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桃花开

小说:穿成侯府傻女 作者:漫步长安
    那些东西最后重新收入沈氏的库房里, 顾氏再三暗示沈氏不可心软,该心狠的时候一定要狠下心肠,莫要寒了自己亲生女儿的心。

    沈氏应是应了, 至于会怎么做顾氏鞭长莫及。顾氏希望小姑子尽快想通,最好是让元君搬出轩庭院,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元惜接到身边照顾。

    姑嫂二人说着话,顾氏故意冷着裴元君。

    裴元君忍着屈辱,极尽孝心地跟在沈氏的身边。顾氏偶尔望过去, 突然想起方才为什么会觉得她说的话很耳熟,唇角不自觉泛起冷笑。

    还真是李氏那等毒妇生的孩子。

    “你也别怪我心狠,实在是你那生母做得太过。换了主母的骨肉不说,明知自己的女儿在主母跟前受尽宠爱, 竟然还狼心狗肺地祸害主母的孩子。也就是你母亲心善,换成是我别说是还让你留在轩庭院, 我便是多看你一眼都觉得难受。”

    沈氏白了脸, 心下又是绞痛。

    裴元君死死咬着唇,不敢同顾氏辩驳。

    顾氏见小姑子这样, 只觉得怒其不争,“今天我恶人也做了, 往后元惜要是受了什么委屈, 我第一个不饶。元君你若是还有一点良心, 切记不可生出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否则便是你母亲再护着你, 也无济于事。”

    沈氏讷讷, “元君自然知道这些, 嫂子你放心吧。”

    “我放心有什么用, 你自己养大的孩子你还不知道德行吗我就是可怜元惜, 受了那么多年的罪不说,现在还让容忍这些事情。”

    沈氏的脸更白,那句让裴元君搬出去的话还没到嘴边,就被裴元君一声痛哭给惊回去。裴元君泪巴巴地望着她,看上去极其可怜。

    “母亲,你别赶我走。我会听话的,我会让着二姐姐的。我什么都不会和她争,我只想留在母亲的身边好好尽孝”

    顾氏听着,面上的讥讽不加掩饰。

    还真是不要脸。

    “元君这般模样,我恍若以为看到从前的元惜。元君以前可是被当作侯府嫡女养大的,好端端的学别人不觉得丢人现眼吗”

    裴元君悲苦的表情一僵,无地自容。

    沈氏回过味来,煞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裴元惜乖巧地立在顾氏那一边,低低地道一声“多谢舅母。”

    她声音极轻,只有顾氏一人听到。顾氏闻言大感欣慰,紧紧拉着她的手,“你是舅母的亲外甥女,可不是那等鱼目混珠的冒牌货,舅母不疼你还能疼谁。”

    这声音可不小,沈氏和裴元君都听到了。

    沈氏愧疚不已,裴元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等到裴元惜告辞要去前院迎一迎宣平侯时,顾氏更是不吝夸奖。

    她对沈氏道“那毒妇编瞎话倒是厉害,说什么元惜福薄。依我看再没有比元惜更福深厚的姑娘。父兄疼爱,祖母疼爱,痴傻十年还能清醒过来,这不是福泽是什么那毒妇故意抹黑元惜,简直是歹毒至极。若真是有人福薄,那生辰八字可不是元惜的。”

    言之下意,自然是裴元君的。

    裴元君恨透顾氏,心道等她嫁入昌其侯府日后总会有机会报今日之耻。想着想着心情无比畅快,猛然惊觉自己如今不是侯府嫡女,婚事只怕是要生变。

    更惊恐的是,她没有资格嫁进昌其侯府,而那个傻子却可以。

    长寅哥哥

    是她的,谁也不能抢走

    顾氏不经意看到她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怨恨,越发的不喜。

    沈长寅是侯府的世子,再怎么也不可能会娶一个庶女,更何况这个庶女还有一个那样的生母。顾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许自己的儿子再接触裴元君。

