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一狐,风尘仆仆,赶了近七天终于回到了问仙宗。
问仙宗处于灵脉之上,被灵气滋养,群山环抱,唯有主峰拔地而起,而环抱着主峰的群峰氤氲着一层雾气,远看如同生了烟一般,置身其中,恍若仙境。
“傲视群雄”的主峰上,上面的的屋舍错落有序,阮羡鸾还能看到一些来来往往身穿道袍浅灰蓝道袍的弟子。
心上荡过一阵暖意,甚至眼睛都有些发酸,有一种说不上的熟悉感。
阮羡鸾心下吐槽:原身就这么爱这个门派吗?不过几月离去竟然这么欢喜。
却又觉得不是。
这几日风尘仆仆,她消瘦不少,连下巴也尖了几分,看向其他几人,都差不多,瘦了一些。
她一手抱着狐狸,轻轻一跃,再一挥手,衣袖翻飞之间便将妄念收入鞘中,十分流畅,如行云流水复又吐出一口浊气:“到了。”
接着几人依次收了剑,跟着阮羡鸾走。
问仙宗有护山大阵,防止发生意外,更是施了屏障,凡人从外看只是只是一座普通山脉,只有金丹以上的修仙之人可以看出其中端倪。
“咚——”
“咚——”
“咚——”
方进入问仙宗内,便听到山上的最高处传来一阵钟声,悠长寂寥。
而随之从云中惊起几只雀儿来,一跃而起,四散分逃。
此时眼尖的内门弟子海棠发现了阮羡鸾,急匆匆的迎了上来,“见过大师姐,大师姐终于回来了!”
阮羡鸾看着眼前一身浅灰蓝道袍的海棠,少女一张圆脸,面容清秀,有些娇俏,灵动可爱,眼角眉梢中全是喜悦。
海棠在门中常常为几位长老跑腿,内门弟子几乎人人识得。
阮羡鸾点头,问:“怎么突然敲钟了?可是发生了急事?”
“不知,许是这几日在外历练的弟子陆续归来,‘不老钟’欢喜。”海棠解释道。
阮羡鸾面对这个理由,有些无奈,谁也不知这口生了灵智的钟在想什么。
问仙宗的这只钟叫做不老钟,自门派有时便已存在,这么多年来受问仙宗灵气滋养早已生灵智,门中弟子有事时便去敲响它,有时这只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便不肯发出声响,甚至要长老们亲自去敲才肯发出声响。
而有时候,这只钟无人敲便会自己响起,有时是因为门中弟子有人修为晋升,有时是因为门中哪个弟子摔了一跤,它幸灾乐祸,总之就是看心情。
而不老钟生出灵智,门中弟子更是奈何不得它,不老钟像个顽童,整的门中弟子叫苦不迭,好在这些年在大事上却没捅出篓子。
“那它今日连响三声,怕是高兴得很。”陆宴安碎碎念着。
“呀,大师姐,这是什么?”海棠此刻看到了阮羡鸾手中提着的雪白狐狸,眼前一亮。
“这是我从凡间捡来的狐狸,想饲养在门中,想看看是否能生出灵智。”阮羡鸾解释着,她来前就想好了解释,只打算轻描淡写的揭过去。
阮羡鸾看向沈陵,见他神色自若,并无不赞成的样子便松了一口气。一行人来前便知道了她的意思,在普通弟子面前隐瞒就是,若真说出真相,怕是会引起轩然大波。
没想到沈陵居然也乖乖配合了。
片刻后,海棠带着六人一狐来到了问心堂,问心堂是门中长老、弟子议事的。问仙宗主峰高入云霄,而问心堂立于问仙宗主峰的最高处,在这可以俯视周遭群山,而此处极高,抬头一看似乎天都在眼前,更是常常有风呼啸在耳边。
从前阮羡鸾不明白为何这么一个重要之地要建在如此至高之处,直到现在——
她知道了,她想,大概是树立一个高处不胜寒的意向,或是时时以此自问的意思吧?
此时问心堂中有二位长老坐在堂中,这正是怀玉、提剑二位长老。
“见过师父、师叔(伯)。”
“见过二位长老。”
几人齐齐跪下。
怀玉长老长得很是随和良善,看着阮羡鸾平安归来满意的点点头,开口:“都起身吧。”
“是。”几人起身,但陆宴安提起衣摆真准备起来时,却看到自己师傅提剑长老,竖着眉毛,神色愠怒,怒喝一句:“孽徒!跪下!”
陆宴安一看提剑长老横眉竖眼的样子,连那两搓胡子都气的似乎翘了起来,连忙“扑通”跪下,双手奉上破竹剑:“弟子知错,不该私自下山,请师傅责罚,只是师傅万万莫气坏自己身子!”
“回禀师叔,此次陆师弟私自下山,违反门规,理性该罚……”阮羡鸾毫不犹豫的顺着提剑长老的话说下去。
沈陵目光落在那个红衣服的女子不卑不亢的背影上,有些愕然,原来她从一开始便没有想着帮陆宴安求情吗?
陆宴安听到一下变了脸色,他心下叫苦不迭:表姐,不是说好了帮我求情吗?
