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建筑最底层的空地中央,开了一口井。
井上方有打水的装置,旁边还放着湿漉漉的木桶,显然这口井最近正被使用。
“噗嗤。”
注意到温芷的反应,孟雯雯抿嘴笑了起来,“新来的小美女,你看那口井干嘛,是不是也觉得这里的水难喝啊。”
“觉得难喝也没用,这对抠门的老头老太太为了省水费,两个月前就把公寓的自来水给断了,以后想用水只能去井里打。”
温芷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点,“两个月前?”
这口井看起来存在了很久了,为什么两个月前才被用?
孟雯雯:“这口井很久之前就在了,以前井口被水泥封死了,一直没人理会过。两个月前,那个扫把星把水泥盖敲开了,说以后用井水可以省水费,这不,老头老太太现在就这么做了。”
扫把星?
温芷抬头盯住孟雯雯,“你说的扫把星是?”
孟雯雯刚要开口,空气中忽然响起一道重重的啪嗒声。
老头摔了手里的筷子,起身冷冷地盯了孟雯雯一眼,“饭菜要是还塞不住你的嘴,你以后干脆就别吃了。公寓要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也可以搬出去。”
说完老头就走了,只留给众人一个怒气冲冲的背影。
被骂了后,孟雯雯果然乖乖闭了嘴,不过一口菜都没少吃。
一顿饭就这么过去了。
吃过饭后,温芷以消食的名义,把公寓上下转了一圈。
公寓四层的结构都差不多,老夫妇住在一楼,厨房、洗衣房之类的也都设在一楼,在老夫妇房间的隔壁,有一个被钉死的房间。
那个房间的门框上钉满了木板,缝隙也都用黑胶布贴住了,密不透风,在层层的厚木板上,居然还贴着几张黄符。
温芷若有所思地上了楼,碰上了带猫在走廊放风的吕文博,便问了一嘴。
她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吕文博并不忌讳这个问题,大大方方地回答道:“你说这个啊,那是老夫妇女儿的房间,自从她死后,老夫妇就把那个房间封死了。”
“至于那几张黄符,是公寓传闹鬼,住户们去老夫妇那里闹,老夫妇为了应付他们,随便找了个道士写了张符贴到了门上。”
温芷抿抿唇,“听说,每到夜里,住在这里的人就会听到重重的敲门声,门外却又没有人,这是真的吗?”
吕文博沉吟了片刻。
“你不是也住在这里吗?”
他的笑容带了几分诡异,“今晚你就知道了。”
看着青年上扬的嘴角,温芷没来由地想起,第二晚的梦里,女鬼隔着一层黑发对她露出的,那个带血的笑容。
她的脊背一阵发凉。
她没再说什么,径直回了房间睡觉。
时间缓慢地流逝着。
温芷的手机被她放在了床头柜上,屏幕上显示时间的数字越变越大,外面的天色也逐渐加深,最后化为浓墨般深沉的黑。
午夜时分,夜深人静。
一阵敲门声将温芷从梦中惊醒。
敲门声极重,猛烈而短促,如同雨天突然炸出的惊雷。
温芷猛然坐起身,空气阴冷异常,湿气像一件冰冷的大氅笼罩在她身上。
她咽了口唾沫,转过头,泛着血丝的眼睛盯着房间的门。
那敲门声把她吵醒后就消失了,现在只剩下无尽的死寂。
犹豫了片刻后,温芷下了床,小心翼翼地接近房门,将眼睛凑近猫眼。
透过猫眼看到的画面是圆形的,有点模糊失真,但她借着走廊上昏暗的灯光,依旧能看清楚眼前空无一人的水泥地面。
到底是空无一人,还是她根本看不见对方?
鬼,或许就站在她面前,隔着猫眼凝视着她。
温芷有些紧张,她紧了紧手指,刚要移开视线,敲门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对方力气大得连门板都撼动了,门板的颤抖和重重的声响近在咫尺。
“救我呀,救我……”
门外传来女孩儿崩溃的哭喊声。
温芷盯着猫眼,看着空荡荡的外面,握住门把手。
出现在她梦里的女鬼,就是老夫妇的女儿吧?
她就知道,老夫妇女儿死的当晚,绝对发生过什么事情。
鬼之所以会成为鬼,是因为有执念。
女鬼的执念是什么?