    裴元惜在外院碰到沈长寅,他是同顾氏一道来的,正和裴济在一起。

    裴济心心念念着裴元惜,自打妹妹清醒以后他还没有见过。方才正同沈长寅说起自己的妹妹,言语间颇多欣喜。

    沈长寅对裴元惜的印象不错,没想到对方痴傻多年还能醒过来,且一摇身成为自己嫡亲的表妹。

    他远远瞧着裴元惜走近,差点看痴。

    先前他见过她,那时候她尚未开明智。他记得她娇憨的模样,厚重的刘海。万没想到再见之时,她是如此惊艳。

    裴济细心观他脸色,心里又涩又欢喜。涩得是妹妹终有一天要嫁人,自己不再是妹妹最亲近的男子。欢喜的是沈世子对妹妹印象不错,日后妹妹如果能嫁到昌其侯府算是一门好姻缘。

    双方互见礼,裴济问她去哪里。她说要去迎接宣平侯,他们便没有过多耽搁。

    一个人傻与不傻,区别如此大吗沈长寅望着她的背影想。

    素净的裙,淡雅的步姿。那不经意间的一个回眸,带着看轻一切的从容。烈日骄阳之下,如同一朵缓缓盛开的莲花,摇曳生姿独自芬芳。

    他的心像被微风吹过,风中夹杂着莲花的香气。那香气萦绕,久久在心头挥之不去。直到裴济唤了他两声,他才如梦初醒。

    裴元惜将将出了二门外,便看到宣平侯皱着眉回府。待见到女儿乖巧迎接时,他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父女二人就在前院喝了解暑的绿豆汤,他提了一嘴洪宝珠想找她玩的事。

    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之前下朝的时候洪将军突然说恭喜他。不是冷嘲热讽,没有含沙射影,甚至最后洪将军还别别扭扭地试探,说是自己的女儿想来侯府做客,不知方便与否。

    他想着元惜没什么朋友,想同意来着。后一想又怕元惜不太愿意和洪宝珠那样乍乍乎乎的姑娘交好,所以含含糊糊地表示这是孩子们之间的事,理应由她们自己决定。

    裴元惜当下表示欢迎,“我回头就给洪姐姐下帖子。”

    “你还记得她”宣平侯问,也是觉得新奇。洪家那位大姑娘在东都城风评可不太好,他这些年同洪将军不对付便多留意过一些。听说东都城里的贵女们交往,从不带洪姑娘一起。洪姑娘是贵女圈子里的异类,明明身份不错却没有人愿意同她往来。

    “记得啊。”裴元惜道“我记得洪姐姐替我抢回银子,由此可见她是一个热心肠的人。旁人诽她谤她,我见到的她却有一颗侠义之心。传言诋毁不可信,一个人的品性才是最重要的,我相信她是一个值得深交的人。”

    听女儿这么说,宣平侯没再多说什么。若是以往他少不得要和女儿多说两句,然而今天他有些心不在焉,眉头不知不觉中又皱成一团。

    裴元惜关切问,“爹,可是朝中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

    “没,没有的事。”他喃喃着,自己是百思不得其解。

    今日早朝时,陛下临朝。

    他明显感觉陛下十分关注他,那种关注太过热烈殷切,他想忽视都难。除了陛下的关注,大都督冷冰冰的目光也时不时朝他这边扫来,令他如同脚底生针站立难安。

    一热一冷,恰比冰火两重天,让他备受煎熬。他心惊胆战地立在臣子们中间,生怕陛下一个心血来潮重用他。

    不是他不想被重用,而是怕被陛下看重。

    这天下江山,明着姓商,暗地底姓公冶。他们为臣者哪能一臣侍二主,虽说大都督亦是臣子,但他们心知肚明,商氏天下指不定哪天就姓了公冶。

    别看陛下正值立后选妃之龄,各世家臣子们表面上热络谈论,其实大多不太愿意把嫡女送进宫。也有人说大都督和陛下情同父子,指不定没有那些个他们猜测的间隙。是以对于送女入宫一事,还是有很多积极的臣子。

    下朝的时候,他走得极快,生怕被陛下叫住。

    便是如此,还是听到几位同僚在议论陛下对他的态度。也不是真酸还是假酸,有那么一两位居然还恭维他,说什么日后若是腾达莫忘提携云云。

    对于陛下的态度他百思不得解,心里忐忑不安。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大都督在早朝时看他的目光绝对不和善,他需更小心才是。