“规矩是衡量着这世间万事的一把尺,不应该在戒尺之上,而该在心中。弟子未曾阻拦,任师弟胡闹,问心有愧。”阮羡鸾说的义正言辞,随即掀开衣摆,跪下,“只是此事因我而起,弟子更知道门中规矩不可破坏,所以请师叔一同将我与陆师弟责罚,以儆效尤。”
从头到尾,阮羡鸾都只是奉命办事一般,即使在门中颇有威望、在长老们面前说得上话,但她从未选择包庇陆宴安,甚至请求一起罚自己。
沈陵突然明白,为什么前世今生,阮羡鸾在门中始终有一席之地,弟子们尊重她,长老们信任她。
因为她从来都是遵守门规,依法办事,不偏不倚,宁可自己一同受罚,也不愿意含糊过去。
即使座上的人是她的师傅和亲近的师叔,大可以求其网开一面。
阮羡鸾从头到尾低着头,没有看他人表情。
却听到提剑长老闷闷一笑,似是赞赏,他拍了一下座下扶手:“好!说得好!”
看见自家师傅和提剑师叔竟充满了赞赏,阮羡鸾也不知道为何,居然有些心虚。
原著中这里,陆宴安私自下山,被罚抄了三卷经书了事,这个惩罚,很轻,几乎没有。
但她方才至问心堂,一路而来,见青山巍峨,清风徐来,而问心堂直入凌霄,俯瞰群山延绵,竟觉的豁然开朗,便脱口而出了刚才的一番话。
提剑长老放声大笑,“那这半月,你便与陆宴安在怒风崖思过,若无所得,不必出来。”
一听去怒风崖,海棠、江婉婉、济云帆、万轻舟都变了脸色,有些不可置信。
“长老,不必如此吧......”海棠是在这里唯一说的上话的弟子,她一脸焦急,试图求情。“大师姐和陆师兄怎么去的了那种地方!”
“无妨,弟子愿意。”
却不想陆宴安与阮羡鸾相视一笑,毫不犹豫的接受。
二人心有灵犀,这一幕,落在沈陵眼中,却有些刺眼。
“退下吧。”
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提剑长老摸着自己的胡子,眉眼之间笑意不减,连眼下细纹也舒展开来。他感叹道,“怀玉啊,你收了个好徒弟,此女非池中物。”
怀玉划了划手中茶盏,抿了一口,缓缓道:“阿鸾确实不错,虽是五灵根,却不比单灵根的弟子资质差,如今下山历练一遭,心境更是进步不少。”
阮羡鸾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很是欣慰,这种感觉在他发现阮羡鸾看向那个新来的内门弟子眼神有些炽热的时候,甚至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错觉,直到今日她说出的那一番话,越发强烈。
“这一队弟子,都很是优秀,前途无量。”提剑长老坐在堂中,在主峰至高的问心堂上,可谓一览无余,眺望远方,烟雾缭绕,可以望到很远的地方有山的影子,他是元婴修为,更是可以看到到数里外的城镇,
“是啊,那个叫沈陵的,资质不在阿鸾之下,更是承了无憾剑,保不定十年后又是另一个无憾。”怀玉长老品着口中香茗,点评。
听到这,提剑长老有些恨铁不成钢,骂了一句:“只有我那弟子陆宴安不成器,真是气死老夫了。”
“陆师侄不差的,小小年纪已入金丹。”怀玉长老看着有些急躁的提剑长老,出声安抚,又中肯的给出意见,“只是那孩子,心思太重,太过急躁,怕是心思难定,可是大忌。”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①”提剑心下叹息,无奈,“我这个做师傅的,干涉不了,也只能顺其自然,等他想开。”
“难得,你竟也说得出‘顺其自然’这种话来......”
江山代有才人出,年轻人的少年意气,最是鲜活,总是让他们出乎意料。
二位长老不再说话,只是眺望远方,目光变得很长很长,他们都老了,活了几百年,到后来入了元婴,早已没了以前那年轻鲜活的心,去想着化神、飞升,仙途渺茫,早就磨平了他们身上的棱角。
而这些年轻人,充满活力的闯入了他们孤寂漫长无边的岁月,连他们苍老腐朽的身子,都感觉到了鲜活,甚至被感染。
十八岁金丹却是最差五灵根,然资质过人的长公主阮羡鸾;十六岁刚至金丹的陆宴安;天灵根、承了“第一剑修”的本命灵剑的内门弟子沈陵。
这三人,在这如今的问仙宗,数一数二,而放在问仙宗整个修仙界,亦是翘楚,出类拔萃。
**
沈陵在自己的住处愁眉不展,他此时仍是内门弟子,在长老们面前,甚至不能说话。他依旧不知道究竟是门中出了什么事,竟然要提早结束历练,且他总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像是有事发生。
接下来,又是什么在等着他们?
眼前的白狐狸伸长了爪子,刨着地面,有些焦急的样子。
“咚——”
“咚——”
不老钟今天也不知怎么了,连连自己发出钟声。
而此时,沈陵好像才反应过来,怒风崖上仅有一个山洞,供去的弟子暂居,那阮羡鸾和陆宴安岂不就是孤男寡女、共居一室?
方才见二人心有灵犀的相视一笑已是觉得刺眼,如今更是觉得心上有如万千蚂蚁啃噬,咬的他坐立不安。
不行、他得去趟怒风崖!
就这般想着,他将狐狸塞到了济云帆屋中,随即负剑离去。
“沈师兄,你去哪啊?出什么事了!”身后是济云帆,他声音被风吹得都有些凌乱。
“怒风崖,寻师姐。”
沈陵极力克制自己的声音,心下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