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衡垂了垂眼眸,仿佛不愿提及:“阿九的身世说来话长。”
沈如娇笑眯眯地看着他:“无妨,今日也没旁的什么事,你慢慢说便是。”
“既然夫人想听,我便同夫人说一说。”
似是回忆了一番,穆衡微微一叹:“我确实是京城人士,不过……年幼时有人说我命格不好,会克死父母,便被家中送去了千里之外的庙宇之中养着,说是为了避祸。
“小的时候我一直等着家里人来接我,可惜等了十来年都没有收到任何家中传来的消息。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下人某日生了重病,临死之前,说出了真相。
“原来并非我命格不好,而是父亲新娶进门的妻子有了身孕,我便成了继母的眼中钉,被寻了个借口远远打发了出去。家里压根没想我回来,更别说会给我只言片语了,他们只想我在庙宇之中孤独终老。”
沈如娇原本以为鹤九说的大约就是家道中落一类的故事,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曲折又伤感的过往。
一时间生出几分心酸来,眼中的锋利顿时柔和了起来:“那后来呢?你又是怎么回来的?”
穆衡惨淡一笑:“不过是不甘心罢了。我听下人说了这事不愿相信,便偷偷地跑了回来。只是我身上没多少银子,一路上艰苦赶路几次露宿野外的时候差点葬身兽腹。
“好不容易回到了京城,却发现原来记忆里的家早已不在了,也不知我父亲与继母搬去哪里。我身上的银子早就已经用光,原想着先找份工,一边糊口一边寻找家人,可旁人见我衣衫褴褛又蓬头垢面的样子都不愿用我。
“晕倒在小姐马前的时候已经有几日没吃过东西了。”
沈如娇眉心都拧在一块儿了:“也是可怜,不过都过去了。”沈如娇握住他的手,承诺道,“往后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让你再饿肚子的。”
穆衡目光落在沈如娇认真的脸庞上,让知道这个女人此刻是在心疼他,是真情实意地要保护他。
沈如娇继续问穆衡:“那你还想找你的父亲吗?”
穆衡略作犹豫,随后点了点头:“只是,京城如此之大,我也不知从何找起,说不定他们一家早已搬离了京城。不过是个念想罢了,夫人不必挂怀。”
沈如娇拍了拍穆衡的手道:“你我夫妻一体,阿九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你等着,我让人去给你打听打听,定能打听到你父亲一家人到底搬去了哪里。对了,你父亲的姓名你可记得?”
穆衡想了想道:“姓胡,叫什么不记得了,原本住在德文坊。”
沈如娇:“我会让人帮你去调查你父亲一家人的下落,一有消息便会通知你。”
穆衡对着沈如露出感激的一笑:“多谢夫人。”
沈如娇笑了笑:“你我之间无需客气。”
沈如娇暂时放下了对鹤九的戒心,等回头叫人去查查阿九所言是否属实,就能知道此人是否值得信任。
试探完,沈如娇捧起花茶来饮了一口,又捻了一块酥点陪着,然后跟穆衡说起正事来:“对了,我方才去见哥哥,跟他说了一下,往后你就跟在他的身边做事。你如今是沈家的女婿了,沈家的一些事情你也要学着上手,等回头我带你去马场还有几个庄子转一圈儿,让管事的都先记个脸熟。”
穆衡昨日才与沈明煜说了,让他尽快给自己安排些事情,好出府行走,没想到竟然跟沈如娇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沈如娇竟然愿意叫他插手沈府的事物。
像是沈家这样的门第,招赘夫婿一般与旁人娶进门的媳妇不同,女婿是外姓人,总归是要防着一些。
沈家大小姐的胸襟果然与众不同。
沈如娇见夫君脸色凝重了许多,还以为他是因为被委以重任而激动的,笑道:“我相信阿九的能力,好好干着,学着,有什么不懂可以来问我。”
之后沈如娇又同穆衡聊了许多小时候的事情,读过哪些书,认不认字,有什么喜欢的事物?
穆衡都一一作答了。
沈如娇听穆衡说道观里头的事情说得兴起,连午膳和晚膳都是让人摆在矮榻的小桌之上,一边吃一边与穆衡聊。
直到日沉月升,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沈如娇要去梳洗,才从屋里离开。
等沈如娇出去的之后,穆衡敲了敲案几,立刻又个人影从房梁上翻了下来,是一直跟在穆衡身边暗中保护他的影卫。
影卫:“殿下有何吩咐?”
