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自今日起……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

    一晃已经是三年过去。

    今年的腊月初八，依旧下了雪。

    飘飘飞雪中，一道小小的身影与寒风霜雪作伴，进行每日的基础练习。

    三年的时间，凌秀的身量拔高了许多，从一只小团子长成了一名小小少女。

    她一袭红衣，手持金剑。身在雪中，宛若凌寒绽放的红梅，动作间斩出道道金色的剑光，却是比她的红衣还要耀眼夺目。

    这样日复一日，风雨不停的挥剑已经持续了两年。

    【秀儿，可以了呦。】

    略显稚嫩的电子音在凌秀脑海中响起。这就是迟到好几年才上线的系统了。

    【今天也很好的完成训练了呢，秀儿棒棒哒！】这系统的性子可爱软萌，擅长夸赞鼓舞。

    “咻！”

    凌秀甩下剑身上的雪花，利落收剑。

    “殿下。”早就守在一旁的翠儿上前，为凌秀批上同色的披风。

    “ 殿下先进里头喝杯姜茶歇歇，丹儿去小厨房煮腊八粥了。待您歇足了，再摆早膳。”

    “腊八粥？”凌秀愣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带了几分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感慨。

    “两年了啊……”她叹息一般地道。

    【秀儿已经学剑两年了，进步飞快，简直就是天才中的天才！】

    系统的彩虹屁惹得凌秀才升起的惆怅降了降，不禁想起了这小傻子刚出现的时候。

    那是三年前一个很普通的夜晚。

    凌秀像往常一样，捧着从小金库里扣出来的夜明珠，去读那本晦涩难懂的内功心法。

    她捧着这本《逍遥游》已经有一段时日。或许她可能真的是传说中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虽然对这武功秘籍半懂不懂，但每每阅上一遍，都会有种玄乎其玄的感觉。仿佛有什么气流在经脉中游走一样。

    凌秀以为，这就是那书里说得气感。

    直到，她见鬼似的瞧见手里的夜明珠像是被她的手活吞了一样，整个儿消失不见。

    【嗝儿！】

    脑海中响起声儿饱嗝儿，惹得凌秀一个激灵，背后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谁？！”

    【哎呀，不好意思。】那道稚嫩的童音小声道歉。

    【你好呀，宿主。我是你的系统，002号。你可以叫我系统或者002号，当然啦，你叫我别的也行，我还没有宿主给我起过昵称呢。】

    “……”

    ——天降金手指？

    但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宿主，你还记得我嘛？你初生的时候我能量不够了，通过系统平台给你留言来着。】

    “……哦，是你啊。”凌秀面上淡定，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当初那一道冷冰冰的电子音。

    【对呀对呀！】系统听上去很是兴奋，圆润的小光球在凌秀的识海里打滚。

    “那你怎么这么久了才……上线？”穿越多年，现代词汇凌秀几乎忘得差不多了。

    迟到了五年多的系统委屈巴巴地对对两只小触角一般的手指：【是这样的……宿主，你这次穿越完全是个意外。晋江时空总局发现后，就派我过来了。一是为了完成检测任务，二是为了补偿你的损失……】

    ——补偿损失？

    凌秀眉毛一扬。

    看来她这二次穿越并不是巧合。

    【我前辈们说，古代社会对女生不太友好，如果生在皇宫更艰难。但我的能量不多，全加起来也只能给你安排了一个祥瑞。秀儿，你这些年没受委屈叭？】

    闻言，凌秀笑笑：“托你的福，过得不错。多谢。”

    【哎嘿嘿……没事没事。】系统羞涩地摆摆小手。

    凌秀是真心感谢这个系统。

    这个狗血洒满的皇宫啊，如果不是因为她有这一光环加身……呵……

    凌秀心中嗤笑一声，不再多想。

    就凭她那对帝后爹妈的“虐恋情深”，她能不能安生活到现在还是两说。

    “ 辛苦你了，你靠什么补充能量。夜明珠？我库房里还有不少，明天拿给你。 ”

    【咕噜！】凌秀明显听到了咽口水的声音。系统忍住馋意，保持住操守道：【不，不用那么破费的。秀儿你平时多晒晒太阳就好了。】

    “ 几颗夜明珠而已，算不上破费。”凌秀头一回念起了没事儿就爱往过送东西的皇帝爹的好。

    宿主的财大气粗震惊了凌秀，但祂是个老实孩子：【这个时代的夜明珠好像很值钱，宿主你拿玉石给我充能也是一样的。】

    “都可以。明天我去库房，看上什么，你跟我说。”

