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聂燃从沉睡中苏醒。
身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之前消耗的体力也回来了。
他握了握拳,感受到身体里充沛的力量,却丝毫不觉得高兴,反而一脸的麻木。
窗外的尸堆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丧尸们恢复成以往的样子,寻找活人的恶鬼一般,在这个世界里荡来荡去。
它们在找他,可它们又无法战胜他。
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折磨着彼此。
笃笃笃,有人敲门。
不等他回答,敲门的人就探头进来。
“咦,你醒啦,饿了吗?”
他漠然地扫了眼,没搭理,拿起刀珍惜地擦拭。
不用问,宁莘莘也知道肯定是主人格回来了,否则早已聒噪地姐姐长姐姐短。
“那个,我做了点吃的,吃不下,你要尝尝吗?”
见他不说话,她立刻说:“不反对就是同意了,你等着,我现在去拿,千万别走啊。”
一再嘱咐后,宁莘莘才转身下楼,全程狂奔,很快便喘着粗气呼哧呼哧地回来了。
“来,尝尝。”
聂燃换了个方向,不想看她。
她死乞白赖地跟过去,甚至用手托起他的脸。
“别客气,尝尝嘛。”
他终于被惹毛了,不耐烦地抬起头,想要发作,看见盘子里装的东西,愣在了原地。
宁莘莘忙把那个东西拿起来,举在他眼前。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捏好的,你知道这叫什么吗?鲲鹏,又是鱼又是鸟,特别帅对不对?”
糖浆明显熬过了头,呈现出浑浊的焦黑色,一看味道就不怎么样。
造型也粗糙得可怕,勉勉强强看出个鱼的形状,两根大小不一的翅膀,显得这个鲲鹏像个残疾。
她用得不是有韧性的麦芽糖,而是冰糖,因此冷却后质感坚硬,玻璃似的扎人。
聂燃沉默地看着它,过了很久很久也没开口。
宁莘莘主动将其往前递了递,“别光看,吃啊。”
“你为什么要做这个?”
他抬起头,眼睛里有红血丝。
“没事做,好玩嘛。”
“说实话。”
她抿着嘴唇想了想,耸了耸肩。
“想跟你搞好关系咯,你是我身边唯一的活人,我可不希望你动不动对我拔刀。”
聂燃接过那个堪称丑陋的糖人,放在床头柜上。
“我以后不会杀你了。”
“真的?”
宁莘莘没想到效果这么好,开心地坐在他身边,勾住他的胳膊。
“那咱们算是朋友了吗?你遇到什么困难要跟我说啊,我一定会帮你的。”
聂燃垂下眼帘,盯着她挽自己的那只手,目光锐利如铡刀。
她忙缩回来,干笑两声。
“总之你心里明白就行了,不光是生活上的困难,以前的伤心事也可以告诉我嘛,咱俩谁跟谁。”
聂燃一副看变态的表情,宁莘莘拍拍他的肩,溜出房间。
一根糖人就让他保证不杀自己,太划算了。
她得赶快把毽子做出来。
毽子这种物美价廉的小玩具,宁莘莘以前没少玩。
虽然没亲手做过,但也知道是用鸡毛做的。
她可没地方去找鸡毛,上次在树林里也没看见鸟,因此想来想去,决定用纸当替代品,剪出些鸡毛来。
疯人院里没剪刀,唯一能用的工具是把菜刀。
她从仓库里翻出一摞病历本,坐在客厅里,全神贯注地弄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聂燃下楼,看见窗边的一堆土,与种在土里的植物,停下了脚步。
她瞥了一眼道:
“我聪明吧,没有花盆也难不倒我,直接把土运进来,在屋子里种。”
他垂眸看着那些青翠欲滴的植物,半晌没说话。
宁莘莘好奇一个问题。
“你知不知道这些草叫什么?我以前从来没见过。”
聂燃薄唇微动。
“它们叫……燕姬。”
燕姬,听着怎么有点耳熟呢?
她一时想不起来,放弃了,招呼他道:
“你来看看,这像不像个毽子。”
聂燃走了过来,她托起手里的东西,给他欣赏。
薄纸剪成的羽毛形状丑陋,大小不一,密密麻麻地绑了一簇,下方是用布块包裹住的小石头。
他冷冷道:“给我看做什么。”
“咱们一起玩啊,这里连书都没得看,整天待着多无聊。”
“没兴趣。”
他说完朝大门走去,宁莘莘忙问:“你要去哪儿?”
“出去走走。”
“那你记得回来啊,不然我会去找你的。你把这门给弄坏了,迟早要修好。”
他头都没回,背着他的破晓,推开床板走了出去。
外面有丧尸,宁莘莘跑过去把床板重新堵上,看见那些“死而复生”的丧尸顿了顿,继续做自己的事。
说起来也巧,尸堆变化的时候她就在窗边,亲眼看见了。
那么多尸体,就像游戏里地图刷新,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
没过多久,有新丧尸从远处走来,屋外便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时至今日,哪怕她再怎么愚钝,也能察觉出来,这个世界很有可能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世界”。
老太太说消失就消失,聂燃受那么重的伤安然无恙,丧尸能自己刷新。
仿佛在游戏里打副本,她恐怕是被困在这里了。
想出副本,往往需要打倒一个Boss。
在这里,聂燃就是那个Boss。
他会回来么?
