒了沈如娇,沈家大小姐先被夫婿逃婚又被自家府里的下人拒婚一事,恐怕明日就会传遍京城,往后只怕再无颜于京城行走。
穆衡看了眼沈如娇手里头攥着的马鞭,不知道若是他说一个“不”字,她手里头的鞭子会不会直接抽到脸上。
穆衡:“并非不愿,只是小姐天人之姿,而我毕竟从前是个乞丐,恐怕玷污了……”
沈如娇不耐烦地一挥手:“哪儿那么多废话,一句话愿意还是不愿意?”
说着她松开脚下的郑宥之,凑近了轻声地同穆衡道:“你这条命既然是我救的,理当以身相许才是。”
穆衡看着近在咫尺的沈如娇,五官明艳,尤其一双眼比秋水更晶莹明澈,而无论她多努力地维持自己凶横娇蛮的神情,眼底的惴惴之情在近距离之下,却是掩盖不住,一览无遗。
大概是这些年穆衡整日里参禅悟道,一时动了不该有的恻隐之心,眼神也温柔了一些。
还没等穆衡开口,透过穆衡这双漂亮的眼睛,沈如娇仿佛已经听到他内心所言,大声说了一句:“好,你愿意的话,这事就成了!”
穆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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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妹妹的大婚之日,沈国公沈明煜自然不能缺席,更衣洗漱之后,婢女白檀端着药进来。
“国公爷,先把药喝了吧,早膳备了鸡丝碧梗米粥和甜酪,还有酥油烧饼、□□酥并几样清口小菜,您可还有谁什么想吃的,我让人去备上。”
沈明煜一日三顿苦药喝着,舌头天天泡在苦汤子里头,吃什么都没味儿,听见白檀的话随意地摆摆手:“不必了,吃什么都带着一股子药味,少折腾厨下了。”
他端起药碗直接灌了下去,白檀适时地递上一碟蜜饯。
沈明煜刚捻起一颗蜜渍的樱桃,还没等放到口里,门口一阵风似的闯进来一人,急声道:“国公爷 !出事了!”
白檀拧眉看着闯进来的小厮青瑞 ,夏末初秋正,晨起已经开始泛凉,沈明煜换季的时候最容易生病。
平日里她伺候的时候都带着十二分的仔细,青瑞这般冒失地闯进来还带着一股子湿寒潮气,极易令沈明煜生病。
她立刻把药碗放下,先去把门关上,才扭头回来教训道:“什么事值得你如此慌张?”
青瑞意识到自己的冒失,一脸愧色地认错:“白檀姐姐莫气,是青瑞莽撞了。不过确实出了要命的大事!”
“出什么事了?”沈明煜轻咳了两声问道。
“姑爷、姑爷换换换人了!”
“什么!?换人?”
姑爷还能还?
沈明煜猛地抬起头来,手上的樱桃直接掉到了地上。
“把话说明白了!”
青瑞从今早沈如娇怎么发现郑宥之不见,到带人出门去寻,然后在暗娼门子那儿找到了郑宥之,将其暴打一顿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沈明煜越听青瑞所言,脸色越发阴沉。
听到那郑宥之竟然躲在最是腌臜的暗娼门子那里时,一掌拍在了桌上,药碗直接应声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真是岂有此理!”
说完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国公爷息怒,大夫嘱咐了平日里万不可轻易动气。”
白檀赶紧先拿了参茶过来,用手拍着沈明煜的后背为他顺气,生怕他怒气攻再直接厥过去。
沈明煜好半天才顺过气来,压了压怒火,接过参茶灌了一口。
那郑宥之不过一介白身,居然也敢踩到他沈家的头上来!就算如今的沈国公府再不济,他也是皇帝亲封的沈国公,领着正四品的武胜承宣使职位,这郑宥之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青瑞说姑爷换了人,也就是妹妹在短短的几个时辰里面就处理好了郑宥之,还找到了替代的人选?
这桩婚事沈明煜原本就不太赞叹,只是沈如娇异常坚持。
他知道,若他有一副强健的体魄,能够将沈家撑起来,查明父母当年坠崖的真相,妹妹也不必如此辛苦,甚至拿自己的婚事来谋取前程。
“然后呢?大小姐将姑爷换成了何人?”
