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小说:[西楚]霸王无独 作者:放鸽子
    话音刚落, 二人几乎是同时催马加速,化作一黑一白二道电光朝前疾掠而去。

    骤然加快的马蹄声与破空的厉响愈发接近,这动静之大, 叫心神不宁的张耳一行人再无法刻意忽略了去, 本能扭头查看。

    这一回头, 可不得了。

    二樽杀神竟不知何时跟在自己身后, 本就心中惴惴的众人哪能不吓得毛发悚然、百骸冻结

    张耳御马跑在最前, 忽听得周边传来倒抽凉气的骇声,一阵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握缰的双手颤抖着, 牙关不住打战。

    眼已被凌厉寒风刮出泪来,模糊了视线, 他仍宛若无知无觉, 徐徐扭头望去。

    仅是简单望上一眼, 就当场将他魂魄也给吓飞了。

    那杀名赫赫的西楚霸王项羽, 与他那声名鹊起、好戴雉鸡尾冠的吕姓爱将,竟是各驭神驹,目标明确,直奔他而来

    凭他身下良骏,又如何抵得过日行千里的踏雪乌骓与玉狮的神速

    仅他仓促眨眼的功夫, 二马与他之间的距离,就被毫不留情地拉近了一大截。

    离得越近, 就越能看清来追这二人的容貌具是身形颀长高挑, 四肢修长, 着银色甲胄的上身微微前伏, 一手从容握缰, 另一手各抄着最为趁手的兵器。

    项羽自是提着最为得意的那杆随他纵横沙场数载、足有一百十二斤重的霸王枪。

    眉目冰寒如霜赛雪, 周身翻涌着无边煞气, 让骑从纷纷被摄住心神,不敢为敌。

    而骑着通体雪白的玉狮的吕布,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庞上亦是毫不输霸王的锋芒毕露,浑身杀意腾腾。

    二道雉鸡尾翎张狂上下飞舞,手提一柄张狂华丽至极的方天画戟,刃有雪光锃亮。

    威壮虓虎合袭,凭一老迈雄鹿,又何以为敌

    张耳绝望而恐惧地看着自己与二人间的距离被不住缩短,哪还顾得上看前方之路

    这也导致坐骑不知所措地放慢了些许步子,待他第三次眨眼时,二煞星已然近在咫尺

    吕布面上不显,实则一直对上回肉搏落于下风、还欠了憨子踹飞兵器架那一救之事耿耿于怀。

    平日里就没少寻思该如何不着痕迹地扬长避短,才能在离开楚军那日到来前,于这憨子手里扳回一城。

    眼下迎来大好良机,他又是主动提出比试之人。

    对张贼这杂碎的小命,那是势在必得,非要夺回威风不可,哪敢会有片刻分神

    却不知身边这闷头闷脑的憨子,也因得了世间仅有的他这对手的邀战,被激起了十足的好胜心。

    若无这场约斗,似项羽或是吕布这等盖世豪杰,哪会将张耳这等庸将放在眼里。

    偏此刻张耳所代表的,不仅是简简单单的一颗脑袋,更不是逐鹿中原的那最后一记定音,而将决定这场二人较量中的胜者为谁

    对自诩无敌,傲气凌人的二人而言,哪能不打醒十二分的精神,拼劲全身之力去夺去胜利

    吕布知晓这玉狮短程爆发的脚力,实际上并不输于乌骓,是以不觉在座驾上有多吃亏,是铆足了劲要在这次夺回一筹。

    好不容易赶到跟前,他眼睛一亮,右臂猛然发力,方天画戟如闪电般挥出。

    与此同时,还下意识地提气高喝了句“杂鱼纳命来”

    项羽从不兴同猎物废话,只专心致志地闷头赶路,待距离一够,即眼也不眨地以挑。

    说时迟,那时快。

    同具无双骁勇、独斗无敌的二人眼光同般凌厉,几乎同时出手,更不约而同地盯准了张耳最脆弱的背上心口。

    一枪一戟如携万钧雷霆,朝前悍然击去

    眼前寒光迸现,张耳自知死期将至,绝望扬首

    其麾下骑从目眦欲裂,纷纷闭目,不敢看主将下一刻就注定命丧黄泉

    “嗷”

