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送豆花

小说:穿成侯府傻女 作者:漫步长安
    挑拣豆子, 然后泡上。

    这些事情她在庄子上做过,倒是熟知流程。春月跟着她一起做,主仆二人在侯府灶下忙活的时候, 整个侯府上下都知道二姑娘明日要磨豆腐。

    康氏扶着云嬷嬷的手亲自到厨房来确认,在听到她确实要磨豆腐后便想让下人帮忙。她拒绝了,因为她知道公冶楚那个男人有多绝,他在侯府指不定有眼线。

    他说让她亲手做, 便不能是下人代劳的。

    沈氏也赶了过来, 在听到她说不用下人帮忙时便想亲自帮忙,也被她拒绝了。婆媳二人一直不走, 几次想帮忙都被她拦下。

    好在量不是很大, 她和春月挑拣豆子到泡上豆子不到一个半个时辰。

    做好这些后, 她才像是不经意地告诉祖母和母亲。因为公冶楚想吃她亲手做的豆花,所以天不亮她还要起来磨豆花。

    康氏回去后和云嬷嬷感慨。“早前你说东都城若有一人敢娶二娘,那便是大都督。当时我还吓得心口直跳, 半天缓不过神来。谁知竟然还真让你说中了, 你说二娘和大都督真的能成吗”

    云嬷嬷哪里知道,那日她也不过是起意一说。不过老夫人如此相问,哪能是真信她口舌有灵, 不过是图个心安。

    “依奴婢看定然是能成的。咱们家二姑娘那般相貌,东都城有几个姑娘能比得上。再者大都督是何等人物,他既然敢当众那般,必是认定了二姑娘。连豆花都要吃二姑娘亲手做的,想来是不会错的。”

    康氏点头,“你说得不错, 大都督岂是会轻易受人蛊惑之人。他若真要对付陛下, 才不会同陛下虚与委蛇。”

    “极是。”云嬷嬷替她揉着肩, “老夫人,您莫忘了普恩寺的那支签。”

    康氏立马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捏着手里的佛珠。不放心地问云嬷嬷水榭那边的炭可足,夜里屋子会不会冷。

    “老夫人放心,二姑娘那里一切都妥当。”云嬷嬷自己经手过的事,心里有数。

    康氏叹息一声,“将出嫁的姑娘,那都是家中的贵客。何况二娘以后我知道她是个好的,人若对她好,她必投桃报李。”

    “老夫人你放宽心,奴婢瞧着二姑娘同大公子感情一向不错,以后定会帮衬着娘家。”

    康氏疼爱裴元惜,心里最看重的当然还是裴济。

    这一点,裴元惜知道。

    身为侯府唯一的男丁,裴济不出意外便是下一任侯府之主。她知道祖母和父亲最看重的都是兄长,对于父亲而言疼爱她与看重兄长并不冲突。

    裴济是内敛的性子,近些日子越发显得稳重。

    东都书院世家子弟众多,便是他不想听也知道妹妹的事。有人酸他,有人羡慕他,他都记在心里。

    正如父亲所说,他们兄妹合该相互扶持才是。

    宣平侯将裴元惜叫去前院书房,依旧还是不问她宫里的事,也不问她和公冶楚的事。而是说起另一桩事,那便是请立裴济为世子一事。

    裴济是庶出,纵然这些年来所有人都认为他会是下一代宣平侯,但他的世子之位迟迟没有请立。

    听到父亲提及此事,他下意识看向裴元惜。

    裴元惜笑道“哥哥是父亲独子,请立世子是迟早的事。我以为此事宜早不宜迟,省得还有人心存妄想。”

    比如那秋姨娘,不就是想打这个主意。

    裴济眼中露出感激和欢喜,和裴元惜对视一眼。

    宣平侯之所以这些年迟迟不立世子,也是顾忌到沈氏。大夫虽说沈氏难再生养,但凡事无绝对。他也是怕万一,到时候闹得家宅不宁。

    “你母亲那里我也说过了,她也是这个意思。”

    既然如此,他决定尽快请旨。

    和以前一样,他亲自送女儿回水榭。父女二人真正独处时,他迟疑再三终是开口问起她要做豆花的事情。

    “父亲每日天不亮便去上朝,水米不进。女儿想着若是下朝后喝上一碗热乎乎的豆花,应该能暖暖身子。”