    朝堂之事,他自是不会说给女儿听。

    裴元惜知他不愿意说,便没有继续追问。

    顾氏在轩庭院的那一通发作,康氏自然知道得清清楚楚。

    作为一个婆母,康氏不好过多指责沈氏的不是。二娘也好,三娘也好都是她亲生的孙女,这种事情原指望沈氏自己理清。

    既然沈氏糊涂,顾氏身为外家舅母处置此事,自是再合适不过。

    她一早得到消息时,便和云嬷嬷感慨。也亏得沈家舅母是个拎得清,此举看似不留情面,却是最好的结果。

    总不能嫡庶含糊不清,徒留后患。

    听到裴元惜没有要那些东西时,她是连连称赞。眼皮子不浅,不落井下石,二娘确实有嫡女风范。

    转头让云嬷嬷开了自己的库房,挑了好些东西送到水榭。头面首饰,布匹玩器,满满当当装了两只箱笼。

    裴元惜倒是没有拒绝,欢欢喜喜地收下东西。

    云嬷嬷回禀康氏,康氏又是一番感慨。道是裴元惜不拿乔,长辈所赐若一味假意推拒反倒显得矫情,不如高高兴兴接纳更容易讨得长辈的欢心。

    收礼的爽快,送礼也高兴。

    春月作为裴元惜的大丫头,自是满面笑容地归置东西。她侍候自家姑娘快十年,早年府里的人都笑话她跟了一个傻主子,没少挤兑她。

    眼下她家姑娘不仅好了,还成了嫡女。从李姨娘那个简陋的院子搬到水榭这处侯府最好的院子来。昔日那些看她笑话的人,都在背后发酸说她命好之类的。

    她懒理那些酸话,越发紧着心侍候自家姑娘。

    早起侍候完自家姑娘梳洗,等自家姑娘用饭时她去给点心喂饭。点心是裴元惜从裴元华手上救下的那只狗,裴元惜给它取名点心。

    点心身上的伤还没好,裴元惜让人给它搭了一个木屋,还请大夫给它上过药。它眼巴巴地望着春月过来,发出期待的呜呜声。

    春月给它的食盆里放饭,不经意间看到木屋旁有一只鞋子。鞋子是那种普通的千层底黑布鞋,有被点心撕咬过的痕迹。

    她心一下子提起来,因为这鞋很大,一看就不是女子的尺码。院子里侍候的都是丫头婆子,没有一个男人,这鞋子是从哪里来的

    点心是条狗,问也问不出来什么。

    她仔细查看附近的院墙,好像有人翻爬过的痕迹。包起鞋子急火火地去见裴元惜,裴元惜听完后一脸凝重。

    倒是有人出入侯府如同无人之境,不过以那两人的身份,不可能穿这样的鞋子。这鞋子被落下来,应该是有人想溜进来被点心察觉,那人怕惊动别人所以匆匆撤离。

    “姑娘,要不是告诉老夫人和侯爷”春月问。

    裴元惜摇头,“暂时先不说,你吩咐下去晚上让人轮流值夜,多做些准备。”

    春月自是应下。

    到了夜里,握着家伙什的婆子眼突突地盯着墙头,她曾在春月面前夸下海口,说要是有贼子敢露头,来一个打爆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如今二姑娘可是府里的香饽饽,能分到这个院子里来侍候的,那可都是老夫人信得过的人。她正愁没机会在二姑娘面前好好表现,得到这么一个任务,自然是磨拳擦掌干劲十足。

    眼看着快到子时,她迷迷糊糊的磕着眼皮子。明明前半刻钟还没有睡意,哪知睡意来得如此之快。

    心里还想着如何立功,人却是瞬间进入梦乡。

    墙头上跳下来一个少年,少年看到那边凶巴巴的点心,比手嘘一声。点心摇着尾巴,轻轻地鸣呜着立马变得十分乖巧。

    “真是听话的小家伙。”少年从怀里取出一块熟肉,喂给它。“回去慢慢吃吧,要乖乖听话哦。”