宁莘莘看着远处的山峦与树林,竟然一点也不担心。
她将毽子又装饰了一下,令它看起来更像样儿。
然后开始洗菜切菜,做好了一桌饭,坐在桌边等聂燃回来。
菜凉了,夜深了,屋外鬼影重重。
砰——
床板被撞开,率先进来的却不是人,而是一截粗壮的树干。
已经撑着脑袋打起了瞌睡的宁莘莘被惊醒,看着紧随其后的男人道:
“你在做什么?”
“修门。”
他意简言骇地回答完毕,把树干往地上一放,举起破晓开始切割。
破晓十分锋利,削铁如泥,对付木头更不在话下。
他将其切割成几块厚实的大木板,比了比大门的长宽,按照尺寸拼接起来。
手头没有钉子,他把木头边角料削得又长又尖,钉进木板里,卡得牢牢的。
期间大门敞开着,有丧尸想进来。
他头也不抬,随手挥刀,削掉了脑袋。
宁莘莘已经能在面对尸体时波澜不惊,还热情地招呼他。
“别弄了,放一放,先来吃饭吧。”
聂燃没搭理她,埋头削木头。
她夹起一块土豆走过去,找机会塞进他嘴里。
聂燃拧着眉头,正要发火,忽然嚼了嚼,咽下去。
“好吃吗?”宁莘莘期待地看着他。
他放下手里的木板,将破晓靠墙放好,坐在凳子上,伸出双手。
宁莘莘愣了一下,后来才反应过来,把饭碗和筷子递给他。
聂燃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起初她是开心的。
“你多吃点,别客气,我做了很多,不够还有呢。”
可过了十几分钟,她看出不对劲了。
“喂喂,你慢点吃,给我留点!”
聂燃风卷残云,眨眼就将饭菜吃掉了一大半。
宁莘莘还一口都没动,怕自己挨饿,赶紧坐下来也开动了。
幸好她反应及时,靠着智慧虎口夺食,勉勉强强填饱了肚子。
但聂燃吃不够似的,数不清第几次对她递出碗。
她看看已经空空如也的锅,“没有了,真的一粒都没有了。”
他脸色沉了下来,显然很不高兴。
宁莘莘认命道:“我再去做,行了吧?真是的,饿死鬼投胎一样。”
聂燃放下碗,继续削木头去,两人同在一楼,一个修门一个做饭,气氛还挺和谐。
当她做好第二顿饭时,聂燃的新门也完成了。
他将门竖起来,推进卡槽里,试了试,严丝合缝。
门板有两三寸厚,一看就很结实,还配了根胳膊粗的门栓。
宁莘莘跑去推了推,满意地竖起大拇指。
“行啊,手艺不错。”
聂燃不屑地哼了声,坐去桌边。
她立刻将饭菜端过去,再次吃了起来。
席间她好奇地问:
“你是不是很久都没吃过正经饭了,以前你一个人住在山洞的时候,都吃什么?”
聂燃没兴趣回答,被她缠得受不了,才蹦出两个字。
“不吃。”
“胡说,你山洞里藏着土豆。”
他脸颊微红,幸好晚上只有月光,看不清。
“那是太饿了。”
“你又没有锅,怎么吃?生啃吗?”
他没说话,约等于默认。
宁莘莘啧啧了两声,“可怜的娃,以后有姐姐我在,你不会再挨饿了。”
“姐姐?”他讥嘲,“你是谁的姐姐?”
她笑得意味深长,“这个嘛……保密。”
哼哼,让他能,任凭他现在白眼翻上天,等人格一切换,还不是跟在她屁股后面转。
吃饱喝足,聂燃起身便要上楼。
宁莘莘用筷子敲了敲桌面。
“我做饭,你是不是该洗碗呢?”
他无语,“我修了门。”
“那是应该的,谁让你把门踹破。”
“……”他想起她之前说过的话,“你想跟我搞好关系,你洗。”
宁莘莘冷笑,“想要关系好,付出是相互的,不可能剃头担子一头热。我做饭,你洗碗,不是很合理么?”
聂燃深吸一口气,几乎要发作。
忽然想到什么,硬是忍了下来。
“洗什么?”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宁莘莘把要洗的东西全部堆到井边,叮嘱他:“好好洗,别敷衍。你锅碗瓢盆洗得干净,我饭才做得好吃。”
聂燃借着暗淡的月色,蹲在地上洗碗。
他显然不太擅长,很快袖子就弄湿了。
宁莘莘看了一会儿,窃喜地上了楼,躺在床上拍了拍枕头,终于能睡一个踏实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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