    宣平侯一听欢喜无比,暗道还是他的元惜贴心。他可不管妻子说那豆花是做给大都督的,心里认定女儿想的都是他这个亲爹。

    一夜激动,摸黑去上朝时便同洪将军说起此事。语气之中不无得意,引得洪将军羡慕不已说是回去后也要让自己的女儿磨一碗豆花喝。

    散朝时,他走得极快。

    赶在所有朝臣的前面出了金华门,一出宫门看到等候在马车边的女儿,当下又是心疼不已。接过热乎乎的豆花时,有意在同僚面前显摆。

    豆花是咸口的,上面浇着红油浇头花生碎之类的调料,一口下去香辣又嫩滑,引得洪将军眼馋不已,连连咽着口水。

    公冶楚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宣平侯一脸满足的表情。

    裴元惜提着食盒迎上去,在许多朝臣或是了然或是惊讶的目光中将食盒递到他的面前,“大人为国操劳辛苦了,这是我亲手做的豆花。”

    洪将军朝宣平侯挤眉弄眼,摇头晃脑,“女大不中留,你当是特意孝敬你的,却不想令爱真正的用意在大都督。”

    宣平侯给他一个闭嘴的眼神,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那边裴元惜举着食盒的手有些酸,一身朝服的男子霸气外露,剑眉锋芒毕现,眸中冷意森寒。紧抿的唇如刀,冷漠之中略带一丝嫌弃。

    她真想把食盒里的豆腐呼到他的脸上,这死男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不是他让自己送的吗摆出这副臭脸做给谁看

    但是她舍不得,这豆花不是她一人之功。想到半夜来帮她一起磨豆子的儿子,那个顶着一头炸毛短发的少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像个好奇宝宝般问东问西。他盯着豆浆变成豆花时惊讶的表情令人忍俊不禁,还有他喝完豆花时乖萌的表情,又让人心生柔软。

    算了,看在儿子的份上。

    她柔和的眉眼和脸上一闪而过的温柔笑意落在别人的眼中,那便成了心悦动情。朱唇粉面的少女,裹在桃红白狐毛的斗篷里越发明眸皓齿潋滟无双。

    众臣心道裴家有女如此娇颜姝色,怪不得敢撩惹冷面冷心的大都督。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般一看大都督也不过是个寻常男子而已。

    只是想是这么想,并没有人真的敢把公冶楚当成普通男人对待。

    半刻钟后,他终于接过食盒,很是冷淡地说一句你有心了。

    她有心个屁

    这都是谁要求的。

    她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回到父亲的身边,不理会那些惊讶窥探的目光,父女二人心照不宣地一个乘马车一个骑马一起回府。

    那边公冶楚坐在轿子里,垂眸看着中手的食盒。食盒是世家之中常见的样式,雕着吉祥的花鸟。就是这般寻常,才越发彰显出烟火气。

    豆花应是一直温在炉火上的,隔着食盒还能感觉到温度。他修长的手揭开食盒的盖子,只见里面玉白的瓷碗中豆花如凝脂一般,白得像是太凌宫屋顶上还未化的雪。

    东都城饮食喜欢偏咸,豆花都是咸口的,配着浓香辛辣的浇头才是正宗吃法,这碗白乎乎的豆花放在东都人的眼中,那是一看就让人毫无食欲。

    他迟疑一会,慢慢吃了一口。

    齁甜。

    甜到有些发苦。

    他吃得极认真,说不出来的好看,没多时一碗豆花竟是吃得干干净净。这一碗甜到发腻的豆花,似乎有他幼年时的记忆。

    高大威严的父亲,温柔婉约的母亲。幼年记忆除了与父亲校场马背上的深刻,还有母亲望着自己吃饭时的宁静。

    母亲是南边人,有着南边女子特有的细腻。她时常亲自下厨,东山王府的菜色与边关蒙城的粗犷豪迈不同,总是那么精致与淡雅。

    他记得幼年时喝过的豆花,都是甜的。

    那甜恰到好处,不似他现在喝的这般浓烈。只是甜的味道,他已多年未曾尝过,竟不知原来甜到极致也是苦。

    这一出宫前送豆花的事很快传扬开来,洪宝珠见到裴元惜的时候那是咬牙切齿。洪将军眼红宣平侯有豆花吃,吵着让自己的女儿也磨豆花。

    洪宝珠身为洪将军唯一的女儿,这样的任务自然落在她的身上。

    她盯着裴元惜,咬牙切齿的表情慢慢转成哀怨,然后见对方假装看不到,哀怨之色散得极快,很快变得兴奋又好奇。

    “元惜妹妹,你真的喜欢大都督”

