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蝉鸣显得十分阔燥，但因为温度的原因窗也不能关上。
穿着白衬衫和黑色中裙的老师正在台上讲着课文。
那是一个很老套的故事，适合收入于所有高中生的课本中。一位伟大的母亲于饥荒中割肉为婴，以自己的血滋润着早已哭不动的孩子的嘴唇。
“这份无私的母爱是多么伟大啊。”
虽然这是篇古文课文，重点在于翻译。但老师还是希望与学生交流一下感想。
“赤司，请。”
底下安静的学生三三两两的举起了手。老师先请了班级里最优秀的学生。
“是。”
站起来的赤发少年俊秀而内敛。他没有辜负老师的期望，甚至还用古文抒发了一下自己的感想。
“不愧是赤司。”
老师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在不经意的一瞥后，挑选了少年的同桌。
比起端坐在椅子上，时刻目光专注的望着黑板和老师的赤司征十郎。糸田淼的状态是标准的思想开小差。
她的双手放在桌上，课本打开。黑色的双眸虽然落在了古文上，却没有焦距。
而她的课本也是彻彻底底的空白。
要知道就算是与老师积极互动（眼神）的赤司，在课本上也是写了笔记的。
“糸田，请。”
无神的双眸因为被点到了名字而聚焦。黑发的少女沉默的站了起来。
【发表对母爱的感想，最好用文言文。】
她瞥见了同桌在书本上用铅笔写下的字迹。然后轻启双唇，用清淡的声音说道。
“自私是人的本性中根深蒂固的一部分。但母亲却能牺牲自己保全儿女，这是超脱了人性的劣性，属于人类的伟大。”
“谢谢，请坐。”
老师的反应比起赤司时明显的冷淡了起来。糸田淼在点头示意后，也安静的坐下。
她回到了之前低头的姿势，闭着双眼。在赤司怀疑自己的同桌是不是睡着的时候，她又睁开了眼睛。
不知是否是错觉。
那双黑色的眼眸中有红光闪过。
……
【九田深月：不悦。怀疑上课走神。】
赤色的文字出现在了讲台上老师的头顶，出现在了糸田淼的视线中。她坐下后闭目养神，再睁开眼时，赤色的文字已经消失了。
异能，“人性本恶”发动了。
在与糸田淼接触的人的头上可以看见对方的情报。情报与当时自身所处情景，对方心境，所想有关。接触越深了，情报越多，甚至可能显现出自己明确希望知晓的情报。
发动条件与自己的情绪有关。
几乎只要是些微的情绪波动，异能就会自己发动。
“马上就要高考了，上课走神可不是好习惯。”
下课铃已经打响，宽阔的教室里传出一阵沙沙的翻书声。有些学生直接趴在了桌子上，而有些则像赤司一样，和身边的人低声交谈。
【赤司征十郎：担忧。】
“……不。我没有走神。”
糸田淼一边揉着自己的眼睛，一边解释道，“只是看到了这篇文章有些感慨。”
“哦？你想到了什么呢？”
黑发的少女轻笑出声，“你真的想知道吗。”
“洗耳恭听。”
“赤司君想必也知道吧——最近弃婴案变多了。”
赤司沉默了。
糸田淼说的是事实。在日本第二次金融泡沫的影响下，当代社会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年轻人多了很大一批。在互联网上暂存柜，厕所，乃至河流上的弃婴案时不时的就被报道出来。
“请不要误会，赤司君。”
糸田淼停下了揉着双眼的手。抬起头对自己笑了笑，“我没有诋毁‘母爱’的意思——母爱的确是可以伟大的。”
“我只是比起人性本善……更相信人性本恶而已。”
人性本恶，最初由荀子提出的思想。
其意指人的本性是趋利避害的，有时为了自身利益还会伤害他人。所以需要用“礼”来束缚人性。
但经过这几年的相处。赤司知道糸田淼中的人性本恶和荀子的想法有本质的区别。
少女的眼中“礼”的束缚以不再足以束缚人性。她眼中的世界就是一张纯粹以“恶”构成的网。
“不好意思。给你带来不好的心情了吧。”
“不。”
温雅的少年对糸田淼露出了笑容。那双异样的异色眼眸里却有着冰冷的温度。
“对我而言。只要是违背我意愿的家伙，即使是父母也无法轻易原谅。”
糸田淼略带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而这位同学眼中的极品好同桌，老师眼中的极品好学生，日本极品财阀的未来接班人已经不再看自己，也收敛了那副表情，正安静的整理着桌面拿出下节课需要的书本。
太中二了啊。他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么中二的话的啊。
糸田淼抽出水杯喝了口水，然后从书包里拿出和赤司同样的书。
……
赤司征十郎是糸田淼特意给自己挑来的同桌。