    【谢谢宿主，比心比心！】

    几天的连续投喂，毫无心机的老实孩子抵挡不住凌秀的糖衣炮弹，还没等凌秀有所动作，这傻孩子就把什么都交代了。

    凌秀的穿越确实是个意外，但这意外和时空总局脱不了干系。

    时空总局是负责检测并维持运转小世界的机构。而凌秀穿越的这个小世界，就是一本同人小说衍生出来的。

    作者综了好几本武侠小说，又架空历史，虚构了一个朝代。似乎主旨是想写个龙傲天一统江湖和朝堂的争霸故事。不过这本书没写多少就太监了。作者留言说她下了个新游戏玩玩，然后……就没然后了。

    凌秀：“……”

    这个套路莫名熟悉。

    【但是这个小世界已经衍生出来了，因为没有完结，构架不全，世界屏障很脆弱。】

    据系统说，时空总局先前委派了维护小世界的任务，被一个大佬接了。可谁知，世界屏障太薄弱，根本承受不住大佬的穿越。

    百般无奈之下，时空总局突然发现这小世界来了个普通穿越者。惊喜之余，派了个系统过来。

    但怎奈何这位穿越者也是个大佬，并且十分任性。

    他穿越过来的时间早了些，综的武侠小说剧情还没上线。于是他先对当时的皇朝下了手。

    十八岁高中步入朝堂，展露头角，步步高升。大刀阔斧地改革改制，得了大把民心，颇有治世贤明。

    这剧情是不是很熟悉？

    没错，他就是凌秀这一世的太爷爷——凌太’祖！

    几十年时间，这位大佬把控朝堂，肃清蛀虫，北争匈奴，大庆朝海晏河清。

    眼见他登顶人生巅峰，就要朝江湖伸手了。可是！但可是！

    这位大佬居然一甩手，撂摊子不玩儿了！！！

    到时候个个武侠主角自带光环而生，气运分散，

    皇朝式微，江湖纷乱，眼见就是天下大乱之势，这会让好不容易借皇朝龙气有所喘息的天道分崩离析。小世界崩塌，就像是宇宙中的星辰爆‘炸，附近其他的界面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莫得办法，时空总局只能另寻他路。

    这时候，在修真界每每炼丹都能搞出一场核‘爆的秀儿就格外瞩目了。

    秀儿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日常操作（炸炉），这一回竟然给自己炸没了。她一身气运被小世界的天道注意到，想借她的气运去镇守大庆皇朝的龙气。

    系统说，自凌秀穿越过来后，这小世界便成了修真界的附属。这里破碎虚空的大佬，都会去那里中转，再由时空总局去接引。

    听到这里，凌秀不禁暗中吐槽，或许是两个世界的天道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PY交易。嗯，那个什么时空总局估计也掺了一脚，从中牵线搭桥。

    当然，也可能是秀儿隔三差五就搞出一回大动静儿吵人，修真界的天道爸爸看不过去她跟丹药死磕，把她的神魂保住，丢给了新小弟。

    因为原作者综得武侠小说不少，里头的反派也多。就比如说蔡京这货。

    大庆朝龙运溃散，若是没有秀儿这个加持器镇着，以蔡京这般的大小反派这么一折腾，大庆朝绝对会比风雨飘摇的宋末还惨。

    此界天道本就因大庆龙脉而生，大庆没了，天道崩塌，整个世界都跟着玩儿完。

    凌秀细想了一下自己从中扮演的角色。大庆的吉祥物？门神？镇宅兽？传说中的和氏璧？

    “啧，”消化完毕的秀儿扣了扣脚，“合着，我才是外挂？”

    【是的呦！宿主是最最最厉害的金手指！】

    秀儿：“……”

    ——我拒绝这个事实。

    ……

    五岁的凌秀完全没有自己是天道盼来的外挂的自觉。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每天都是一条快乐的闲鱼。

    直到……洪福二十年，冬。

    腊月初八这天，是凌秀有史以来过得最冷的腊八。

    她缩在暖炕上，把自己裹成了一颗球。就连早上的腊八粥，都是在这上头解决的。

    午时，气温并没有变暖多少。好在殿内的地龙一直未断，翠儿生怕她冷，火生得很旺。瘫在炕上，秀儿怀疑自己这条闲鱼可能会被煲熟。

    凌秀披着裘狐大氅，站在门口，眼前一片白茫茫。一阵冷风袭来，卷着落雪，糊在了她的脸上。

    凌秀：“……”

    抹去脸上的雪水，秀儿选择回炕上继续“烤鱼”。

    凌秀将将转身，远处便传来一阵喧哗。侧目细听，是御花园的方向。

    【呜哇！秀，秀儿，死人啦！】小系统一惊一乍。

    凌秀眉心一皱，“怎么回事？”