    裴元惜很想回她一句不喜欢,可是说不过去。前脚刚在大庭广众之下送豆花,后脚就说不喜欢人家,这可能吗

    不点头也不摇头。

    洪宝珠来了劲,“我果然没看错你,是个敢想敢做的。你胆子真大,着实让我佩服,那可是大都督啊,你是怎么给自己壮胆的”

    裴元惜还能怎么说,只能说“喜欢一个人当然要大胆追求,免得给自己留下遗憾。”

    “你说得真好。”洪宝珠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说得对,喜欢一个人就要大胆去追求,不给自己留遗憾。”

    说到这里她的脸一红,表情有几分忸怩,“你说我要是喜欢一个人,也像你这样主动示好会如何”

    “你喜欢谁”裴元惜立马抓住她话中的重点。

    她不自在地用手扇着发烫的脸,一身红衣之下那张脸更是红得像滴血一般,“没有谁,我是说假如。”

    怎么可能是假如,裴元惜可不信。“因人而异,万一对方不喜欢只会适得其反。”

    “所以大都督会喜欢你这样吗”

    裴元惜被反将一军,想到此事是那个男人亲口要求的,脸色略略露出嫌弃,“你别看他成天摆着别人欠他银子的冷脸,实际上他很是喜欢。”

    这下,洪宝珠震惊了。她猛眨着眼睛像抽筋似的,怎么也没有办法将这个喜好同公冶楚混为一谈。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洪宝珠说起铺子的事,诸如章音音说琴行笔墨行赚的银子不多,建议再开一家书铺贴补。开铺子的事两人没有意见,洪宝珠私房钱有的是,裴元惜因为那些赏赐也不缺钱。

    除去生意往来和叙旧说闲话,洪宝珠还有一件事情要请教裴元惜。那便是磨事花的事,她是来向裴元惜取经的。

    谁让她有个怨妇般的爹,吵得她脑壳疼。

    两人在说磨豆花的事时,春月一脸疑惑地进来,说是大公子在水榭外面读书,大冬天的不在屋子里看书也不多穿一点。

    “大公子说水榭这边清静,还说天冷让人头脑清醒。”她说着,很是不信的样子。

    “可能就是图个清静”洪宝珠突然来一句,有些结巴。

    裴元惜顿时明白过来,用一种揶揄的眼神看着洪宝珠。洪宝珠被她看得脸通红,恼羞成怒地起身告辞。

    她闲然淡定地送人出门,不意外看到未披大氅的哥哥。

    裴济一身白衣,瞧着很是俊朗不凡。他腰板挺得笔直,仿佛感觉不到丝毫寒气。一手背后一手执书,一副沉浸在书中不问世事的认真模样。

    见到她们出来,目不斜视。

    裴元惜有意落在后面,眼见洪宝珠走得磨磨蹭蹭。那双眼神像勾子一样不时往他身上瞄,顶着一张大红脸。

    “裴世子读书啊。”

    宣平侯请立世子的折子一递上去就准了,是以裴济现在是侯府世子。

    裴济立马双手作礼,“洪姑娘好。”

    “裴世子真是用功,这大冷天的还如此刻苦。”洪宝珠实在不是一个很会夸人的人,干巴巴的两句话也夸不出个花来,头一回恨自己笨嘴拙舌。

    裴济不太敢看她,“不苦不苦,比起习武来读书算是好的。”

    这也是个不会说话的。

    她不好多作停留,慢腾腾地朝前走。

    裴元惜深深看一眼自己的哥哥,把裴济闹个大红脸。等到送完洪宝珠折回时,裴济还没有离开。

    “什么时候的事”她问。

    裴济脸更红了,“就就不久之前的事。”

    他是怎么喜欢上洪宝珠的呢

    这事还得从前几日说起,妹妹住进太凌宫后坊间不知多少传言,便是他在东都书院都不时听到同窗们议论。

    有些人说的话不是很好听,有嫉妒的有恶意的。

    最近这些日子,不知从何时起他总能遇到洪姑娘。初时他并不在意,偶遇的次数一多渐渐估摸出什么来。

    他对洪姑娘的印象仅仅是妹妹的朋友,从旁人耳中听到的洪姑娘是个不通文墨粗鲁爱撒野的女子,并不是符合他的喜好。

    有一日恰好沈世子先走一步,他独自落单。在离书院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碰到几位同窗,那几人同是世家庶子却因着嫉妒他命好,平日里本就与他不太对付。

