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韧亲手训出的侍卫,神武不凡,护他左右,即使换了便衣也着实高调,姜云澈规规矩矩地跟在他后面,时不时瞄上一眼。
邬彦躲在邬归远身后跟着。
三人同行,宋韧知邬归远身份,姜云澈知宋韧身份也知邬归远身份,只有邬归远温润大方地笑着,什么也不知道。
邬归远没选小酒楼怕怠慢他们,挑了上好的食香楼,他也不敢靠宋韧太近,宋韧冷俊惯了的脸着实吓人,所以去姜云澈身旁,打开话题。
“久仰玉面公子大名,今日一见,字是绝顶的好,人也是玉树临风,真是当的起玉字。”邬归远站在雅间门口,很是谦逊,“玉公子先请上座。”
姜云澈与他互相谦让,没去上座,踌躇在原地,看向宋韧。
邬归远哪敢忽略宋韧,刚想做出您先请的姿势,嘴巴微张,话还没说,宋韧直接走过二人中间,锦绣华袍微敛,径直去了上座,缓缓道:“那我便不客气了。”
众人心想:您本身也没多客气。
邬归远愣了下,犹疑会儿,还是没坐到宋韧中间,带着邬彦选了个离宋韧稍远的距离。
大雅间的檀木桌能坐十二人,他们四人,一人隔开四个位置刚好坐完,可姜云澈如前世那般,习惯性地落座到紧挨宋韧的位置。
二人毗邻,风起时,彼此垂下的袍摆碰撞到一起,摇曳生姿,交缠依偎。
姜云澈弯腰去拢袍摆,堆云砌雾的黑发倾泻而下,风携过发香吹过宋韧的鼻尖,他端起茶盏的手微顿,不动声色地以茶盖撇去水沫,呷了口,茶水烫的嘴疼,咳了声。
宋韧目光一向凌厉惯了 ,就算不说话时,平淡的看人一眼,也让人觉得冷,他看眼玉面公子。
姜云澈僵住了,屁股以蚂蚁搬家的速度,好像确实坐的太近了,她打算换座位,她可不指望着以宋韧的性子能主动换座,毕竟初见他没理由让着她……等下?
宋韧将茶杯啪地按在桌上,换到隔了四个凳子的位置上。
邬归远很会察言观色,先前夸了玉面公子还没夸宋韧,他忙笑着说:“贵公子仪表堂堂,武功绝世,威风凛凛,团坐一桌,还不知您怎么称呼?”
宋韧食指微曲,叩在桌上,缓缓吐出两字:“任松。”
邬归远点头,将菜恭敬地递去:“我与阿姐点过菜了,任公子和玉公子再看看吧。”
姜云澈将菜谱递给宋韧,脱口而出:“你点吧,阿韧。”
阿任?邬归远脸色微变,假装没听到。
饶是极善隐藏情绪的宋韧也颦起剑眉,冷望她一眼,勾引他的佳丽千金数不胜数,但头一遭被男人喊得那么亲密,而且他好像喊得很顺口很自然?
此人莫不是专勾引有钱男子的小倌吧?
宋韧准备差人把玉面公子扔出去、把嘴缝住时,只见玉面公子笑吟吟的,一双水灵灵的杏眸温柔纯澈,他端了杯酒,敬邬归远一杯:“阿远,我敬你一杯。”
邬归远堆起笑脸,回敬:“玉…玉公子,客气了。”
姜云澈又压住心里的反感,朝邬彦敬水:“阿彦,敬你一杯。”她两杯下肚,吹弹可破的芙蓉脸上多了抹绯色,嫣然笑道,“在我老家那边,但凡是认识的,不论关系如何,都是以阿字为开口。”
所以她挨个阿了一遍,也包括邬彦。
宋韧使了眼色,制止凌霄。
飞云菇红烧狮子头、人参炖鲍鱼、鲜汁葱拌鲈鱼等二十个菜上桌,升起袅袅的香烟,菜上油亮光泽,一筷子夹下去,咬入嘴,满腔爽口。
宋韧默不作声地观察邬归远言行举止,有意无意问他如何治水患,拿去年的边疆战役讨论,实则听他的见解,考究此人谋略与才干,菜没吃,话倒说不少。
姜云澈默不作声吃菜,断定宋韧应已知邬归远身份了,邬归远武不如文,很适合做文臣,才情谋略智慧绝顶出色。
所以前世她才从众多太监中选了他,可惜遇见她时,邬归远已被害成阉人,注定无法入朝为官,为宋韧所用。此世,姜云澈想阻止悲剧,助邬归远与宋韧联手。
吃到一半,邬彦察觉耳鼻温热,手一摸,手上全是血,她霍地站起身,椅子与地面急剧摩擦出尖利声响。
“啊啊!血!有毒,菜里有毒!”
三人齐齐看她,邬归远去扒她的眼皮查看:“眼瞳唇色正常,阿姊你等下,我去叫医师。”
宋韧眸色冷沉。
七窍流血的邬彦本就怕死,此时更是不管不顾,将桌子愤怒地掀了,冲到姜云澈前面去,端一盘菜作势要盖在她脸上,骂道。
“肯定是你因之前我对你的羞辱,记恨我,对我下毒!谁都没有动机,只有你才会给我下毒!”