穆衡:“去安排好,不要叫她发现什么破绽。”
影卫:“属下尊命。”
这边沈如娇出了屋子,将云锦叫了过来,吩咐她叫人去查一查,十多年前德文坊是否住着一家姓胡的人家,将长子送往了千里之外的道观之中。
鹤九到底可不可信,很快就能知道了。
沐浴的时候,沈如娇想到她跟鹤九成了亲,晚上自然是要睡在一张床上。
她今日没有醉酒,一想到要跟一个刚认识没两日的男人同床共枕,还是不由自主有几分忐忑。
别看她在沈明煜面前大话说的好,可真事到临头了,她又紧张起来了。
浴桶之中的水都要凉透了,沈如娇才磨磨蹭蹭地出来。
挑衣服磨蹭了半天,换好衣服对着镜子又开始细细观察自己的仪容,折腾完仪容接着折腾熏香,调和养颜膏敷脸,折腾到没得折腾了,才慢吞吞地往卧房去。
一路上,沈如娇各种给自己打气。
阿九不过就是个男人,一样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而且听话又乖巧,有什么可怕的?
不就是一张床上睡觉吗?往后还要睡一辈子呢,怕什么!
这么一想,沈如娇原本犹疑的脚步坚定了几分。
没想到她鼓足了勇气,进门之后却没看到穆衡,沈如娇疑惑地问云锦:“姑爷呢?”
云锦道:“姑爷在书房里看书,小姐今日跟姑爷说要让他跟在国公爷身边做事,姑爷说他得勤勉一些,才不丢小姐的脸。”
沈如娇抿了抿嘴,虽然不是很高兴新婚丈夫成亲第二日就忙着钻书房,但又悄悄松了口气。
对于圆房这事儿,她还没有全然准备好,需得找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日子,不好草率行事。
等她跟阿九圆房之后,想必应该不会抗拒跟他同床共枕这件事了吧?
沈如娇同云锦道:“我知道了,你给姑爷送一杯参茶过去,再弄些宵夜,跟他讲不要看得太晚,熬夜伤身。”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云雀伺候沈如娇更衣就寝,她上了床直接钻进最里面的被子里头,整个人裹得紧紧的。
看着自家小姐把自己包成一个蚕蛹,云雀奇怪道:“小姐,你裹这么严实不热吗?”
虽然已经入秋,但还有些暑热未褪。
沈如娇摇头道:“不热,我这样舒服。”
云雀把烛火调暗,只留了一盏灯在屏风之外,免得影响沈如娇入眠。
沈如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总听见门响的声音,以为是穆衡回来了。起身问了好几次,云雀都回话说姑爷还在书房里头,没出来。
月升至云端,夜已过半,沈如娇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被子裹得太严实,不一会儿脑门上就冒了汗珠,手也无意识地从被子里头伸了出来。
穆衡估么着沈如娇这会儿应该睡了,才从书房里头出来回去卧房之中。
进门之后,听到绵长而均匀的呼吸声,便知沈如娇睡熟了。
穆衡绕过屏风,看到沈如娇整个人已经从最里面睡到了床边,睡姿也有几分不羁。被子整个被她卷成一条,莹白的小脸埋在被子之间,眉头蹙起似乎在做梦。
穆衡想要帮沈如娇把被子盖好,刚走到床边,沈如娇突然一个翻身,原本就睡在床边的沈如娇眼看就要摔倒地上。
穆衡双手一勾将她稳稳接住,原本以为沈如娇会惊醒过来,没想到沈如娇一抬手紧紧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正梦见自己坠落悬崖的沈如娇,坠落的时候突然横空出现一根树藤将她稳稳接住,沈如娇自然而然地牢牢地抱住树藤,免得自己再掉落下去。
穆衡猝不及防地被沈如娇抱了个满怀,只觉得鼻息间都是女子甜软的香气,手臂上清晰的感觉到沈如娇轻盈不堪一握的腰肢有多纤细。
自小长在道观之中,从未与女子如此亲近过的穆衡,喉结轻轻滚动,与沈如娇相贴之处滚烫不已。
穆衡将胸腔里那颗猛烈跳动的心按了回去,然后轻轻把沈如娇放回道床上。
原以为沈如娇勒他勒的那样紧,放下的时候恐怕不太容易,没想到她屁股刚一挨到床面,手便立刻从他脖子上松开,一扭脸翻身睡回了床的里侧。
在沈如娇梦里头,救了她性命的那根树藤就像是有仙法似的,一路将她护送到了崖底,一碰到地面,沈如娇便迫不及待地放开树藤。
沈如娇翻身的时候丝质的中衣滑到了手肘间,虽然烛火昏暗,但沈如娇肤白胜雪,露出白嫩的一节小臂,跟嫩藕似的,诱人又晃眼。
穆衡视线在沈如娇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帮沈如娇把被子盖好,回到榻上准备睡觉。
可一闭眼,眼前就浮现出沈如娇白嫩的小臂。
穆衡翻来覆去了几回,睁开眼睛,有几分好笑又有几分不可思议。
他竟对沈如娇有了欲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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