    孰料下一刻响起的,非是张耳死前的最后哀鸣,也非丧失性命的躯体坠地的沉闷响声。

    而是吕布猝不及防下,以方天画戟那锋刃撞上同样倾力出击、对张耳性命势在必得的霸王枪时,被震得虎口剧痛,骨节激疼下的失声痛呼

    不光是在场众人看的目瞪口呆,他更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竟还有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撞了自家人的一日

    他眼冒金星,手掌被那一撞是撞得又痛又麻,一时间根本使不上力来,手中画戟自是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去。

    吕布恼羞成怒地于心里大骂起来。

    他滴个娘

    他怒气冲冲地瞪向面无表情的项羽。

    这憨子究竟吃甚么长大的忒得力大

    而在同时受到莫大对冲力的项羽,亦是吃了不小的亏。

    他发力的那条臂膀,当场被二人兵器撞上所带来的莫大冲劲所震得麻痹,生平头回连霸王枪都险被震脱了手。

    幸他力气到底在二人中更胜一筹,最厉害的那阵麻痹过后,就险险稳住了。

    在重新握紧住霸王枪后,他顾不得右臂还麻痛着,另一手毫不犹豫地松了缰绳,猛一下腰,朝前倾去。

    硬是将爱将被他那霸王枪击脱了手的方天画戟在坠地之前,以左臂在空中捞住,又以劲腰发力,臂弯一抛,就行云流水般抛回了爱将手中。

    吕布绷着脸接过方天画戟,话也不说,顺手挽了个极漂亮的花式。

    哪管手臂还未完全恢复过来,继续朝那被这变故所惊呆了的张耳心口刺去。

    只是不管谁先谁后刺死这张耳,在吕布心里,这场胜负实则都已定了。

    张耳仍是毙命于一枪一戟呼啸合击之下,躯体颓然倒地。

    吕布勒缰停马,气怒地一抬下颌,虎眸烁烁地看向这憨头巴脑的霸王,心不甘情不愿道“此回,是大王技高一筹。”

    项羽微愣,接而矜持颔首“承让。”

    亲口认输后,吕布愈发气闷。

    这可是意味着,之后他得寻机会接连赢上两回,才能算打个平手

    究竟要如何取巧,方可让这憨子一身见鬼的蛮力使不出来,好叫他打个满头包

    吕布一脸严肃,兀自低头苦思冥想,也因此漏看了项羽面上泛起的淡淡笑意。

    二人旁若无人地谈论胜负时,张耳那干幸存的骑从是既想逃,却又都不敢逃。

    可想而知的是,不管是谁先动,都将率先直面二头虓虎之威。

    况且大王已被一击二击毙命,他们何苦负隅顽抗

    不若盼着霸王发发仁心,愿意从犯不究,放他们一条生路。

    在这诡异的静谧中,项羽似是毫无所觉,只默不作声地凝视着爱将,心里不知想着什么。

    至于那爱将本人,则是在生了半天闷气后,才意识到身边还围着群呆头鹅,不由恼羞成怒道“要想活命请降的,还不将自个儿捆上难道还要老子亲自动手不成”

    对这蛮不讲理的要求,众人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竟当真抽了腰带,苦着脸依言照做了。