    一旁的翠儿及时道：“ 听说是贵妃和范美人在御花园吵起来了，丹儿派人瞧了。”

    【都打起来了！特别凶！】系统补充。

    宫女丹儿脚步匆忙，神色略显慌张地小跑过来。

    “殿下……”丹儿目光闪烁，欲言又止。

    “怎了？”凌秀微微一笑，借调侃缓解气氛，“瞧你这模样，难道是天塌下来了不成？”

    丹儿没像以往那般轻松，她左右看了看，上前一步，小声对凌秀道：“ 殿下，养在贵妃处的五皇子……殁了。”

    “……”秀儿嘴角的笑意微僵，“怎么回事？”

    “五皇子昨夜个儿就找不见了，今儿天一亮，宫人在御花园寻到了。尸，尸体就在御花园的小湖里，已然冻成冰疙瘩了。”

    听到这里，凌秀眸色一深，抬脚便走。

    “殿下，殿下……”翠儿丹儿追了过来。

    凌秀看了两人一眼，漆黑如墨的眸子止住了两人的阻拦。

    “丹儿，你继续说。”

    无法，两人只好陪她一起。

    “贵妃悲愤不已，一口道是范美人下得毒手。范美人却说是贵妃使计，污蔑他人。两人争吵不休，贵妃说不过她，动上手了。”

    “嘶！”翠儿倒吸一口冷气，犹豫地看了眼自家殿下。

    这般天大的瓜，不是她们能吃得下的。殿下若是去淌这趟浑水，少不得会惹一身腥气。

    丹儿后面的话，凌秀根本没细听。

    因为，她已经到了。

    乱作一团的女人尖叫咒骂，宫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想去劝架，却被自家主子甩开，又被对家的宫人踩上一脚，怒而抄手还了回去。

    这闹剧一般的场景凌秀只扫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在她看到湖面上躺着的人形冰块儿后，所有的嚷闹嘈杂都沦为了背景板。

    这五皇子，与凌秀同日而生。托他亲妈的福，挺着大肚子冲撞皇后，导致她早产。而夜里，这孩子足月而生，直接被皇帝送到了贵妃那里，生母则是进了冷宫。

    血缘上，这是凌秀的弟弟。至于叫什么……凌晨？凌风？凌……算了，没记住。

    五皇子性格活泼，好吃贪玩。因着年纪小会撒娇，也算得皇帝疼宠。算是目前几个皇子里最吃香的了。

    但就是这般有血有肉，颇受宠爱的皇子，竟然就这么无声地死在了御花园内，一夜无人问津。

    凌秀上前两步，拾起地上的几颗鹅卵石，一一甩向结冰的湖面。

    四颗石子，只有她用了五分力的那颗在冰面上敲出了裂纹。再去敲尸体旁的冰窟窿，那边缘的冰壁少说也有三寸！这般厚实的冰面竟禁不住一个小小幼童的重量么？

    笑话！

    就算是他自己作死，但也不是每个六岁的孩童都有她这般天生神力，一拳下去就能破冰。

    凌秀垂眸，去瞧尸体。

    小小的身体冰冷僵直，稚嫩圆润的脸蛋神色安详，面上结了一层白霜，唇色青黑，嘴角上扬，像个冰雪雕刻的雪人。衣袍袄子腰带等物，随意地被扔出一般四散在一旁，身上只着了一件带有冰碴的内衫，保留了最后的体面。

    他是被冻死的。

    凌秀的大脑直白地给出答案。

    人天寒地冻的环境中，会在将死之时有燥热的错觉，褪掉衣物。

    凌秀怔怔地望着那道身影上的细节被柳絮般的雪花渐渐遮掩埋藏。

    一股寒风吹来，凌秀双手紧掩着大氅打了个冷颤，仿佛置身冰湖被风雪掩埋的人是她自己。许是冬日的风太寒，吹得她的整颗心都跟着颤了颤。

    “ 今年的冬日，可真冷啊。”她道。

    ……

    回宫后，凌秀什么也没说，只是取出了在库房蒙尘一年的金剑。

    系统担心不已：【秀儿，你……没事吧？】

    “……”凌秀没有说话。

    那一年的腊月初八，凌秀抱着剑在房中静坐一夜。

    待到天边大亮，凌秀才如梦初醒一般地回神。

    “自今日起，习剑。”她说。

    系统：【？？？】

    “ 统儿，你监督我。”

    【啊？哦哦……好！】

    没人教凌秀怎么用剑，好在皇室收藏中有习剑初解，她便照着上头比划。

    斩,劈,挑,刺,撩……每日挥剑一万次。

    小系统看不过去，自掏腰包换来一套《基础剑法十三式》，塞给凌秀。

    这一晃，便是两年。风雨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