    它像是听懂他的话,一口叼着肉,乖乖地回到自己的小木屋。

    夜风吹来,少年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他理了理衣襟,熟门熟路地进了院子。越近主屋,隐隐约约的光亮照在他的脸上。

    他似闲庭散步,慢慢露出一张眉目含笑的脸。

    不是商行还能是谁。

    裴元惜没有睡实,窗户那里传出轻微的动静时她已经醒来。等闻到熟悉的气息她紧绷的神经松回去。

    微微皱起眉头,望向来人。

    “没睡”商行跳进来,献宝似地把雕花食盒举到她面前。食盒氲生凉气,里面应该冰镇着什么东西。

    打开一看,却是那冰冻过的榴莲。

    “我吃过了,果真和你说的一样别有一番滋味。这是特意给你带的,你要不要尝一尝”

    又是这般自来熟,毫无芥蒂地坐到她的床边。不仅如此,还亲自摆好碟子,示意她赶紧吃。她曾想过无数个可能,自己有可能同这个少年会有的瓜葛。

    凭心而论,这种感觉太过诡异。

    “怎么进来的”她问。

    他神秘一笑,“你那个婆子倒是寻得好,五大三粗的。我瞧她守得辛苦,让她暂时休息一下。还有你养的那条狗,被我一块熟肉就收买了。”

    裴元惜暗自叹气,她就知道自己的设防在有些人的眼里,根本就是形同虚设。

    “你别灰心,你这种防御对付一般的宵小还是很管用的。毕竟谁也不能和我比,我天生有一种亲和力。不拘是野兽猫狗,还是虫蚁毒蛇,在我面前一个个乖得不行。”

    他还有这种能力难怪。

    裴元惜默默吃着榴莲,在他的视线下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心里亦是暗自惊奇着,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放松。

    两人一人吃,一人看。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他问。

    她惊讶不已。

    这个问题真把她问住了,她倒不是羞于和别人讨论这个话题。而是她自己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先前一直为活下去谋划,步步为营只为活命,哪有闲心想什么男人。

    “不知道。”这是实话。

    商行挑着眉,俊秀的脸似乎有点兴奋,“我有一位叔叔,他今年二十有五,还未娶妻。我看你和他很是般配,心想着或许你们是上天注定的姻缘。”

    她愕然,他的叔叔

    商家的皇族不是都死光了吗他哪里来的叔叔。

    “我怕是不能入你叔叔的眼”

    “能的,能的。”商行坐近一些,情绪很是激动,“我敢向你发誓,他一定会爱上你,且爱你爱到刻骨铭心。”

    裴元惜原本就怀疑他的来历,惊闻此言心中更是笃定他定然是知道将来的事。只是他同自己如此亲近竟然不是他们之间有关系,而是他的什么叔叔

    既然是事关自己的将来,她倒是有心想知道那人是谁。

    “不知你那叔叔是做什么营生的”

    “他在朝中为官,家中略有薄产。你若是嫁给他,不用担心婆媳官司,更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以他的能力,足可以护你一世荣华。”

    裴元惜大好像猜到他所谓的叔叔是谁,只觉得如同在听天方夜谭。那个人她以后怎么可能和那个人走到一起。

    她完全想象不出来。

    商行再加一把火,“我叔叔那个人看似不喜同人亲近,实则最是一个重情之人。他若真喜欢一个,那便是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如果他爱的人不在了,以他的性子定然孤独终老至死不忘。我真希望你们能共赴白首生生世世。”

    他的眼中隐有水气,氤氲的眸中有着浓浓的哀伤。

    裴元惜隐约猜出一些什么,难道以后的自己会嫁给那个人,且会死得比较早他认识的自己是现在的她吗

    “我以前是傻子,你实在是太过抬举我了。”

    他别过脸去抹眼泪,瓮声瓮气,“我知道,你现在不是好了嘛。”

    所以他以后认识的那个自己,极有可能是她吗她实在是想象不出来自己会和那个人有交集,更想象不出来他们还会成为夫妻。

    他眼红红地望着她,“你相信我,他会很爱你的。”

