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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星特自然地站起来,特自然地表示他要开始新一轮“人生成长”。
乖孙儿的小奶音里带着又困有饿的迷迷糊糊,还抬手轻轻揉揉眼睛……皇上“特和蔼”地笑,搭在左腿上的右腿“特自然”地放下来:“三刻钟了,诸位爱卿也去休息片刻。”
…………
一干心腹大臣们眼见皇上牵着小皇孙“从容”离开的背影,眼见小皇孙那“行走的人间小太阳的气势”,瞧着他头上的一撮小卷发一翘一翘……齐齐抬手揉揉眼睛。
亲娘/额娘啊,小皇孙这一身,不说皇上,他们也受不住啊。
瞧瞧那份气场!瞧瞧这份儿可爱劲儿!瞧瞧那迎风招展的一根根小卷发!
各位心腹大臣你看我,我看你,一起叹气。
皇上眼看着要废索额图,一举掐掉太子殿下的外家势力,太子殿下……不说皇上,就是他们也不敢去猜测,太子殿下是否可以单凭自己的能力坐稳皇太子的位子,这万一,小皇孙将来……
估摸着皇上也是心疼小皇孙,用行动表示他老人家对弘星阿哥的疼爱更胜以往……
皇上在今儿的小朝上狠狠地训斥索额图一气,连太子殿下都连带受瓜落……
皇上立马就带着小皇孙弘星参加经筵讲学!
弘星阿哥是太子殿下的嫡子。
一国储君之事关系国本。
太子殿下……
可皇上疼爱小皇孙弘星……
高士奇看一眼李光地,李光地看地砖。揆叙看一眼马齐,马齐看地砖。索额图看一眼阿灵阿,阿灵阿连一个眼角都没给他……
一个个的,都在心里头重新审视如今的形势,比如早朝皇上明晃晃地对索额图的训斥,比如皇上对小皇孙的宠爱,只能暗暗告诉自己皇上对弘星阿哥的感情不同任何人,暗暗告诫自己君心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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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法宠爱着的小皇孙·弘星,哪里知道知道这些事儿,更不知道他阿玛此刻正在毓庆宫书房里气急败坏地摔摔打打。
在他小娃娃的直觉里,他玛法疼他,他乌库玛麽疼他,他额涅疼他,他三姐姐喜欢他……至于他阿玛……哼哼。
弘星对他阿玛的感情,小小的“复杂”。
这头,弘星和他玛法去更衣间“嘘嘘”完毕,休息一刻钟,用点心一刻钟,继续经筵讲学;那头,太子殿下也得知他儿子弘星,参加经筵讲学的事儿。
太子殿下的表情,和那池塘里最呆的一只鸭子一模一样。
“你,你说什么?”眼睛发直,声音飘忽,人恍惚……
“殿下,是真的。”贴身太监王启程同样一副震惊的模样,“我们小殿下真的和皇上参加经筵讲学。”
太子:“……”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三魂出窍,人更呆,直接是傻了。
想当年,他作为皇太子要出阁讲学,那可是叔公索额图费了老鼻子劲儿他汗阿玛才答应。
想当年,他要努力做事参与国家政务,刚结交几个大臣他汗阿玛就用目光审视他。
想当年……
往事不堪回首。好汉不提当年勇。所以这就是世人口中的“隔辈亲”?“抱孙不抱子”?
太子伸手一抹脸。
“刚刚喊什么?嘴上没个数?‘小殿下’能乱喊吗?”太子殿下心气儿不顺,需要发泄发泄,随手又扔了手边唯一完好的一个茶杯。
“啪”的一声脆响。太子殿下肚子里的小蛔虫·王启程心疼地一跳,脸上堆满笑,口中麻利地答应下来:“瞧奴才这张嘴,没个把门的,奴才知罪。”
他还有模有样地扇自己一巴掌。
太子殿下眼瞅着他做唱俱佳,嘴角一抽,更不耐烦:“下去,下去,孤自己待一会儿。”
“嗻。”
“……去看看弘皙。”
王启程刚要迈过门槛的脚收回来,可他只是一个奴才,他能怎么办?
“……嗻。”
太子殿下听出来贴身大太监的那一丝丝犹豫,也知道自己的那一丝丝犹豫,可是他也没办法啊,他总不能放着弘皙不管啊。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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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所有去过御书房的人都看到皇上御案上的小鱼缸,都特稀奇。
早就听说弘星小阿哥要养鱼,真养活了?这不就是一个报废的,半截葫芦小琉璃?
就这么一条指头大小的小金鱼?
真养活了?
好奇!
想要!
皇上“矜持且谦虚”地哈哈哈笑:“小孩子的玩件儿,看着稀奇。屋子里若要摆设水和鱼,还是要请人专门看一看。”
众人:“……”
看一眼快活地摇摆小尾巴的小金鱼,众人琢磨着各种不能养的理由,可,还是想要。
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一尾金鱼在眼前晃悠,多好?李光地大人开口:“皇上,臣有建议。若鱼缸大一点儿,放上石子儿或者青苔,岂不是更美?”
阿灵阿眼睛一亮:“臣赞同。鱼缸可以做大,鱼儿可以多养,石子儿或者青苔可以随心铺设,还可以加水草……屋子里美哉壮哉!”