    狭路相逢,又见他一人,自是难听的话说了个遍。说什么他们侯府家风不正嫡不嫡庶不庶,养出来的姑娘不守妇道抛头露面。

    正当他气得差点动手之时,一道红色的身影像团烈火一般飞奔过来。在他还没回过神之际,那几个讽刺他的同窗已被女子打得哭爹喊娘。

    女子正是洪宝珠。

    她长相艳丽美眸喷火,一身红衣极为张扬。下手的动作干净利落,她一边打一边教训那些人,打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不停求饶,发誓再也不敢说宣平侯府的坏话。

    他那时候便在想,这般烈性女子似乎还挺可爱。

    “其实洪姑娘挺好的。”

    “洪姐姐确实不错,她为人爽直仗义,没那些个弯弯绕绕。与这样的人相处,不用说个话都在嘴里过上几遍。可是在世俗的眼光中,她的风评并不是很好。她不够温柔娴静,不够知书达礼。她不通文墨不会琴棋,哥哥喜欢她哪一点”裴元惜问。

    裴济羞赧的神情慢慢变得认真,“可能我正是喜欢她不够温柔娴静吧。妹妹你别笑话我,我有时候在想其实女子并不需要有多知书达礼。再者喜欢一个人,又岂会在乎她是否会琴棋。或许在世人看来她确实不够好,可是我还是觉得她挺好的。妹妹你不也是如此吗”

    托大都督的福,阖府上下都喝到妹妹亲手磨的豆浆,在天下人眼中大都督狠绝无情噬血残暴。世人别说是同其走近,便是听到他的名头都吓得发抖。

    便是这样一个看似绝情绝爱的男人,妹妹不也是义无反顾地爱上吗

    裴元惜给公冶楚送豆花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她百口莫辩也无从反驳。总不能告诉哥哥这一切都是假的,是公冶楚逼她做的。

    换个角度想,如果哥哥和洪姐姐彼此喜欢,确实是一桩好姻缘。

    “哥哥若真中意洪姐姐,应当早些对父亲言明。”

    裴济应允。

    这门亲事不出意外应该很顺利,侯府和将军府门当户对,两家大人又走得近。在阶级森严的世俗中,门户当相又两情相悦是多么难得。

    她想到哥哥的另一世,道“哥哥,你和洪姐姐一定要好好的。”

    至少不会比和陈遥知在一起差。

    裴济点头,“妹妹也要好好的。大都督虽然位高权重,但我们侯府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若他以后对你不好,哥哥拼了命也会替你讨个公道。”

    有他这句话,裴元惜觉得就够了。

    如果她这一生依旧短暂,也没什么可难过的。因为她得到的东西足够多,多到容不得她再去贪心。

    她的好心情在看到柳则那张端方严肃的脸时,立马散得一干二净。

    柳则是来还食盒的。

    自己做的东西自己知道,豆花是不错,只是那碗豆花一半是豆花一半是霜糖。那甜非一般人能接受,公冶楚支使她干活当然要付出代价。

    她假意问起豆花合不合公冶楚的口味,心中很是期待。当听到柳则说公冶楚全部吃完时,她不由得嘴角发抽。

    还真是一个狠人,那么甜的东西都能吃完。

    转念一想帝王最忌旁人知道自己的喜好,怕是无论多难吃的东西都会面不改色地吃完,且不会流露出任何的表情。

    这么说来以后她无论做什么东西送给他,他都能吃完。须臾间她脑海中闪过无数暗黑食物,突然觉得送吃食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被柳则打破。他说天冷了,大人少了一副护膝,当然这个护膝得是她亲手做的才更暖和。

    护膝已经令她很是恼火,不想他还加一句。说什么护膝护脚,让她做护膝的时候顺便替公冶楚多做两双棉袜。

    很显然,棉袜并不是公冶楚的意思,而是他自己添的。她盯着对方那张和他主子一样严肃的脸,努力按捺着心中的怒火,“柳侍卫,有没有人说过你话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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