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前景

    江菱一听,顿时急了眼:“你怎么不早说?”

    她赶紧将沈陶陶拉得离井口远了些,问道:“现在呢,好些了吗?”

    沈陶陶面色缓和了一些,微微颔首。

    并不是她刻意隐瞒,而是她也不曾知晓,自己竟会怕水。毕竟上一世中,她从未有过这个毛病。

    可她方才一靠近井口,看见深井里水波晃荡,一瞬间便觉得通体发寒,动弹不得。

    仿佛眼前一片漆黑,四周皆是冷水碎冰,沉沉向她压来。她竭力挣扎,身下却似有无数双冰冷苍白的手,抓着她沉沉往下坠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微定了定神,逐渐明白过来这心病是从何落下,便安慰地对着江菱笑了一下:“我没事。”

    宋家之事,已如噩梦散去。而宋珽也许诺不会再纠缠与她。

    这一世,她不会再重蹈上辈子的覆辙。这些阴影,终会慢慢散去。

    那女吏也走上前来,轻声安慰道:“我小时候落过水,也是落了个怕水的毛病。后来时日久了,便也好些。”她温和地沈陶陶笑道:“时日久了,会好的。”

    沈陶陶点点头,与江菱一人提了一个小桶,一道与她一同往回走,一道笑着道明来意:“我们是自尚藉司来的,想买点食材回去。”

    那女吏轻蹙了蹙眉,似乎有些为难:“可是这食材,都是采办处买进来的,我随意转卖出去,被人发现了是要问责的。”

    江菱想起昨日里沈陶陶说的话,忙道:“那我们只买些用剩的下脚料回去,这总行吧?”

    女吏闻言轻舒了一口气,笑道:“这倒是没什么。”

    说话间,两人便已到了尚膳司的小厨房。

    尚膳司与御膳房不同。菜品主要是供给各位嫔妃的小厨房,又兼上六司的晚膳,

    这间小厨房可供两人使用,里头已有一位藏青色衣衫的女吏在忙碌,见她们三人进来似乎有些讶异。

    沈陶陶与江菱遂将手上的东西放了,将方才的说辞,与她又说了一遍。

    藏青色衣衫的女吏也没什么意见,象征性地收了两人一些银两后,便让两人随意挑选。

    膳时将至,菜色大多已经出锅,分别是西湖醋鱼,冬菇炖鸡,胡萝卜炒鸡蛋,与一道清炒茼蒿,菜香味直往人鼻尖上钻。

    江菱匆匆下值回来,还未用过晚膳,一时觉得腹中饥饿更甚,忍了忍,还是不由问道:“这是端去哪家小厨房的,这样丰盛?”

    那与她们一道回来的女吏闻言笑道:“我们这些末等女吏做出来的东西,哪能奉给贵人?这是尚膳司的晚膳。”

    江菱一愣,旋即下意识地喃喃道:“这各司之间,差别也太大了吧?早知道这样,我还考什么尚藉?来尚膳多好!”

    沈陶陶笑了一声,弯下腰来,仔细挑了挑下脚料。

    西湖醋鱼只剩下用来去腥的一把小葱,冬菇炖鸡还剩下一些冬菇,而胡萝卜与鸡蛋皆有一些剩余,茼蒿则用的精光。

    她想了想,先拿过小葱,再将剩下的冬菇,胡萝卜与鸡蛋各拿了少许,又转眸望向一旁泡着的糯米和切好的猪肉。

    那女吏见了,便拿了小碗分别给她们装了一些,笑道:“快到端午了,这是拿来包粽子的,也匀给你们一些。”

    两人谢过女吏,将东西分别以油纸包了,暗自拿回寓所藏好后,这才回到尚藉司膳堂。

    今日膳堂中依旧是那清汤寡水的几道。

    两人方才见过了尚膳司的伙食,此刻再见这些,愈发是没有胃口。

    遂只象征性地用了一些,便心知肚明地一同回了房中。

    等到月上中天,两道身影悄悄自女官寓所里出去,一路往女官寓所后的假山上走。

    两人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那山洞,将手上捧着的东西放下。

    江菱去外头捡了一些枯枝当柴火,摸着肚子道:“陶陶,你可得快些,我都快饿死了。”

    沈陶陶笑了一声,赶紧拿起了食材。

    因着是从尚膳司中拿来,食材都是现成洗好,泡好的,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她先将胡萝卜与冬菇切碎,再将猪肉改刀切成肉末,放入同一个碗里,磕入一个鸡蛋,撒上撕碎的小葱。

    再拧开自己带来的调料,往里头加了一些芡粉,又加了一些盐与胡椒调了调味,之后便洗净了手,将这拌匀了的食材一一做成肉丸。

    江菱见状,赶紧打开了水壶往锅里倒水:“肉丸汤是吧?我最爱吃肉丸。”

    沈陶陶赶紧止住了她,笑道:“都快入夏了,大晚上喝热汤,也不怕燥的慌。”