    她不知道该不该信,唯有一脸茫然。

    他待了小半个时辰,要不是怕影响她休息,他还真想就这么同她待着。离开的时候又是那种依恋不舍的目光,直看得她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想哭。

    她眨着眼,感觉眼眶中蓄着泪水。

    为什么呢

    她想不明白,也想不透彻。如果他们会在将来建立深厚的感情,那么此时的他对于她而言,不过是个见过几面的普通朋友。

    这种突如其来的酸涩是为哪般如果如他所说以后和自己纠缠的人是那个人,她更没有理由会这样。

    心头疑惑重重,像是一团乱麻。

    她以为今夜就这样了,那个贼子应该不会再来。但是她忘记了,除了贼子和商行,还有一个危险的男人。

    仅凭着空气中压迫的气息,她就知道屋子里多出一个人。

    那个男人如同夜魅,每走一步都散发着浓烈的冷意。不过倒是同上一次不一样,这一次她没有感觉到杀气。

    公冶楚自己也不明白他为何还会踏进这间屋子,上一回他就应该把这个女人解决掉,省得小皇帝总拿她说一些莫名其妙似是而非的古怪话。

    他闻着空气中还未散尽的气息,眉头微皱。

    陛下倒是积极,看来今夜也来过。

    不管陛下想做什么,他绝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他能捧着陛下登上皇位,也能把对方从那个位置上撵下来。

    他峭峻而坐,端地是龙章凤姿。

    以手支头,缓缓阖上眼皮。一室幽暗中,如同宝剑藏锋收敛万丈光芒。隐气屏神中,压迫感却是分毫未减。

    裴元惜纳闷,不知他为何不动。

    他闭上的眼睛的刹那间,仿佛又回到那一夜。血光染红的黑夜,地上横七竖八全是至亲冰冷的尸体。他们死状凄惨,母亲的眼睁得极大。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瞪着他,像是让他记住那滔天的血海深仇。

    多年来,他不敢闭眼。

    没有人知道他为何没日没夜的处理政事,因为他无法入眠。他的睡眠极浅,浅到梦里都是尸山血海。

    他的头成天成宿都是痛的,有时候像要开裂,有时候像要发疯。

    上一次他一身杀气而来,在靠近她的时候不知为何杀气慢慢在消散。而且困扰他多年的头痛,在那一刻有所缓解。

    因为瞬间的迟疑,他没有杀她。那一夜,他睡得比平时要沉一些,时辰也更长一些。

    陛下总是胡言乱语,说什么他将来会视她如命,为她望断山海。他是不信的,不过若是这个女人还有点用,他倒是不介意让她活得久一些。

    脑海中的景象开始变化,先是尸体渐渐消失,那刻在骨子里的血腥之气慢慢变淡。仿佛前一刻还在黑暗中,转眼已经天光乍现。

    他不再是立在灭门后的家中,而是站在一处高原之上。高原上平地而起无数的树木,青的草绿的叶,处处都是勃勃生机。

    树木发芽开枝,绽开一朵朵粉艳的桃花。

    桃花簇簇,他隐约能闻到阵阵花香。花海深处,似乎有人朝他走来。那是一名少女,粉的裙,朦胧的颜。

    她拨开一支支桃花,容颜渐渐清晰。

    冰肌玉骨,潋滟如画。

    桃花树下,佳人仪态万千,自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阿楚。”她唤他。

    他一个清明,睁开眼。

    闺阁女子的内室幽香馥郁,翠底花色的薄面之下是一团微微的隆起,恬淡睡姿的少女像是睡得极甜。

    裴元惜睫毛微颤,祈祷他赶紧离开。

    然而事情并不能总如人愿,他不仅没有走,反而朝床边走来。他五感聪灵,上一次就知道她在假睡,这一次也明白她故技重施。

    这个傻女

    既然能缓解他的头痛,姑且再容她多活些时日。

    “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否则皇帝也护不住你。”

    直到所有压迫的气息消失,她才缓缓睁开双眼。望着帐顶,听着外面的虫鸣声,轻叹自己这院子还真是菜园门。

    想起商行说的话,心中万分怀疑。

    如此冷血之人,真的会很爱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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