皇上对他们一声冷哼:“鱼缸需要经常换水,要喂鱼食,要注意天气变化,要注意鱼不能生病……这和鱼盆养鱼完全不同。”
阿灵阿满脸不认同:“不同是不同,但是,好看啊皇上。鱼盆养鱼,甭管是紫砂盆,泥盆,还是陶盆,都笨重以及不好看,都要趴在盆口才能看见活泼可爱的小鱼儿。”
皇上:“……”
“你们自个儿去研究。”皇上特嫌弃地一挥手,不想搭理这一个个讲究“斯文美学”“纨绔美学”的大臣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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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城猛然间刮起来一股琉璃养鱼风,甚至还有人提议那西洋来的玻璃也可以试一试,都是透明的不是?至于玻璃大清没有,这都不是问题,不会造还不会买吗?
达官贵人们还都一样“奇特”的喜好,就喜欢那些报废的琉璃成品,噜噜噜,可乐坏了几大琉璃作坊的匠人们。
顺手赚了一个盆满钵满的匠人们表示:不就是西洋玻璃吗?我们给造!
皇上:“……”
最近忙着教导乖孙儿,给乖孙儿开蒙的皇上郑重表示:造出来玻璃,奖励黄金五百两。
这下子,不说四九城的匠人们,全大清的匠人们都打了鸡血一般。
弘星也开心啊。
弘星最近隔一天跟着他玛法参加一次经筵讲学,下午还要学百家姓,学识字,出宫玩不可能了,只能偶尔玩一玩蛐蛐儿和花花草草。
“玛法,弘星要玻璃花房,还要玻璃窗,要玻璃罐儿。”弘星的大眼睛闪耀着梦幻般的光芒。
“玛法都答应。我们弘星今儿的《百家姓》背的好,还要什么?”亲玛法乐得宠着乖孙儿。
弘星立马提要求:“还要出宫啊玛法。弘星一二三……六天没有出宫玩了。”
皇上:“……嗯。六天挺多了。重新修缮的国子监要开学了,到时候玛法带弘星去看看。”
“谢谢玛法,玛法最好。”
弘星抱着玛法的脖子蹭蹭撒娇,乐得他玛法哈哈哈笑。第二天上午,太子殿下得知他汗阿玛要带他儿子出宫,那个叫“满腹心酸无法言说”。
今年二十八岁的太子殿下,身姿挺拔,五官端正,风度翩翩,作为一国储君,皇家和朝廷精心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他还有文采过人,思维周密,礼仪周全等等优点。
一身月白色的马褂袍服穿在身上,几十名侍卫宫人的簇拥下,气度斐然,尊贵不凡。
他从外头回来毓庆宫,果然弘星又不在,他想找弘星问一问都找不到人,正气不顺的时候,听到王启程说弘皙阿哥来了。
弘皙阿哥今年九岁,是太子殿下的次子,最受太子殿下宠爱的侧福晋李佳氏所出。打小儿聪明伶俐,文武双全,一向深得太子殿下的器重,甚至曾经一度,他还在以为自己没有嫡子的情况下,对弘皙抱有很大的希望……
“弘皙来见阿玛,有事儿?”太子殿下每次见到弘皙,都有一种莫名的愧疚感。
“阿玛,弘皙……想出宫看国子监开学大典礼。”弘皙吞吞吐吐的,到底是说了出来。他认为,这是他结交年轻文人彰显自己才名的好机会。
太子殿下目光一闪,这是他曾经最疼爱的,寄予厚望的儿子。
太子慈爱地笑:“八月十八日开学典礼,阿玛也知道你们都喜欢看热闹。这样,阿玛问一问,若是可以,到时候你的弟弟们,堂兄弟们,一起去看看。”
弘皙愣怔,阿玛没有和以往一样答应他?但,都去了,他弟弟弘星,也就不突出了?弘皙乖乖地答应下来:“谢谢阿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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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皙不大开心地退下去,太子殿下颓然地坐在他的虎皮椅子上,又是一声唉声叹气。王启程瞧着主子爷心里头不舒坦,刚要给他安排一个“事儿”泻火,宫人来通传,索额图大人来见……
太子殿下和索额图一番商议,他们都笃定,皇上不会那么狠心对待曾经一起打江山的老功臣,尤其这个老功臣还是太子殿下的亲叔公,外家势力掌权人。
八月十四日,中秋节的前一天,因为明天是中秋放假,今儿算是大朝会,乾清门大殿里站满了文武百官,外头下着丝丝小雨,冷风一吹,凉飕飕的,没来得及吃早餐的,图好看没穿厚衣服的,都一起打寒战。
高士奇出列:“启奏皇上,臣有本奏。”
皇上心头一跳。
皇上定定地看着下面挤挤挨挨的两排人头,看向他曾经寄予厚望的太子,看向这四四方方、昏昏暗暗的乾清门大殿,看向两边火炬一般的蜡烛……
曾经年轻的索额图护持他夺权鳌拜的身影,曾经年轻的索额图一力保护先皇后和小太子的身影……他的一颗心紧了紧,眼睛一闭,话,终是出了口。
“高卿奏来。”
“谢主隆恩。启奏皇上,臣参大学士索额图。贪赃枉法、结党营私、买卖官爵……”
同样年迈且病重的高士奇,声音沧桑,但清晰有力。
皇上面沉如水。
索额图气愤交加。
大殿上除了高士奇的声音,静得呼吸可闻。
太子殿下呆呆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宛若晴天一道霹雳,狠狠地劈在他的身上。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
人称高士奇是皇上最离不开的左右手,揣摩皇上的心思最准的人,甚至说每当皇上想做什么,他都能准确无误地猜到,提前预知……甚至有人说皇上已经恩准高士奇回乡养老……
太子殿下不敢去想,脑袋里的那个想法却是疯狂地咆哮着。
他汗阿玛真要狠心清查他叔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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