毕竟自己对于读书并不起劲，英文更是究极苦手。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一个优秀的同桌即使你什么都不问，单纯的放在旁边，上课的时候不经意的一瞥，都会被他端正的模样连带着打起精神。
更别说赤司是个还算得上好相处的人。作为班长的他十分尽责，只要有不懂的题都可以问他——无论题有多蠢。
能在洛山上这个班的人都不会是什么蠢蛋，除非万不得已绝不会去浪费赤司征十郎的时间，这时候同桌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
“不好意思，我能拿来看一下吗。”
“直接拿吧。”
糸田淼毫无心理负担的拿起赤司刚做完的卷子。看明白了那几道自己不会的题。
赤司写卷子的习惯就和他的为人一样。字迹整洁，逻辑清晰，绝不会莫名其妙的跳步骤，也不会在阅读理解写一些看着就像让人骂“说人话”的话。
而即使有赤司这样一位好学生在。糸田淼的成绩也始终卡在中等，毕竟她是真的不喜欢上学。
天天喝着牛奶吃着苹果的糸田淼完全没有上进的念头。而班级里其他想上进的人却多了去了。九田深月也想过给赤司安排个成绩好的同桌，但被赤司拒绝了。
“……您硬要问原因的话。”
赤发的少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仿佛是在回答自己般的说道，“那就是我和糸田相性很好吧。”
你和那个天天双眼无神宛若神游的糸田淼哪里相性好了？！
九田深月微张着嘴一脸不可思议。但赤司认真的表情还是让她把劝解的话憋了回去。
就这样。洛山摸鱼王就一直在赤司的身边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快乐的摸了三年。
根本的转变是在高一下半学期的时候发生的。
“你会输哦。输给诚凛。”
赤司夹着刀鱼肉的筷子迟迟没有送入嘴中。他转过头，看着一脸平淡的打开便当盖的糸田淼回应道，“不可能。”
没有愤怒，没有怀疑。他说的是那般肯定，只是声音褪去了往日的温文尔雅。
【赤司征十郎：被冒犯。】
赤司在除了打篮球的时候都很有礼，温和。即使是现在也就是声音冷了一点而已。但这份外在是欺骗不了拥有异能的糸田淼的。
而糸田淼也只是对他笑笑。然后像无事发生一样的继续吃她的便当，还夹着兔子苹果问他“机会难得，要不要拿个去尝尝”。
赤司大部分会被篮球社的成员挖过去一边谈正事一边吃饭。在教室里吃的日子不多。
而糸田淼的预言就像是落入湖面的秋叶一般。无声。连泛起的涟漪都很快平静下来。
但人无法踏入同一条河流两次，那片落叶还是改变了平静的湖。
赤司败了。
那场比赛糸田淼作为“朋友”也来看了。她靠在休息室出口对面的墙上，对着换完衣服的赤司抛来了一个苹果。
苹果被稳稳的接住。他看了看苹果，又看向了双眼无神，也没什么表情的糸田淼。
“你以后不会再输了。”
黑发的少女笑了笑。比起上次的话语，这次的就像是祝福。
但她黑色的眼眸中没有笑意，甚至没有情感。
一年半的同桌生涯让赤司明白糸田淼是一个没有什么感情的人。
“……我知道。”
与诚凛对决的最后，赤司已经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输的原因。
而他不会失败第二次。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没事干的时候去诚凛逛了一圈。虽然我不懂篮球。但我知道作为一个团体游戏。”
“单打独斗是没有未来的。”
糸田淼周末的时候去了诚凛，自称是火神大我的女粉，然后邀请他和黑子哲也两个人去吃烤肉。
而火神显然有个他这个年纪的气盛小伙通有的毛病——我觉得她喜欢我。
飘飘然的火神说了很多，被他牵连的黑子也不得不连带着糸田淼加深接触。
而看着他两头上的红字，糸田淼当即了然了一件事。
赤司这个独逼输定了。
……
“今天不用送么？”
糸田淼回家的方向和赤司是一个。所以他回去的时候往往会捎带对方一程。
“不用了，今天有点事。”
黑发的少女光速收拾好了书包，然后对自己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冲出了教室。
在少女离开几分钟后，赤司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了窗旁。
糸田淼的身影恰好的冲进视线。而在大门口等待她的。
是戴着帽子的橘发男人和他的机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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