    说罢,她又将自己手上的丸子均匀地沾了一层泡好的糯米。又净了手,在江菱倒好水的锅中放上蒸格,这才将丸子放在盘中蒸上。

    江菱赶紧打起火折,把底下的枯枝点着。

    不多时,锅里的水渐渐滚了起来。

    两人又切切等了一阵子,沈陶陶觉得约莫差不多火候了,便以布巾裹了手,将锅盖掀开。

    静夜中,肉香混着蔬菜与糯米的清香泼天盖地般地散开,是不可抵挡的大将之势。

    江菱深吸了一口气,两眼发亮,忙拿了筷子夹起一个。

    手里的丸子小巧可爱,外头的糯米已经蒸熟,看着晶莹剔透,珍珠一般。

    江菱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只觉得入口松软滑嫩,猪肉剁得刚好,不干不柴,冬菇的鲜美与胡萝卜的微甜很好地融入了其中,蛋液则很好地激发出了食材本身的香气,是画龙点睛之笔。

    她眸光一亮,嘴里还吃着,筷子已夹起了下一个,含含糊糊地赞道:“陶陶你这手艺,尚膳司里都挑不出几个!我过得真是宫中娘娘的日子!”

    她一道将丸子往嘴里塞,一道拍着沈陶陶的手道:“等三年后出宫了,我们可得多聚聚。”

    沈陶陶也夹了一个丸子,笑道:“你这哪里是想我,分明是想吃我做的菜了。”

    江菱一道吃着丸子,一道笑道:“想你做的菜还不是想你?都一个样。”

    沈陶陶也吃了一枚丸子,对自己的手艺还算是满意,便弯了弯眼,柔声道:“我出宫后,打算自己盘下一个酒楼,请一些厨子,将自己写得菜谱分给他们。若是得空了,我也会亲自过去掌勺,倒时候你隔三差五便能吃上,不会短了你的。”

    “一言为定!”江菱先是双眼一亮,旋即又反应过来:“难怪你之前与那女吏说起女户之事,原来是你早有打算。”

    她想了想,下意识地问道:“立女户……陶陶你不打算嫁人了么?”

    想起上一世之事,沈陶陶微垂了垂眼,轻咬了一口筷子上的丸子,低声道:“不嫁人了。”

    她又想了一想,很快笑开:“嫁人反倒拘束。等我出了宫,先盘下一座酒楼,再拿银钱买一座大宅子,要临水靠山的那种。院子要里挖一方荷塘,边上种一些桃树。”

    “到时候,天晴上山采点山珍,下雨就披着蓑衣钓鱼,春来在桃树下饮酒,夏至赏荷,等荷花谢了,再去挖莲藕,给你做糯米藕吃。”

    江菱一听,也不知是不是为了糯米藕,当即拍板叫好。只是过了一阵子,又皱眉道:“可是你一人独居,总归是不安全。要不我问我爹借几个兵过去给你守着?”

    沈陶陶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哪有农家小院门口有兵守着的?不伦不类的。要是怕有贼人上门,我便养一条大黄,谁敢擅闯,我就放狗咬他。”

    两人笑闹了这一阵子,丸子也在不知不觉间吃完了。

    此刻,夜色已晚,遂不再耽搁,一同起身将东西收拾了,渐渐往回走。

    两人方行至女官寓所背后,还未曾走到正门前时,却见不远处似乎有一个人影站定。

    两人微微一愣,都下意识往墙角避了避。

    那人叩了叩门,旋即开口道:“江菱,今日你写得批注有三处错漏,你且出来看看。”

    江菱神色微微一慌,忙压低了嗓音对沈陶陶道:“是尚藉女官,怎么办?”

    沈陶陶也有些慌乱,往那处望了一眼,见人似乎堵在了正门口,赶紧将江菱手里的东西都接过了来,咬牙指了指院墙道:“这若是被逮着了,了少不得一顿责罚,你看能不能翻过去?”

    江菱试了两下,外墙颇高,她又心急,一时没能翻过去,反倒急出一脑门的汗来。

    而尚藉女官见无人应声,又抬高了些嗓音重复了一次,语气隐有几分不耐。

    沈陶陶听了,忙弯下身去,将带来的东西挨着墙堆在地上,倒也堆出一些高度来,她扶着江菱道:“你踩着这些东西试试,再不行就踩着我的肩膀上去!这要是被抓到了,责罚先不论,下次可是再难出来了!”

    江菱应了一声,踩在那堆杂物上试了试,沈陶陶则在底下托着她的腰。两人齐心协力,江菱总算是翻了过去,但最后使力那一下,却将地上那堆杂物给踹翻,稀里哗啦地落了一地。

    尚藉女官隔着夜色看向此处,高声道:“什么人?”

    沈陶陶悚然一惊,忙将地上的东西胡乱往自己怀里一兜,找了棵矮树蹲下身去挡住自己。

    尚藉女官却已闻声寻了过来,语声中透着几分冷厉:“什么人?胆敢在宫中造次!若再不现身,以刺客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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