    虽捆不住自己,却可让彼此帮着捆上。

    于是半晌后,黑着脸的吕布,便一边在马身侧吊着颗张耳的脑袋,一边提溜着这长长一串人,开始往临淄城回返。

    身侧还紧跟着个面色不显、心情却极不错的憨子霸王。

    没走出多远,就迎面碰上了轰轰烈烈循迹来寻大王的楚军。

    吕布乐得轻松,将手头麻烦悉数撇到别人身上后,施施然地回营房去了。

    一回到内帐,他就将这回儿没沾上多少血的战袍褪去,里衣也一并脱了,光着身子站在空地上草草冲洗一阵后,只随意批了件薄薄的寝衣,腰带马虎一束,就往榻上一躺。

    然而没躺多久,他就被胸口那阵翻搅的古怪滋味所驱使,烦躁地坐起身来,大步流星地出了内帐。

    未走太远,他于营地里寻了处还算干净的草地,大大咧咧地就往那上头一躺,仰望那逐渐泛白的夜空,及那愈发黯淡的星辰,任由思绪乱飞。

    他心知张耳一死,这临淄城自将不战而溃。

    那笑话般的反楚联盟彻底坍塌,楚军天下可谓再无敌手。

    接下来只消凭着悬示张耳的首级,再派一支劲旅出动,软硬兼施,必然很快就能平定仍在顽抗的张耳残部。

    吕布意兴阑珊地叼着根顺手拔来的野草,无意识地嚼了嚼,一股难忍的苦涩味瞬间在口中蔓延开来。

    他暗道晦气,“噗”一声将那根破草给呸了出去,索性舒展双臂,让双掌在后脑勺后交叠,好舒服枕着。

    心事重重的吕布哪里知晓,本就被他穿得乱糟的寝服,已叫方才那些个蛮横动作给弄得更加凌乱。

    这会儿他一抬双臂,便叫腰间系带也跟着阵亡,彻底松垮下来。

    寝服大敞,只堪堪遮住下身,上身却豪爽地露了个彻底。

    一身深得他自个儿嫌弃、连在夜里都白得晃眼的肤色,与那起伏有致、紧密扎实、线条流畅的漂亮肌肉相结合,这会儿大喇喇地展露着,极为惹人注目。

    只是那斑斓皮毛再油光水滑,也是生在恶煞的虓虎身上的。

    周边走过的巡逻楚兵偷偷投来或羡慕、或惊艳的目光,却都不敢逗留久了,以免惹得吕将军动怒。

    吕布任胸怀大敞,还觉那晚风吹着舒服,又哪知自个儿如今这较几百年后所练出的那身扎实腱子肉、无疑要逊色得多的瘦削身形也招人瞩目的很。

    他面无表情,只盯着那些个洒了满空的星子儿中,挑了颗勉强还算明亮的出神。

    他因置身知晓绝对安全的楚军大营,不自觉地就卸下了防备,任由思绪发散,是以全然未留意到耳边渐近的沉重脚步声。

    直到眼前倏然一黑,被一件从天而降的外衣罩住,他才似被热汤烫着一般,一个鲤鱼打挺地坐起。

    他气势汹汹地将这外衣从上身扯下,凶神恶煞地质问道“怎的,谁还敢寻老子的茬来了”

    话音刚落,那身腾腾气势就化作满头雾水。

    吕布莫名其妙地对上憨王那暗含怒气的灼灼目光,全然不晓这刚还好端端的莽夫,怎一晃神就黑了面孔。

    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账玩意儿,连天生怪力这厮也敢招惹

    吕布愤然腹诽。

    却累得他做了那出气筒

    吕布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道“大王可有”

    “事”字未来得及出口,项羽已沉声打断了他“先将衣披上。”

    吕布迷惑地睁大了眼,倒是依言照做了。

    见爱将总算裹实了,项羽那乌沉沉的面色稍霁,淡淡补充了句“夜里凉。”

    吕布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他正犹豫着是否该站起身来时,项羽却闷不吭声地先坐下了。

    吕布心中疑云更重。

    大局已定,天下极位于姓项的闷葫芦而言,已称得上唾手可得。

    怎瞅着却似不咋快活的模样

    他还在揣测着这憨子的奇怪心思,项羽竟先开了口。

    那口吻漫不经心,问的却是句没头没脑的怪话“余务由钟离眛处置,明日便可返都城去奉先可要差人返乡,将家眷一道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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