姜云澈躲闪不及,连忙捂住脸,宋韧莽虎黑靴踢下坐椅,姜云澈连人带椅地偏开,一盘红油狮子头砸到地上。
邬彦耳朵眼睛鼻子嘴巴都在出血,让她几近崩溃,像疯了那样去掐姜云澈脖子,带着宋韧一块骂,胡言乱语。
“你之前是故意坐在任松身边的吧,第一面就的亲密,亏你还阿了一遍,欲盖弥彰!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拒绝我,原来是想攀上他!”
姜云澈娇小纤瘦,被邬彦满油污的手掐住胳膊,完全动弹不得。
邬彦恶毒惯了,睚眦必报,又缺少理智,冲动地掐住姜云澈脖子,骂道。
“原来你是断袖,呸,恶心!你对我下毒,我先掐死你!”
在她暴怒的撕扯中,姜云澈衣袍微滑,露出小半截光滑细腻、似珍珠白的香肩,宛若璧玉,线条优美,让人忍不住想看那香肩之下的风情。
宋韧眼眸微暗,看着凌霄:“你在等什么?等你给他收尸,还是等我给你收尸?”
凌霄顿时如至凛冬,脖子发凉,心里苦的像黄连,殿下也没说要帮玉面公子啊,他过去毫不留情地劈下一掌。
咔嚓,邬彦肩膀骨折了,庞大的躯体砰地倒下,木窗啪啦震了下。
兰莹赤红着眼,扑去为姜云澈拉上衣服,转而气糊涂了,用力踹昏在地上的邬彦泄气。
姜云澈皮肤本就薄,塞雪似月光般的脖子,一圈掐痕,格外醒目,兰莹为她整理下仪容仪表,束起毛领。
太弱了,太弱了,这俩大男人跟弱鸡似的,凌霄在后头啧啧摇头。
宋韧脸色不大好看:“查下谁干的。”
凌霄点头,让护卫中三个擅毒的便衣医师走出,从袖中拿出银针检验。
宋韧本性张狂跋扈,但也足够缜密机警,是他能稳坐多年太子宝座、不断提高母族地位的重要原因。
暗卫与侍卫里,医师杀手暗探谋士,他都有;只不过他不打算命人救治邬彦。
姜云澈也有些生气地看眼邬彦,这女人好端端的扯什么断袖?破坏宋韧对他的初见印象!
她讪讪地走去,作揖道谢:“刚才真是多谢任公子了!邬彦满嘴胡诌,定是中毒引发的疯言疯语,你切勿放在心上,我、我绝无龙阳之好,如若不然,天打雷劈。”
轰隆!
不知何时,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一道闪电撕裂邈远的苍穹。
宋韧啪地摔袖,跨出包厢,看都不看她一眼。
轰隆!又是一道响彻天际的闪电。
姜云澈没忍住,绣花鞋踹了邬彦一脚,咬牙追宋韧:“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走出食香楼,凌霄在宋韧旁,压低声音严肃地汇报。
“医师查了,是邬彦筷子尖上涂了毒,她搅动的每盘菜也有毒。验毒人只检查饭菜、和您的餐具桌椅,根本没去看邬彦的筷子。”
每盘菜都有毒,说来说去,还是要毒他,宋韧冷嗤,转动大拇指上的福禄玉扳指:“五皇子干的吧?”
凌霄回禀:“是的。”
“也就他那么蠢,只会下毒,就这伎俩,还想和孤争储。和外人用膳,孤可吃过一口?”宋韧眼瞳阴沉渗人,宛若无边黑洞,令人压抑的慌,他道,“孤暂时没空动他,他却要自己送上门。”
细雨如丝,将广袤无垠的天地相接,连成巨大水帘,淋湿地面,路上不少男子褪去外衫遮盖头顶急匆匆跑回家。
凌霄命人给宋韧撑伞,宋韧精瘦强壮,身子骨极好,他瞧眼油纸伞:“撤了。”
“殿下小心感染风寒。”
宋韧望着雨,想到从前:“大舅在暴雨天让孤练武的时候,还少?”
凌霄默不作声撤了伞,宋韧瞥了眼左前方的羊肠小巷,青石砖铺就整齐的地面积了水凼,水凼上,倒映了虚影,他嗓音冰若寒霜:“杀了。”
凌霄得令,冷笑,今日五皇子派来送人头的可真多。
他摆了阵列,严严实实遮住宋韧的身影,将他们引导人烟稀少的空旷地。
几十个蒙面人当即跳出来,人人手拿砍刀,与他们厮打起来。
而正主宋韧,却金蝉脱壳,调虎离山,拐进了右边巷子,换了身装束,戴了纶巾,身穿浅灰色澜衫,一派斯文儒雅的做派。
女子见他身姿颀长,宽瘦有度,便心动不已,有眼冒桃心地转到前头,特地去看他的脸。
雨水落在他脸上,鸦羽般黑睫下一双凌厉的瑞凤眼,不怒自威,扫那些女子一眼,便吓的不敢再看第二眼。
“任松!小心!”
众女子看着那尊冷冰冰的雪山,突然被一个提起袍摆、湿发黏在鬓边的清秀公子扑住。
清秀公子紧紧从背后抱着冷俊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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