青瑞面露难色,话都不敢说大声了:“是……是打扫马厩的一名小厮。”
沈明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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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堂的吉时定在戌时,酉时过半,宾客们就已经开始陆续登门了。
沈如娇回来之后重新梳洗了一番,一改之前清淡雅致的妆容,用了更为浓艳的胭脂,还在眼尾之处挑了几抹桃红和金粉调制而成的妆粉,花钿也重新挑了一枚张扬无比的凤凰花的图案。
今日来出席她沈如娇婚宴的人,想必有不少是来看她落魄笑话的,她自然不能叫这些人如愿了。
装扮完,沈如娇对镜子欣赏自己的妆容,张扬却明艳,耀眼又让人不敢直视。
云锦看着沈如娇由衷赞道:“小姐真是这天底下最美的女子,谁能娶了小姐,真是让人嫉妒死了。”
沈如娇想到逃婚的郑宥之,自嘲地叹了一声:“美又如何,还不是只能随便选一个人,先把今日这个场合对付过去……”
想到貌美小厮的那张脸,沈如娇又觉得她也不算亏。
美人难寻,何况还是个受了她救命之恩的听话美人。
沈如娇原以为,哥哥听说她把成亲的人选换了,会念叨几句,没想到哥哥什么责难的话都没说,反倒让她放心,悠悠众口由他去堵。让她只要安安心心,高高兴兴地当一个新娘子就行。
哥哥这样宠自己,沈如娇心里既愧疚又感动。
自从父母过世之后,她跟哥哥两个人相依为命。沈如娇决定招赘那日就已经想好,她会跟哥哥相互扶持,直到沈家恢复光耀的那日。
沈如娇放下镜子:“行了,吉时差不多了是不是?姑爷那边都准备好了?”
云锦刚点了头还没等回话,云雀推门而入,同沈如娇道:“小姐,福寿堂那边来话,说老夫人头风犯了,就不来参礼了。”
福寿堂是沈如娇的祖母,沈老夫人所住的院子。
听说沈如娇擅作主张将姑爷换成了家里头的一个下人,沈老夫人险些没气出个好歹,在福寿堂里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
直骂沈如娇荒唐,说她枉顾祖宗颜面,更是丢尽了沈家人的脸。
她原本就不喜大房的这一双儿女,如今出了这等事,她可丢不起那个人,直接称病不去参礼。
沈如娇不在乎地笑了笑:“不来正好,折腾了一整天,我眼下也真分不出精力来同那边的人虚与委蛇。走吧,拜堂去。”
她拿起扇子遮住半张脸,提裙出门。
听雪院里,去年就出嫁的沈二小姐沈如春听到消息的时候一双眼睛都放了光,拉着来报信的婢女连着问了好几遍:“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婢子听着老夫人骂了许久呢,说大小姐厚颜无耻、辱没门风。”
沈如春早在得知沈如娇招赘了个寒门子弟的时候,就讥讽嘲笑了沈如娇好久,今日也是特地早早地来了,坐在沈家四小姐沈如梦的屋里说话。
原本她只是想亲眼看看,当初风光无限的沈如娇是如何落入寻常百姓家的。
没想到,沈如娇居然还能给她更大的惊喜。
之前的郑宥之出身就已经够寒碜的了,居然又换成了连个人都算不上的下奴。
想当年,她处处被沈如娇压着一头,如今这位名满京城的沈家大小姐一落千丈,竟然招赘了一个下奴为婿,光是想想她都觉得痛快。
相较于二姐姐的喜形于色,四小姐沈如梦却笑不出来。
如今家中就剩下她还没嫁人了,沈如娇这样一闹,往后她的亲事岂不是难上加难?!
谁想要跟一个下奴做姻亲!
沈如娇她是疯了不成!
见妹妹一脸愤慨之色,沈如春暗暗得意。
沈家两房一共四个女儿,长女沈如娇不必说,京中第一美人的称号叫了多少年。即便如今她在婚事上败落的一塌糊涂,论起颜色仍旧无人能压过沈如娇的风头。
三女沈如凌早夭不必提,四女沈如梦也有才情出众的美名,唯独她沈家二小姐沈如春,高不成低不就,反倒成了这两个姐妹的陪衬。
好在她一贯聪明,知道祖母一贯偏疼妹妹沈如梦,便早早为自己打算。
虽然如今的丈夫不是她心中最满意,但如今她是忠勤伯府上的嫡长媳,将来世子的位子定然也是给她丈夫,而沈如娇却要同一个下奴成亲。
怎么想,都令沈如春如夏日饮冰一般舒坦的不行。
沈如春脸上的笑意加深:“妹妹不必着急,你也不过才及笄之年,祖母一向疼爱你,定会给你寻一门好亲事的。”
沈如梦冷着一张脸:“姐姐今日是来吃喜酒的,说我的事情做什么?这会儿时辰差不多了,去晚了怕是看不到完整的一出好戏。”
“说的也是,咱们一起去见识见识,这位跃上枝头的下奴,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沈如春搭着婢女的手站了起来,理了理裙子,率先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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