她死后依然徘徊在公寓里,时不时在深夜里敲门,是不是因为她在死亡前曾经向住户们求救,却没有任何人为她开门,向她伸出援手呢?
温芷犹豫了片刻,决定开门。
鬼若是想现在杀她,一层普通的木板门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鬼若是不想现在杀她,她开门表现出愿意帮忙的态度,反而可能会加鬼的好感度。
温芷旋动门把手,忽然感觉手上有些油。
有什么湿湿黏黏的液体从门把手的表面渗了出来。
那液体又热又多,糊了她满手。温芷还来不及去看,同样的液体就从猫眼中喷了出来,溅到了她的眼睛里。
“嘶……”
眼睛传来尖锐的痛楚,温芷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去揉。
可她越揉眼睛就越痛,当她停下手时,她的视野已经变成了一片猩红。
就像某种嗜血的野兽,她的眼睛被鲜血染透,目光所及,只有东西的大致轮廓。
温芷抿了抿唇,难得地保持了冷静。
她没有因为满手满脸的鲜血而崩溃,也没有因为双眼的异变而失智。
确认了自己刚刚没有移动位置,还是站在门前,温芷将手伸到门板上摸索,找到了猫眼,再一次将眼睛贴了上去。
这一次,她在血肉模糊的视野中,看见了一个纤细的影子。
那个影子与她面对面站着,同样也在凝视着她。
突然,影子消失不见了。
温芷立刻打开门,来到了走廊。
走廊里什么都没有,温芷凭借着仅剩的一丁点儿视觉,来到走廊边上往下看。
或许是她追出来晚了,看不到影子是从哪里出来的。
此时那个血红的影子正从井边往楼梯口跑过来,动作夸张,像是在抽搐痉挛,可以用张牙舞爪来形容。
血影跌跌撞撞地跑上楼梯,直奔三楼,绕着三楼跑了一圈。
在某些房间的门前,它停了下来,疯狂地敲门,片刻过后,它又仿佛被什么人追赶,惊慌地继续逃跑。
温芷守在楼梯口,观察着影子的动作,当它慌不择路地又跑回楼梯口时,她跟在了它身后。
这一次,血影又跑回了一楼,来到了那个被木条和胶布封死的、老夫妇死去女儿的房间。
血影不受物理条件的限制,径直穿透了门板。
温芷不假思索地跟上,也穿进了女儿的房间。
她站在门口,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眼前的场景。
在她面前,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凶案现场,和她第三晚梦到的画面几乎一模一样。不同的是,现在趴在血泊里的,是一具四肢被折断的断头女尸。
从尸体脖颈处的断口看,凶手用的并不是刀或者别的器具,而是用了蛮力,生生把女尸的头拽了下来,才会留下这样凌乱的撕扯伤口。
女尸的头,就立着放在脖颈断口的旁边。
这是一颗很漂亮的头,可以看出主人生前的美貌,头颅上留着亚麻色的齐耳短发,五官很是精致。
只不过,因为在非自然条件下脱离了躯干,头颅脸色苍白,脸上的表情惊恐扭曲,一双眼睛像死鱼那样圆睁着,布满了红血丝。
那颗头颅是正对着门摆放的,与温芷面对面。
两人隔空四目相对。
“不对。”
温芷无意识地呢喃。
为什么是短发,不应该是黑色的长……
她的思绪还没有延伸完,就听到了一声惊恐的低呼。
这惊呼居然是从那颗头颅的嘴中发出的,那颗头颅的表情变得更加恐惧了,眼球越来越鼓,几乎要挤出眼眶。
温芷惊愕地眨眨眼。
但是很快,她就明白为什么那颗头颅会恐惧了。
那具断头尸体脖颈的断口处,开始有生命般地蠕动起来,长出鲜血淋漓的红色肉芽。
肉芽越来越多,越长越长,像红色的毛线,互相缠绕,逐渐编织出具体的形状。
随着这边肉芽的生长,那边的头颅逐渐瘪了下来。
在头颅凄惨的、越来越微弱的尖叫声中,此消彼长无情地继续着,一颗新的头从断头尸体的脖颈处长了出来。
温芷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现在,画面与她的梦境一模一样了。
用黑色长直发遮盖住脸的女人趴在地上的血泊里,透过发丝的间隙,对她露出诡异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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